终于又回到上海,坐在出机场的出租车上,夏侯婴苍白的脸上才微微恢复了血色。
刚才飞机上,快到上海的时候,夏侯婴突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浮现。我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样,她说是头痛病,遗传的,过一阵就好。
看她的样子,这头痛还真是厉害得很啊。看来不管有多大的能耐,总还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在。夏侯婴这病,她自己束手无策,现代医学恐怕也没什么办法。
在这个社会里,奇人异士只要愿意,总不会缺钱用,我等普通人只好望之兴叹了,夏侯婴入住的是四季酒店,上海最豪华同时也是房价最贵的酒店之一。和她约好次日上午九时在酒店门口碰面,进行第二次的墓室探险。而今晚我则另有事做。
夏侯婴所能解决的是墓室中最神秘且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暗示符,可我却未曾忘记,孙辉祖所受的那几十处有形创伤。这样的墓室机关埋伏是一贯的传统,死了卫先,这部分连夏侯婴都有些发愁。她本想先进去看一看再说,我却自告奋勇,说愿意去请请能人看。
有这份能耐,又不用我对这件事的内幕多作解释的,除了卫不回还有谁?
敲开了中央“三层楼”二楼卫不回的门,尽管我已经想好了种种说辞,也预演了卫不回见到我后的种种反应,可他当头一句话,还是让我有点懵。
“我等你很久了。”说完这句话,卫不回却依然站在门口,没有移开的意思。
“等我?”我看着眼前的卫不回,往日若有若无笼罩在他身上的落寞,和有神双眼背后的暮色,此时竟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下去?”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卫不回仿佛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直接问了出来。
“哦……明天,大概上午九点半。”
“好,我去。”说完这句话后,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又砰地把我关在了外面。
这样被动的感觉,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是那个消沉了六十多年的盗墓之王又回来了吗?
卫不回是怎么知道我要再次下去,他怕了六十多年,怎么又忽然不怕了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想不通。
第二天九点见到夏侯婴的时候,我竟看见她穿了件宽大的长袖衬衫,这外面可是三十六度的高温啊。更夸张的是她穿了一袭水绿色的长裙,她当自己去参加舞会吗?
“那个,要不要换条裤子?”我忍不住提醒她。
“没关系,我们走吧。”夏侯婴无视于我的暗示,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钻进出租车,回头却看见我一副为难的样子,笑说:“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为了漂亮不知轻重的女人。”
她都这样说了,虽然我满肚子的疑惑,还是只能跟着她上了车。
走进中央“三层楼”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九点三十四分。
正想是否该上楼去叫卫不回,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地下室入口楼梯的阴影里传出:“我在这里。”
卫不回穿了一身黑,阴影里,我只看见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他真的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吗?我忽然怀疑起来。
“这位是卫不回,盗墓之王。这位是夏侯婴,她能让你我的直觉不再阻挡我们的脚步。”我替初次见面的两人作了简单的介绍。
打开地下室的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黑暗中闪光的符号。
吓了一跳之后,才发现是夏侯婴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里面的白T恤上用能发光的颜色画满了符号。然后一条布满闪光符号的裤子又出现了,那自然是夏侯婴把外面的裙子解了下来。
“不管有没有光,这些符号都能看到。这些符号能帮助你们心神安定,不受其他暗示符的影响。当然,这其实也是一种暗示。”夏侯婴说。
只看了几眼,我就已经感觉心神安定踏实了许多。
猫腰走在孙氏兄弟挖掘的甬道中时,我终于搞清楚卫不回是怎么算到我会再次回来的。
卫先在见了卫不回之后,立刻就把这位传奇人物的情况通报了家族,而卫先的死,虽然公安部门一时搞不清这位死者的身份,但他背后的庞大盗墓家族却很快得到了消息,而请卫不回这位大佬重回家族的时候,当然也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与之相关的,还有我那多的资料。
六十多年后,自己的侄孙再次因这个墓而死,这一噩耗刺痛了卫不回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根神经。
“我想我应该死于地下,我不敢盗墓已经很久了,就让这个墓作为我复出的开始吧。”
这位盗墓之王把重新站起来的起点,定在当年让他遭遇最惨痛失败的地方。
卫不回当然不是无谋之辈,要再进这个墓,他必须要等我回来。
相信他所拿到的关于我的资料,一定非常详细,以至于他可以判断出,如果我能逃过一劫,必将重新回来,而回来的时候,肯定会作好准备。
