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缘－－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十分佩服叶子小姐，因为她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丑女孩。

在活生生的现实面前，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她敢于放弃自卑，勇敢的面对人生，面对现实，面对社会。她不怕别人嘲讽，也不怕别人鄙视，更不怕失败，犹如一头不怕虎的初生牛犊。

她在电话里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她很丑，可是很温柔。我以为她是谦虚，叫她不要开玩笑。她却严肃地说自己真的很丑，男人们往往只给她打40多分，很可怜的。但她很有信心来应征，想碰碰运气。她说，她除了丑以外，余下的全部符合我的征婚条件。

她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说现在不能回答你，只有见了面再说。

她说：“你一定要与我见面哟，不然你会后悔的。”

接着，她讲了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成都某经营机构的总经理在报纸上刊登招聘启示，招收一位25岁左右的女秘书，要求才高貌美。

前来应聘的美女简直如云。

叶子小姐不怕自己长得丑，也去应聘。总经理是一位50岁左右的男人，一见她那副模样，就很不高兴地问：“叶子小姐，难道你没看清楚我们的招聘条件？”

叶子回答：“看清楚了。”

总经理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应聘？”

叶子回答：“总经理先生，你如果聘用了我，既能让你太太放心，又能使你家庭和睦，既显得别出心裁，又显出你的人格高尚，因为总经理的排闻总是出在漂亮的女秘书身上。何况，正是我貌不如人，才会更加努力工作。”

简短几句话，说得总经理心服口也服。叶子也从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由于她工作努力，才华出众，常常受到总经理的好评和嘉奖。

我和叶子相约在青羊宫门口见面，她乘公共汽车来，手持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她说是特地赠送给我的。

我准时赶到那里时，她已早到了。她站在石梯上，焦急地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好像担心我失约。

叶子穿着一套绿色连衣裙，很得体，也很顺眼，充满了青春活力。

我向她慢慢靠近，发现她长得很不顺眼，主要是五官长得不端正，也不那么协调，确实很丑，比我想象的还丑。我不知道那位总经理为什么要找她做秘书。

我身不由己地停住了脚步，准备打退堂鼓，不见她。转念一想，自己来都来了，还是见见她吧，这样也对得起自己的双腿，也对得起她的一片赤诚。再说，我也不能以貌取人，人的外貌美仅仅是一个方面，唯有心灵美才是永恒的。

我们在一种默契中见面了。

我满脸微笑，笑得极不自然。她满脸娇笑，笑得躲躲闪闪的，似乎不好意思见我，意识到自己很丑。

“你真像一片叶子，绿得仿佛就要流油。”

“我是一片大山里不为人知的普遍叶子，没有银杏树叶美丽，太丑了。”

“你不必自卑，只要是叶子，都会发绿的。我们到哪里去谈呢？”

“青羊宫，票都买好了。”

“这附近有文化公园、百花潭公园，你怎么选择青羊宫呢？

它是道教胜地，只有烧香拜佛才到这里。“

“这是因为我非常崇拜道家始祖老子。还有一个意思，也许老子会保佑我们见面有果。”

我们向门内走去。

叶子一路大谈老子：“老子最大的成就在哲学方面，他从朴素的辩证法出发，把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归结为相互转化的运动，认为世上万事万物都是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的，如祸与福、生与死、进与退、荣与辱、智与愚、难与易等等，强调‘清静无为’……”

“他说的‘无为’，是不是无所作为？‘哦突然插话，觉得她对老子还颇有研究。

“不是那个意思。”她说，“它是指不违反客观规律的勉强行为，从治国兴业到理家修身，都无所不包罗在‘无为’之中，历代道士和帝王也是根据这一精神而进行修心养性的。”

