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恋恋风尘

元旦学校放假,自然又成了学子们快乐逍遥的大好时光。

应“穷鬼居”舍长程伟之邀,夏菲作为他们的“名誉舍长”带领众姐妹来到304宿舍联欢。

本来冷清的304顿时热闹了许多。

青春的路途,青春的潮水,彼此梦想着,彼此拥有着。录音机里轻轻传来一首歌,是洛兵的那首风靡校园的《青春同路人》——

穿过了绿草坪后茂密的树林

点亮那来来去去年轻的眼神

青春的岁月里圆缺阴睛

风和雨泪和笑融汇进我们的梦里

是这些匆匆忙忙稚弱的心灵

在浪漫路途中不变的追寻

起起落落之后是连绵的足迹

风和雨泪和笑变成我们的美丽

青春同路人习惯了风雨兼程

彼此的梦想都约定

苏醒在同一个黎明

青春同路人任凭潮来潮去

彼此把回忆铸成

美丽的回忆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

所有的人都逃避风霜

只有作陪我一起歌唱

你给了我很多快乐

我想为你做些事

在夜深的时候和你在一起

分享一杯清茶和一种声音

歌声如怨如泣,潮湿了冬夜,也把年青的心轻轻震颤。是的,陌生的城市,灰色的楼群和几根电线分割的天空下,我们是青春同路人,我们是彼此的朋友。

“来,我们玩扑克吧!”老二提议道。

这个老二,果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几个兄弟恶毒地称他为“牌棍”,看来也是众望之所归啊!

女孩子牌迷也不少,呼啦啦便围起六个人。

还是女孩子点子高,男生谁输了就让他戴红围巾;男生也不示弱,女生谁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条。来而不往非礼也!

因为难得一聚,大家兴致很高,便谁都不在乎。不多时便已是面目全非。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老“牌棍”竟连输两把,顶着个红围巾,一脸的悲哀,逗得众人都笑。阿静呢,毕竟是个新手,嗓门虽大,却也是回天乏术,纸条不断贴上脸,她却乐不可支,满不在乎,嘴里说:“不以成败论英雄,贵在参与嘛!”

那边,则聚起两堆在玩算命游戏。

老六仔细地看着惠琳的小手,不时翻看他的算命书,不紧不慢地问:“你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

惠琳惊得瞪大了眼睛,说:“是啊,我记得我妈讲过,那一场大病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怎么样,我神算子的卦灵吧!”

老六边吹边擂,继续说道:“你的生命线又深又长,能活个大岁数,至少八十五。”

惠琳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老太婆太老了没人喜爱,太悲惨了。”

“那你就选择安乐死呀!”程伟插话道。

“不过,你的命运线曲折不平,说明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有许多磨难。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处理好人际关系,把握好自己正确的人生方向,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无中生有,喜从天降。”老六的口气俨然街头摆摊的独眼算命老翁。

惠琳看他的逗人样,不禁笑了。

老六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说:“你看你的爱情线很长,说明你在清华有个男朋友。”

“这个谁不知道。”惠琳白他一眼,笑道。

“你的事业线很粗很直,说明你会很成功,爱情事业双丰收,保你一生幸福。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如此吉星高照、福禄双全的命,不多要,你给八块钱吧。”

老六越发模仿车站、僻巷的算命人的语气,逗得众人大笑。

夏菲则用扑克牌给程伟算命。

夏菲把扑克牌中的J、Q、K和大王、小王都抽出来,把四张Q分别列成一行摆在桌上,对程伟说:“现在,你把这四张牌看成和你最要好的女友,不能混淆。你可以随意提出关于这四个女孩的问题,我用扑克牌来回答你。”

夏菲上下翻飞地洗牌。

“哪位个头比较高?”

夏菲上下各取两张,亮出下面的一张,是张梅花5。

“这张梅花Q所代表的女孩,对不?”

“差不多吧。”

“哪一位是贤妻良母型?”

“黑桃女士。”夏菲从下面抽出一张黑桃牌,顺口答道。

于是,两人一个问,一个答。

“哪位真心爱我?能和我同甘共苦?”

“方块小姐。”

“哪位是女强人型的?”

“红桃少女。”

“我最喜欢哪位?”

“梅花姑娘。”

“哪位最喜欢我?”

“这位黑桃女士。”

“哎,这不是阴差阳错嘛,爱我的和我爱的不是一个人。”

末了,夏菲神秘兮兮地问:“能给透露一下吗,这四位小姐是谁?”

“哎,丈母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捂白脸呢!哪来的女朋友呢?”程伟叹口气道,“其实,这四位是我们的老二至老五!”

“哎,哪一个也不是,怪不得不准。”

那边老二听风就是雨地顶着个红头巾叫起来:“老大,你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程伟、夏菲二人禁不住大笑起来。

众人大笑。

夜色中,笑声在空中飘荡,回响在校园的午夜。莘莘学子们,当然谁也不会相信算命术的真实性,但是,潜意识中,冥冥的想象中,他们谁不希望自己年轻的美梦在某个日子里变成现实?