他相信我不是个短命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我回来。
终于到了,厚重的石板旁,那条向下的青石阶。
“就是这下面吗?”夏侯婴问。
“是的。”我回答。
卫不回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的胸中已憋了六十七年之久。他当先走了下去,夏侯婴和我紧随其后。
轰然之声接连响起,万年连珠灯再次照亮了整条墓道。
火光映着大理石的花纹,远端的白骨犹在。在这妖异的氛围中,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夏侯婴,心脏的跳动渐趋正常。
“这条墓道上没有任何机关,只管向前走就是。”卫不回说。
夏侯婴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我和卫不回走在她的两侧,略略落后她半步。虽然画在她衣服上的符号并不需要一刻不离地看着,暗示早已经种入我们脑中,但能时时看到这些符号,总更稳妥些。
夏侯婴一路走得很慢,她非常注意地看着周围墓壁上和大理石花纹混在一起的那些符号,我看见她微微地点着头,似在印证着她先前的某些猜测。
离墓门已经很近了,我看了一眼卫不回,他向我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们都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感觉。
脚边就是孙辉祖的白骨了。
“咦,这个头是怎么回事?”夏侯婴指着孙辉祖紧紧抓住的骷髅头问。那个有着第三只眼睛的骷髅头!
我这才想起,当日和夏侯婴说的时候,漏过了这一节。
“应该是墓主人的头,不知怎的被这孙辉祖拧了下来抓到了这里。”
夏侯婴蹲下身子,凝视着这个头颅,不,她在看那个多出来的圆洞。
我发现她的身体竟有些战抖。
卫不回叹息了一声,这颗头颅当年必定风光无限,如今却尸首两分离。
夏侯婴站起身来,轻轻道:“没想到,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忙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失望。”她脸上有着难掩的颓唐之色,又岂止一点点的失望。
“我们进去吧,虽然我原先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书还是拿走的好。”夏侯婴说着,举步向前。
跟着卫不回和夏侯婴,我迈进了墓门。
里面的墓室也有类似万年连珠灯的装置,卫不回轻易就在墓门边找到了开启的地方,眨眼间灯火就点燃了。
与卫先相比,卫不回的探测工具简单得多,只是一根金属棒。在地上敲击了几下后,他抬起头来,却忽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转头去看夏侯婴。不,应该说他在看夏侯婴衣服上的那些符号。
“是恐惧,”夏侯婴说,“这间墓室四壁上的符号所暗示的是恐惧。”
火光耀起的时候,我也有所觉,不过只是心里淡淡的一层。一定是夏侯婴衣服上画的暗示符起了重要作用。
猫腰走在孙氏兄弟挖掘的甬道中时,我终于搞清楚卫不回是怎么算到我会再次回来的。
卫先在见了卫不回之后,立刻就把这位传奇人物的情况通报了家族,而卫先的死,虽然公安部门一时搞不清这位死者的身份,但他背后的庞大盗墓家族却很快得到了消息,而请卫不回这位大佬重回家族的时候,当然也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与之相关的,还有我那多的资料。
六十多年后,自己的侄孙再次因这个墓而死,这一噩耗刺痛了卫不回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根神经。
“我想我应该死于地下,我不敢盗墓已经很久了,就让这个墓作为我复出的开始吧。”
这位盗墓之王把重新站起来的起点,定在当年让他遭遇最惨痛失败的地方。
卫不回当然不是无谋之辈,要再进这个墓,他必须要等我回来。
相信他所拿到的关于我的资料,一定非常详细,以至于他可以判断出,如果我能逃过一劫,必将重新回来,而回来的时候,肯定会作好准备。
他相信我不是个短命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我回来。
终于到了,厚重的石板旁,那条向下的青石阶。
“就是这下面吗?”夏侯婴问。
“是的。”我回答。
卫不回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的胸中已憋了六十七年之久。他当先走了下去,夏侯婴和我紧随其后。
轰然之声接连响起,万年连珠灯再次照亮了整条墓道。
火光映着大理石的花纹,远端的白骨犹在。在这妖异的氛围中,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夏侯婴,心脏的跳动渐趋正常。
“这条墓道上没有任何机关,只管向前走就是。”卫不回说。
夏侯婴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我和卫不回走在她的两侧,略略落后她半步。虽然画在她衣服上的符号并不需要一刻不离地看着,暗示早已经种入我们脑中,但能时时看到这些符号,总更稳妥些。
夏侯婴一路走得很慢,她非常注意地看着周围墓壁上和大理石花纹混在一起的那些符号,我看见她微微地点着头,似在印证着她先前的某些猜测。
离墓门已经很近了,我看了一眼卫不回,他向我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们都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感觉。
脚边就是孙辉祖的白骨了。
“咦,这个头是怎么回事?”夏侯婴指着孙辉祖紧紧抓住的骷髅头问。那个有着第三只眼睛的骷髅头!
