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4月6日星期三]
我和紫玲的漂流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漂流在我的脑中就渐渐失去原来的色彩。而我所带的2万元,除了给掉陈林800元以外,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与此同时我从晚报上得到消息,股市一路狂泻,跌到3个月前的一半市值。我不由想起丽亚,她还在股市上吗?我知道这是一条贼船,上去了就不容易下来。周欢和她怎么样,他们仍然是合资的伙伴,还是再次出现了感情和金钱的双重危机?
不想他们了,先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自己吧,昨天开始,我突然陷入一个莫名的旋涡之中。事情是这么开头的。我开着伤痕累累的铃木,紫玲坐在我的身后,上路不久我就发现公路上有些特异,一连看见四辆警车,我对紫玲说:“今天有警车替我们开道呢。”在一个关卡前,一个年轻的警察伸手拦住我,向我敬一个礼,警惕的目光盯着我,又看身后的紫玲。他说下来吧,把身份证拿出来。我骗腿儿下来,紫玲也下车,我把破残不堪的铃木撑起,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了身份证。警察拿在手中一遍一遍看,然后把紫玲的身份证也接过来,他问:“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是最麻烦的一类问题,已管中国早已改革开放,但是回答这一类问题仍然令我头痛。“我们是好朋友,我陪她出来找她的哥哥。”
青年警察鼻子中发出吟声,说:“你倒是一个热心的好人。请你同我走一趟。”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但是我能对他说计么,说我要逃开丽亚,说我对周欢既仇恨又恐惧,说股票和书法没法兼容,说我和紫玲从来没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我看见他的脸,知道说什么都无用。紫玲比我不安宁,她说:“我们干什么了,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干,让我们去哪里?”她显得很不听话,我不由想到山鬼的天性,但是为了避免麻烦,我尽量让她安静。
青年警察引我们离开公路,走出50多米,有一排平房,他让我们进了一间屋,门口来两个人守住。随后他到另一间屋去打电话,屋子基本不隔音,于是我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是的,发现……两个可疑人……其中一个,与画片很像……控制住……”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但是紫玲依然没有察觉,还在对我说,中午能赶到紫湖了。
青年警察回来了,在我们的对面坐下,他先把目光落在桌上,很快抬起来,问紫玲:“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她说:“怎么认识的?是在南京鸡鸣寺认识的,我替一个老郑头收画摊,他来了,我们就认识了。”
“你为什么同他出来瞎跑了。”
“没有瞎跑,我们是出来找我的哥。”
青年警察没有再问下去,回过头朝窗外看,再对她说:“现在我给你时间,好好地想一想,你和他在一起干了什么事情。”
紫玲急了:“不用想,我们在一起游山逛水了,他是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知识。”
青年警察也不听,只是说:“不着急,再想想。”
远处传来吉普车声,到门口停住了,青年警察迎出去,过了一会儿地进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警察,一个女子。青年警察用目光示意就是我,中年警察就示意那女子。女子的脸憔悴消瘦,头发披落下来,遮住大半个脸,她用一双深陷的眼睛看我,边看边往后退,还点头,仿佛我是使她恐惧的根子。中年警察明白了。
中年警察把一个厚本子往桌上一放,说:“现在你还不想讲实话?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老实说,你一路上干什么了?”
我说:“我什么也没干,紫玲的哥哥从乡下出来,不知在哪打工,我只是和她一起出来找他。”
中年警察说:“替她找哥哥,好漂亮的理由,你还要编故事?”
我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青年警察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差不多喊出来:“我没有一句说谎。”
中年警察打一个手势:“好吧,那我们等着你说真话。你说你去过一个叫石竿的地方吗?”
“石竿!我去石竿干什么。”我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人相互一视,那神色是似乎料到我要装相。“你认识那个女人吗?刚才出去的那一个。”
我茫然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青年警察狠劲一拍桌子:“你不认识她,她认识你。你贩卖她,她挖了眼睛也记住你!老实坦白,你还贩过什么人?”
我就像掉进冰水里一样,我明白了,他们把我当作一个人贩子了,怪不得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好像看一个瘟神。他妈的我太倒霉了,难道这个人贩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估计他们早画出罪犯的画像,青年警察一眼就看出我可疑,立即叫来了人。我几乎喊起来:“不,那个女人神经有毛病,她可能受了惊吓,她肯定认错人了。”
中年警察说:“她不认错别人,就认错你?”
我说:“也有可能是在晚上,她没看清贩卖她的人。”
青年警察气汹汹地说:“不要再演戏了!老实说你还贩过什么人?跟着你的那个女孩是你贩来的,还是你的同伙?”
我知道完了,生十张嘴都无法洗刷自己了。
中年警察用温和的语气说:“你再好好想一想,路有两条,都放在你的面前,看你走哪一条了?”
我还是不断地说:“这一切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中年警察说:“有什么人能证明你是无辜的?”
我生硬地说:“没有人能证明,我不需要人证明。”
中年警察摇摇头,站起来,走了出去。青年警察对我吼了一声:“站起来,靠墙站好!”我不情愿,但看他怒目金刚的模样,又不敢不站起来。他逼近我,突然挥拳,猛地击在我的肋骨上,我大叫一声,脸痛苦地歪扭了。他又击了一拳。我倒在地上,嘴里呻吟不已。
中年警察进来了,把他拉到一边,对我说:“你带来的女孩都招认了,你还顽抗?”
我知道这是编造的,紫玲怎么可能无中生有?我勉强站了起来,说:“你们可以到南京去问丽亚,她可以证明我是一个清白的人。”我在绝望中想起了她,即使她不愿为我洗刷罪名我也毫无办法了。
中年警察靠近我:“你说是谁,丽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