青春岁月中,我们有无数纯真的梦想,它们就像节日放飞的绚丽多彩的气球。可这些美丽的东西,谁又最终能够把握?我们放飞的那一刻,我们的眼睛看着它们鲜艳的色彩,奇妙地冉冉上升的姿态,身心有一种轻飞的快感,有一种跃跃而起的飞翔欲望。

然而,一眨眼间,触觉和视觉企及不到那美丽时,我们便失望地看着它们一寸寸地远离我们的视野,愈来愈小地消融于瓦蓝的遥远里。于是,我们便又满怀侥幸地等待它们从遥远的天边一只只飞回,飞回到我们年青的手中。

在午夜梦回时,我们的手使劲地握着,想握住那维系着憧憬和美好愿望的细线。可是,当我们好梦已醒,慢慢张开沉睡的双眼,才发现手掌中只有父母赋予我们的横三竖四的永不改变的纹线……

真是日月如梭,寒假稀里糊涂地便结束了。

二月十八号,开学的日子。

太阳暖融融的,让人感到春天到来了一般。

一拨一拨的学生好似回游的鱼,又陆续回到了学校。

校园里又热闹起来。

同学、老乡见了面都满面春风,老远就打招呼:

“过年好!”

“恭喜发财!”

年都快跑到爪哇国去了,有好事者竟还“噼哩叭啦”地放了一挂鞭炮,在楼上高叫:

“开市大吉喽!”

这一声怪叫,还真有点布谷鸟报春的味道,惊醒了沉寂整整一个假期的校园,揭开了周而复始的第一页。

程伟宿舍的众穷鬼也都陆续到齐了,自然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每个人都带回来了家乡的烟酒或者小吃,于是,当天晚上便大摆筵席。

两张桌子一拼,上面放了乱七八糟的快餐杯、方便袋、酒瓶子。屋子里烟雾缭绕,录音机里激荡着刺耳的摇滚,有点像占山为王的土匪聚会。

“来,来,共干三杯酒,庆贺弟兄们都完整无缺地回来了!”程伟提议道。

“好,干!”众人附和道。

各种规格的杯子碰在一起。

“老六,过了个年酒量也不见长,”老二喝斥道,“怎么像个娘们似地喝那么点!”

“二哥,放我一马吧,我在家里天天喝。昨晚临来,又和几个朋友喝了六两多。”小六子一副可怜相。

“好,鬼子六,我暂放你一马,不过,待会儿可要陪我玩牌!”老二三句话不离本行。

“大家高兴,都随便唱吧。”程伟主持正义道。

“你的,米西,米西。”老七喝得说起日语来了。

“大哥,过了个年,你又大了一岁,该领娃娃票啦!咱俩喝个。”老二戏滤道。

“干!”程伟一副舍命陪君子的劲头。

“痛快!”两人一饮而尽。

“来,胖子,咱俩喝杯酒。我假期里玩摩托车,撞到土堆里去了,车报废了,人却安然无恙,捡了条命。”梁老四一仰头喝了下去。

胖子也不甘示弱,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眯着小眼给老四看他的空杯子。

哥几个吆五喝六,低烈度、小范围地捉对厮杀,转眼就喝干了两瓶,几杯酒下肚,酒精发挥了作用,说话也粘乎起来。

隔壁的冬子人长得比较胖,夏天曾穿一件马夹,拿着西瓜刀作磨刀霍霍状,被众人称为“杀猪的”,一时间便成了官称。这回,他作为名誉舍员也喝了不少。

“杀猪的”眨着半梦半醒的眼睛,对众人说:“我回到家,老爸就让我把上学期的支出情况列个清单给他,说我是个无底洞,五个月花了两千多。”

“哎,我只能找出一千块的去处,其它的都成了呆帐啦。花了这么多,我有时却饿得两眼发绿,真不知道钱都花到哪去了。”“杀猪的”叹道。

“我也在家里接受了财务大检查。”梁老四附和道。

“这是笔糊涂帐,算不清。”老二也深有感触地说。

“怎么会算不清呢?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嘛!”胖子说。

“哎哟哟,不知丢人几个钱!会计补考的人还大谈理论。”胖子的话刚一出口,便遭到众人的围攻。

一提补考,也触到了梁老四的伤心处,他有点醉意地说:“麻线拴豆腐——别提了,我假期里收到了补考通知单,当天晚上便喝得大醉。家里人认为我能收到学校教务处的公函,混得一定不错,还挺自豪呢。我也没好意思说明,看来,补考费只能从小金库里拨啦!”

他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身份证、阅览证,一边摆弄,一边自嘲道:“过几天我就会比你们多一个证——补考证了!”

众人都苦笑。

“年好过,春难熬啊!”

“来,再干一杯!”

酒过了不知几巡,菜过来过去还是那几味,几个穷鬼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东倒西歪地喷烟吐雾,似醉非醉地说话,偶尔大笑一阵。

头顶上的日光灯也像喝醉了酒,显得一片迷茫……

隐隐地,众人听到胖子在哭。

“头顶二两羊毛,也算个男子汉大豆腐,你哭个屁!”程伟迷迷糊糊地说胖子,自己却也觉得眼里潮潮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哎,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