我这才想起,当日和夏侯婴说的时候,漏过了这一节。
“应该是墓主人的头,不知怎的被这孙辉祖拧了下来抓到了这里。”
夏侯婴蹲下身子,凝视着这个头颅,不,她在看那个多出来的圆洞。
我发现她的身体竟有些战抖。
卫不回叹息了一声,这颗头颅当年必定风光无限,如今却尸首两分离。
夏侯婴站起身来,轻轻道:“没想到,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忙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失望。”她脸上有着难掩的颓唐之色,又岂止一点点的失望。
“我们进去吧,虽然我原先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书还是拿走的好。”夏侯婴说着,举步向前。
跟着卫不回和夏侯婴,我迈进了墓门。
里面的墓室也有类似万年连珠灯的装置,卫不回轻易就在墓门边找到了开启的地方,眨眼间灯火就点燃了。
与卫先相比,卫不回的探测工具简单得多,只是一根金属棒。在地上敲击了几下后,他抬起头来,却忽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转头去看夏侯婴。不,应该说他在看夏侯婴衣服上的那些符号。
“是恐惧,”夏侯婴说,“这间墓室四壁上的符号所暗示的是恐惧。”
火光耀起的时候,我也有所觉,不过只是心里淡淡的一层。一定是夏侯婴衣服上画的暗示符起了重要作用。
猫腰走在孙氏兄弟挖掘的甬道中时,我终于搞清楚卫不回是怎么算到我会再次回来的。
卫先在见了卫不回之后,立刻就把这位传奇人物的情况通报了家族,而卫先的死,虽然公安部门一时搞不清这位死者的身份,但他背后的庞大盗墓家族却很快得到了消息,而请卫不回这位大佬重回家族的时候,当然也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与之相关的,还有我那多的资料。
六十多年后,自己的侄孙再次因这个墓而死,这一噩耗刺痛了卫不回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根神经。
“我想我应该死于地下,我不敢盗墓已经很久了,就让这个墓作为我复出的开始吧。”
这位盗墓之王把重新站起来的起点,定在当年让他遭遇最惨痛失败的地方。
卫不回当然不是无谋之辈,要再进这个墓,他必须要等我回来。
相信他所拿到的关于我的资料,一定非常详细,以至于他可以判断出,如果我能逃过一劫,必将重新回来,而回来的时候,肯定会作好准备。
他相信我不是个短命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等我回来。
终于到了,厚重的石板旁,那条向下的青石阶。
“就是这下面吗?”夏侯婴问。
“是的。”我回答。
卫不回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的胸中已憋了六十七年之久。他当先走了下去,夏侯婴和我紧随其后。
轰然之声接连响起,万年连珠灯再次照亮了整条墓道。
火光映着大理石的花纹,远端的白骨犹在。在这妖异的氛围中,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夏侯婴,心脏的跳动渐趋正常。
“这条墓道上没有任何机关,只管向前走就是。”卫不回说。
夏侯婴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我和卫不回走在她的两侧,略略落后她半步。虽然画在她衣服上的符号并不需要一刻不离地看着,暗示早已经种入我们脑中,但能时时看到这些符号,总更稳妥些。
夏侯婴一路走得很慢,她非常注意地看着周围墓壁上和大理石花纹混在一起的那些符号,我看见她微微地点着头,似在印证着她先前的某些猜测。
离墓门已经很近了,我看了一眼卫不回,他向我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们都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感觉。
脚边就是孙辉祖的白骨了。
“咦,这个头是怎么回事?”夏侯婴指着孙辉祖紧紧抓住的骷髅头问。那个有着第三只眼睛的骷髅头!