“除了老子，你还崇拜谁呢？”我笑着问她。

“再就是哲学家叔本华。”她十分认真地说，“他认为人生是苦海，人的本质就落在痛苦的手心里。如果一个人的欲求实现了，那么无聊和空虚就会袭击他，人的存在和生存本身又会成为人不可忍受的负担。所以，人生的过程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像摆钟似的来回摆动的过程。痛苦和无聊是人生两大基本要素。说得多么精辟，不愧是一个大哲学家。”

“没想到你对哲学还挺感兴趣。”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我学的专业就是哲学，这个专业在社会上不实惠，毕业后我又学习文秘，所以就当了总经理的秘书。”

“这么说，你有两个专业的文凭？”

“是的，这是现实逼出来的，也是自己的丑逼出来的。人的长相是父母给的，后天无法改变，我只好用这种勤奋方式来赢得社会的承认。”

我们在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的石桌前坐了下来。我提议我去小卖部买两瓶水和一些零食。她说她不渴，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我说很多女孩都喜欢吃零食，你怎么没有这个爱好？她回答很简单，这就是美女和丑女之间的差别。

接着话锋一转：“李先生，我对你还是挺感兴趣的，主要是你追求事业的那种精神，竟耽误了结婚这件大事，实在是可贵。今天见面后，我又觉得你很朴实，一点也没有现代文人的那种风流倜傥。人们常说，人如其文，看来你写的文章也有一种朴实美。”

我忍不住笑道：“不过我很喜欢朴实……”

她接过话题：“这样很好，因为朴实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近乎原始的美。就像我，丑到极点，也就是美到极点。这符合老子的辩证法，美与丑相互依存又相互对立。正因为我丑，我才少了许多麻烦，少了许多陷阱，多了一种平静——平静地对待自己，平静地对待社会，平静地对待人生。正因为我丑，我才懂得如何奋斗，如何挑战，如何面对，如何培养自己的人格力量……”

她思维敏捷，口齿伶俐，实在令我佩服。待她说完后，我说：“有一种奇怪现象，凡是女性知识分子云集的地方，人们很难看到靓女，多数都是容貌平平。我知道其中原因。但她们往往成为书呆子，没有温柔气息，不会儿女情长，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叶子小姐，你是不是那种女人？”

叶子果断否定：“不是，绝对不是，你也可以绝对放心。那种女人，往往是自我封闭，自命清高，自以为是造成的。我是丑女，最懂得她们那种心态。那种心态，我曾经也有过，不足为奇。李先生，我们的话也谈了这么多，你对我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太丑了不配你？”

“不不……”我边想边说，“感觉还可以，只是还需要时间了解。”实际上，这是我对女人的一句外家辞令了，好像对好几个女人都这样说过。

叶子平静地说：“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叫你一定表态，因为这很为难你，我是想向你自我推销，想与其他女人竞争。至于这种推销和竞争有没有好的结果，我是暂不考虑的，一切顺其自然。不过我要对你说，与‘自古红颜多薄命’相比，古今流传着的有关丑女的故事，大都有美好的结局，比如诸葛亮的妻子黄氏，齐国王后钟离春等等，她们容貌虽丑，但美名盛传。

诸葛亮娶黄氏，他恐怕不是主要考虑她的相貌，关键在于她的聪明睿智。据传，诸葛亮设计的‘八卦阵’、‘木牛流马’，也倾注了黄氏的大量心血。“

“此外，我还有一句话，其实刚才都说过了，只是没说完整，你要深刻体会，那就是女人美到极点，也就是丑到极点；女人丑到极点，也就是美到极点。美丽的女人往往是一只花瓶，丑陋的女人往往才华出众。美丽的女人总喜欢用美丽狂写风流，丑陋的女人常爱用丑陋固守贞操。这是哲学上的辩证法，也是客观事实的存在，更是生活的精辟总结，你应该懂得。”

叶子说完就要走。

我真诚地挽留她吃午饭。她再说也不，说有一件事急需她去办。我们只好握手作别。她像一片叶子那样飘走了。我感到她是一片美丽的银杏树叶，同时也感到遗憾：造物主对她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