我这才想起,当日和夏侯婴说的时候,漏过了这一节。
“应该是墓主人的头,不知怎的被这孙辉祖拧了下来抓到了这里。”
夏侯婴蹲下身子,凝视着这个头颅,不,她在看那个多出来的圆洞。
我发现她的身体竟有些战抖。
卫不回叹息了一声,这颗头颅当年必定风光无限,如今却尸首两分离。
夏侯婴站起身来,轻轻道:“没想到,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忙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失望。”她脸上有着难掩的颓唐之色,又岂止一点点的失望。
“我们进去吧,虽然我原先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书还是拿走的好。”夏侯婴说着,举步向前。
跟着卫不回和夏侯婴,我迈进了墓门。
里面的墓室也有类似万年连珠灯的装置,卫不回轻易就在墓门边找到了开启的地方,眨眼间灯火就点燃了。
与卫先相比,卫不回的探测工具简单得多,只是一根金属棒。在地上敲击了几下后,他抬起头来,却忽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转头去看夏侯婴。不,应该说他在看夏侯婴衣服上的那些符号。
“是恐惧,”夏侯婴说,“这间墓室四壁上的符号所暗示的是恐惧。”
火光耀起的时候,我也有所觉,不过只是心里淡淡的一层。一定是夏侯婴衣服上画的暗示符起了重要作用。
卫不回向后退了半步后,嘿嘿一笑道:“看来我老头子有些杯弓蛇影了。”他再次打量整间空空荡荡的墓室,说,“这间墓室里应该也没有机关,保险起见,你们跟在我后面。”
夏侯婴点了点头:“没有机关很正常,这里四壁上所画的暗示符其实相当的厉害,连你们不断地受我的安宁定神暗示之后,都还能有所感觉,一般人一进来,甚至不用点火看见,都会被这四周密布暗示符所形成的场吓退;经过外面墓道里的死亡暗示之后,他们就算是退
了出去,迟早也是个死。”
这个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大的墓室呈不规则的水滴状,没有任何的摆设装饰,对面又有一道拱门。
“你们看。”卫不回指了指地上。
顺着他的手,我才发现从这里到对面的拱门,大理石质的地上有一点点的暗黑色。痕迹不重,不仔细看真看不出。
“是孙辉祖的血。”我脱口而出。
卫不回点了点头:“是渗进大理石里的血迹,不过没有任何机关发动的迹象。”
“走吧。不过,外面的墓道是死亡暗示,这里是恐惧暗示,过了前面的拱门,暗示的内容应该又有所不同。”夏侯婴说。
卫不回听夏侯婴这么说,在迈步向前走之前,做了一个和我完全相同的动作——死死地看了她的衣服一眼。
站在拱门处,卫不回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墓室,我和夏侯婴也在他身后侧停了下来。
前面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又是一条墓道,一条弯曲的墓道。
地上依然可以见到渗入石中的血迹,让我不由得想像当年孙辉祖是如何一路披血狂奔而出。
第一道拱门处开启的万年连珠灯看来已经把所有墓室里的灯都点燃了,不过由于墓道是弯的,所以一眼无法看到尽头。
“好像也没有机关发动的痕迹啊,这条墓道里也没有机关吗?”我说。
卫不回蹲下身子,双眼紧贴地面看了一会儿,又用金属棒敲了几下,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说:“有机关,只不过没有发动过。”
“没发动,怎么会?当年孙辉祖没把机关触动了?”这次发问的是夏侯婴。
“这里的机关设置的发动条件相当奇怪,这一类的机关,如果按照正常走路或者快跑,是不会触动的。只有站在一处地方不动,才会发动机关。”
“这就对了。”夏侯婴的话让我们都是一愣。
“你们不觉得往前看去时的感觉有些不同吗?”
我刚才向前看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不过有夏侯婴所绘的符号之助,这种异样感觉极为轻微。这时听夏侯婴这样说,一边再次望向前面墓道,一边在心里暗暗体会。
的确是和恐惧不一样的感觉,不过一时要找个词形容出来,还真不知该说什么。看看卫不回,也是一样。
“你们现在受到的影响极其轻微,所以难以分辨。前面的暗示符,对人心理上起到的作用,是沮丧。”
“沮丧?”我对照着心里的感受,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卫不回沉声说,“普通人沮丧到极点,不免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精神坚忍一些的,总也会呆立片刻。可这一呆,机关就立刻发动了。”
夏侯婴点头:“虽然暗示很难让人立刻死亡,但和机关相配合,就让这里成为绝杀之地。”
“不过当年孙氏兄弟怎么就没事呢?”其实这话刚问出口,我就想到了答案。
“这是因为……”夏侯婴没说完,我就接口道:“旗。”
“对,我看过那半面旗,如果把失去半面旗上的符号补完,对于这面旗周围的人,就有类似我衣服上这些符号的效果,不过因为这面旗又兼备了对远处人的威吓、恐惧暗示,所以相对效果不如我现在画的这些好。”
说到那半面旗,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这时候就问了出来:“当年孙氏兄弟拿着那面旗来探测地下墓室的方位,结果还真的在这附近获得了征兆,旗所发挥出来的恐惧暗示突然十倍地增强,这是什么道理?”
夏侯婴思考了片刻后说:“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敢肯定,毕竟许多东西,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夏侯婴用手一指前面的墓道,“等会儿走上去的时候,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你们的沮丧感觉,会比站在这里看的时候更强烈,不要愣住让机关发动了。”
“哦?”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两个暗示符,基本上要用肉眼看见,才会发生作用;可是许多个符号按照特定规律排在一起,却会自然地发生作用。有点像中国古老的阵法,别把它们和古代军队的战阵搞混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这我知道的。”当初差点困死在神农架的人洞里,不就是因为萧秀云布下的困龙秘阵吗?!
夏侯婴有些意外:“你倒还见识挺广呢,要是用现代科学中最接近的词语来解释,就是力场了,这些符号能形成外放型的精神力场。靠近力场的中心一定距离,就会对人产生影响。如果两个力场相重叠的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也可能……”
夏侯婴没有说下去,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年的突发事件,是旗上散发的精神力场和地下的力场相重叠的结果。只是为什么重叠之后只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恐惧力场,过后就恢复原状,恐怕就不是我们这些人靠简单推断就能搞清楚的。那至少要明白这些符号设计出来的原理才行。
“走吧,记住别停。”
跟着卫不回一路疾行,我们几乎以竞走的速度走完这段弯道,有了心理准备,那增加的一点沮丧情绪并不会带来真正的麻烦。一个急剧的转弯之后,前面又是一个拱门,这个拱门比先前的大一些,在卫不回的示意下,我们三个勉强挤着并排站在拱门下。
前面的空间介于墓室和墓道之间,是个狭长的三角形。我们所处的拱门入口是最宽的地方,越往前路越窄,在尖端处是另一道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拱门。
就在这间墓室里,我看见了三具白骨。
还有满地的短铁矢。就是最外面墓道里,孙辉祖尸体上的那种。
不用说,剩下的孙家三兄弟全在这里了。
“愤怒。”夏侯婴说。
我和卫不回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前面的墓室里,符号的作用是令人愤怒。
其实不用她说,我都已经能感受到心里的愤懑了。
在那三具白骨间,我看见了一片未被腐蚀掉的布料。有这样神奇材质的,当然只能是那半面旗了。
“凭孙氏兄弟和我学的那点半吊子能耐,当然是过不去的了,在这里只要踏错半步,就会引动机关。”卫不回说。
“可这四壁都是光滑的大理石,这些箭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我问。
“笨蛋,许多地方都是活板,机关一动板就会翻过来的。”
我讪讪一笑。不过就算是卫不回这样的盗墓之王,如果没有夏侯婴的安神暗示,走到这里怒气攻心,哪里还会有心思分辨什么地方走得什么地方走不得,一样的乱箭穿身。而孙氏兄弟虽然有旗护身,但却不谙机关,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临死之前,把那旗都扯裂了。
卫不回在背包里不知翻找着什么东西,我看着前面三角形的墓室,心里忽然一动,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从进来到现在,这墓室的形状有点像是汉字,至少刚才的弯道加上前面的三角,不就是个弯钩吗?”
卫不回动作一顿,抬头看我。
“你也发现了吗?”夏侯婴说着,以手做笔,在空中写了一个字。
最开始的那个不规则的水滴状墓室,其实就是一个点,再后是弯钩,此时夏侯婴在空中所写出的这个字,便是行书的“心”字。
“所谓暗示,就是对人的心起作用。”夏侯婴淡淡地道。
“不是大脑吗?”我反问。
“现代科学真的能证明人的想法,甚至于灵魂存于大脑吗?没有吧。我所说的心,并不是指心脏,而是指人灵魂和智慧的本源处。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但一定是存在的。”
“这样看来,还有两个点,最后那个点,就该是停放棺木的所在了。”
夏侯婴点头:“通常最后停棺的地方,该不会有暗示符,那么过了前面这间墓室,还有一间有暗示符的墓室。到目前为止,已经依次有了恐惧、沮丧、愤怒,接下去的那个,一定也对应着一种负面情绪。”
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液体,倒了一些抹在鞋底,说:“我先走,你们跟着我的脚印,看清楚,别踩错了,要是误差太大,就等着变刺猬吧。”
卫不回慢慢地向前走去,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红色的脚印。走到第三步的时候,他忽然停了停,双手握起,把我的心吊到半空。好在几秒钟后,他又继续往前走。
在墓室中弯弯曲曲地前行,脚步绕过那三具尸骨,平安无事地到达拱门下。卫不回向我们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又开始往鞋底抹红色液体,准备继续向前走。
夏侯婴在前我在后,顺着地上的红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种走法平衡感相当难把握,步幅忽大忽小,刚走了两三步,一步踩下去身子就晃了晃,差点保持不住平衡歪到旁边去,我这才知道刚才卫不回为什么会有轻微的停顿。照夏侯婴的说法,这时我已经完全进入四周暗示符所形成的精神力场中,感觉比刚才站在拱门口张望时猛然强烈了一倍有余,胸口升起焦躁郁闷的情绪,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活体符”,才把这股无名火压下去。
踩着卫不回的脚印走,夏侯婴是没有问题,可我的脚大概要比卫不回大两号,每一脚踩得再准也有一圈在外面。不过心里虽然有些惴惴,这些许的差错还不至于真让机关发动。
经过那三具白骨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唏嘘,踩下去的时候竟有大半个脚踩在了外面,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有出冷汗的工夫,说明人还没事。
前面的夏侯婴已经快走到拱门,卫不回作完了准备,就开始继续往前走,只转眼间,尖锐的呼啸声传来,卫不回一声闷哼,捂着左肩重新退回拱门口。
丁丁之声响了好几秒才停止。
盗墓之王竟然把机关触动了?
卫不回转过身来,哑声说:“你们先停一停。”
就算他不说我们都只能停住,拱门下只有他一人能容身的地方,夏侯婴已经走到只差他一步的地方,我也不远了。在这里可不能说停就停,必须保持原来的跨步姿势。我和夏侯婴就像雕塑一样,一步迈出去后再不敢乱动,姿势看起来应该相当的滑稽,可是在这当口,有谁笑得出来!
“怎么回事?前面的机关过不去?”夏侯婴问。
“是我踩错了。”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纱布迅速包扎了伤口,然后重新往脚底擦红颜料。
“那么厉害!”我倒吸了口凉气。难道走到了这里,还只能功亏一篑?
卫不回摇头:“不是机关厉害,是那些符号搞鬼。你们两个我不知道,这一段一段地过来,每过一个拱门,那些符号对我的情绪影响就越大。我这才走了两步,就撑不住,踩错了一步,还好脚踏下去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对,退得快,不然就没命了。这箭上没带毒,算我走运。”
“我也是这个感觉,前面墓室里的符号是起什么作用的?”我问。
“和愤怒有点像,要更严重,让我一下子有种歇斯底里想尽情发泄吼叫的冲动。”
“应该是疯狂,有一种暗示可以令人疯狂。”夏侯婴说。
“夏侯小姐,现在怎么办?”我问夏侯婴。
“是我疏忽了,这几间墓室的符号对人的影响累积起来,力量相当大,人的各种负面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卫老先生,您刚才往鞋上擦的那种颜料能否借我一用。”
“接住了。”卫不回说着把那个小塑料瓶抛给夏侯婴。
夏侯婴拧开瓶盖,用食指蘸了点儿,对卫不回说:“把你的手伸过来,右手吧,你左边伤了。我在你手上再画道暗示符,你一边走一边看,这样四周符号对你的影响会进一步减弱。希望不会让你分心。”
“分这点心总比歇斯底里的好。”卫不回身体前倾,把右手伸给夏侯婴。
画完了,卫不回转过身去,再次往前走。
“这回可以了。”卫不回报了声平安,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很快我也走到了刚才夏侯婴的位置,把手伸给夏侯婴让她画符。尖尖的手指在我手掌上画来画去的感觉很是奇怪,痒痒的让我差点缩回手去。
“我算是知道孙辉祖怎么会扯了个死人头冲出来了,”我找了个话题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这一关是愤怒,旗子扯破了他立刻就受到了影响,可是他一身硬功十分了得,一时之间铁箭射他不死,却眼见亲兄弟死在眼前,怒气冲天之下,只想为几个兄弟报仇雪恨,就这样往里面直冲了进去。而下一关是疯狂,对他更是火上浇油,这才拧了个死人脑袋下来。而且人发了疯潜能就被逼出来了,不然他再猛,恐怕也冲不出那么远。”
夏侯婴缩回手去,却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顺着卫不回的脚印继续往前走。
下一间墓室果然是“点”状的,满地的短铁矢,分不清哪些是当年射出来的,哪些是刚才卫不回激发的。这里的机关只怕有自动装填功能,可以反复启动几次,孙辉祖当年充当了一回人形扫雷机,如今却还有铁箭射出来。
踩着地上的脚印,看着手上的鬼画符,终于无惊无险,进入了最后的墓室。
这最后的墓室,是用巨大的青石砌就,果然没有画任何的符号,也没有任何机关,干干净净。中央停着一具巨大的玉棺。而棺盖已经裂成数块散在地上。
看到这情形我有些意外,这墓主人的身份必然相当的尊崇,眼前的玉棺虽然巨大,能装得下一些随葬物品,但和通常王侯随葬动辄数间存放随葬品的石室比,可算是极为简朴了。
走到近前,玉棺中的尸骨已经残破不堪。当年孙辉祖疯狂之后大肆破坏,玉棺中的随葬物一件未取,棺中的白骨却被他弄散了架,脊椎骨断成了几截,右手上臂也被扯断,无头的身体歪在玉棺中。
玉棺里原本的格局,正中的主人的遗体,左手边放了些兵器,右手边有多卷竹简,脚底摆着酒器,现今乱作一团。
夏侯婴手扶棺沿,看着这无头尸的残骨,默然不语。
卫不回长长叹了一声:“生前何等的英雄人物,霸业转头空,连尸骨最后都成了这副模样。”
夏侯婴应该知道这墓主人的身份,但我看得出她对此墓言语多有保留,我受了人家救命之恩,不便追问。可听卫不回的语气,他竟然也知道?
“你知道这是谁?”我忍不住向他问出了我心中最大的疑团。
“笑话,我要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墓,当年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研究?倒是你,居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就是曹操曹孟德的墓吗?”
一时间我如被雷打到一样,震惊得话都说不完整:“曹……曹操?”
这就是那个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枭雄,三国时魏国之主,挟天子以令诸侯,死后传说布下七十二处疑墓的曹操!
卫不回转头看了看夏侯婴,说:“姑娘既姓夏侯,和曹操想必有些关系吧?!”
曹?夏侯?我脑中掠过《三国志》上的相关记载,这才记起,曹操的父亲曹嵩本姓夏侯,因为认了宦官曹腾做义父,这才改姓曹。夏侯是大族,曹嵩一脉分了出去,其他人却还是以夏侯为姓,像之后曹操帐下的夏侯渊、夏侯敦等几员悍将,和曹操实际上是亲戚。
夏侯婴这时回过神来,点头答道:“曹操是旁系,算起来,我是他之后第五十七代。”
“原来是曹操有第三只眼!”我脱口而出。
“什么第三只眼?”夏侯婴皱了皱眉,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
“就是他的头上,双眉正中偏上,有第三只眼睛啊。”
“那不是第三只眼。”夏侯婴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却摇头否认。
“不是第三只眼……那是什么?”
这次连卫不回都望向夏侯婴,显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夏侯婴又叹了口气,道:“这虽然只有我们家族的人知道,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说给你们听也无妨。先前这心字形墓室中四壁上的暗示符,以及我衣服上所绘的这些,其实是我夏侯一族从数千年前就流传下来的一门学问。这门学问深奥无比,却又威力巨大,但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会让学习者染上不知名的头痛症,研究得越是精深,头痛症就越是严重
。或许在不断暗示别人的同时,自己的大脑也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损害。”
我顿时想到了夏侯婴在飞机上突然发作的头痛症,原来是研究这门学问的后果。历史上,曹操不就死于头痛症吗?
“我们家族历代研究这门学问的人,凡修为高者,几乎都死于头痛症,发疯者也比比皆是,所以近百年来,敢碰这些符号的人越来越少。我小时候祖父怕失传了这千年秘技,就略教了我一些,可我一接触就上了瘾,进境也非常之快,十四岁之后,头痛症就很严重了。而曹操则是家族记载中的天才,从未有人能在这方面超越他,如果他没有把暗示掌握得出神入化,就得不了中原,也挟不了天子。”
我听得嘴都微微张开,原来曹操能在乱世中崛起,磁铁般牢牢吸住诸多猛将能臣,不单是靠个人的才干魅力,更是靠他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心的暗示!而这暗示在战场上也能帮他不少忙,单看那面军旗就知道了。
“族中记载曹操死后在中原布下多处假墓,天下人皆以为曹操墓必在他势力范围之内,却不知他和吴主秘约,死后葬在吴地,大军不过长江。是以魏国后期出兵必攻蜀,从未对吴大规模用兵。此消彼长之下,晋替魏之后,东吴撑的时间也远比西蜀长。只是当年曹操在吴建墓也选偏远之地,布数处疑兵,再加上他的刻意暗示,包括吴主和我们,都不知道他最后墓穴的确切所在。”
说到这里,夏侯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此次在尼泊尔遇见你,听你一说,再看见这面旗,就知道你进了曹操墓。虽然传说曹操也是死于头痛症,但我多年受此之苦,总是心存侥幸,希望这位天资卓绝的人物找到了一些对抗头痛的办法。可是刚才在外面我见到那个头颅,就已经知道他当年的办法了。”
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只是这答案太过让人惊讶,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什么办法?”
“华佗开颅!”夏侯婴还未回答,卫不回已经脱口而出。
夏侯婴缓缓点了点头。
野史记载曹操头痛,请神医华佗来医,华佗的办法是开颅,曹操不信,把华佗关进牢里,结果华佗死于狱中,曹操死于头痛。
原来曹操最后还是同意了华佗的方法,可这太过超前的外科手术终于失败,曹操因此而死,华佗自然也被处死。
怪不得夏侯婴在看到曹操颅骨上伤口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夏侯婴在那些竹简中翻动了一会儿,拿了一卷卷轴出来,材质似丝似布,放了那么多年不坏,看来和那面军旗是同样的料子。
夏侯婴略略展开,看了几眼,说:“果然,只是一些对暗示的心得和运用技巧。孙氏兄弟想找的就是这个,不过这门学问,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的。”
“这……是什么书?”
夏侯婴把卷首的部分向我亮了亮,我的眼顿时就直了。
《孟德心书》!
“原来,原来是这个心,不是新旧的新啊。不是说曹操著兵法书《孟德新书》,后来不满意又自己烧了吗?”
卫不回哈哈一笑:“史书所言谬误多多,岂能尽信。我盗了这么多墓,所知的真相,随便抖一件出来,就能让中国的史学界来个七级地震。今次虽然也足够让我惊讶,但也不过是我所经历的其中之一而已。对我来说,盗墓的乐趣,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