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心情好得很,嘴角总一副笑状,仿佛春天里的蓓蕾,随时能够裂开嘴。
春天真的到了,一阵阵轻风拂在脸上如同情人的手。
我一改往日的诲涩,换上一袭粉衣。粉色的收身短衫,粉色的微喇长裤,揽镜自照颇有些顾影自怜。坚信走在街上会吸引不少眼球。而且即便你对衣裳不屑一顾,最终也会把目光停留在我的头发上。
因为想长高而未能如愿,所以我固执的认为一切都是长的好。我头发颇长,虽说没有达到李白所说的“白发三千丈”,大抵在我的视力所及内还没有过敌手。
人有一种特性,总会对出奇的事物刮目相看,我的发质本非出奇的好,可因为出奇的长倒也引来不少艳羡的眼光。
披着一肩长发,我袅袅娜娜地走进校门,脸上挂了一层厚厚的羞涩,是典型的相亲时的心态,既怕看见生人又盼着早些见到。
吴老师眼尖,三步二步蹿到我面前,嚷道:“哟,好清纯的小姑娘啊!”
我低下头,含笑的领受。及至上了楼梯方才有些心虚。人常说女人一过二十五如果还夸你清纯那就是在骂你了。
我无法探知吴老师的内心,然而自信心仿佛听见猫叫的老鼠,“嗖”地一下不见了。
再走二步迎面撞上杨晨。杨晨并不问我好,瞧着我直笑,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我被笑得心慌,忙道:“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去送作业本了。”杨晨答道,再慢吞吞地补上一句:“老师今天真漂亮。”
我忙把脸转开,虽说我的脸已经红到了极限,本不必再怕,可是我总有种感觉杨晨有本领读出其它内容。
坐在办公桌前,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的打扮。
竖起一面小镜,镜中映着一双羞答答的双眼,一时间脑子里挤满了古人赞美人双眸时的精典词汇,什么“翦翦秋水,乍迎乍送”“如珠走盘,如星丽天”,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又想起孟子说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人的本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杨晨的眼睛清澈澄莹,让人不能不信赖,有种“我本淮王旧鸡犬,不随仙去落人间”的感觉;尤忌的眼睛灵活有余,而诚信不足,而且有股邪气。
猛地想起王校,他的眼睛小而利,总会让人联想到动物,那种野性的凶猛的动物。怪不得成语中不少是以兽喻人的,什么鹰视狼步,长颈鸟啄。
正想得出神,听有人道:“芳龄,王校让你去一下。”
“啊”我失声叫了出来,想这王校比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还利害,居然能深入到人的思想里去。
我心虚得很,一步一挪地朝校长室走去。校长室门古朴典雅,在我眼里却幻化成地狱的入口,如果有地狱的话,亦或是家禽眼中屠宰场的大门,杀气逼人。
“啊,芳龄,坐。”王校见到我,送给我一个不打折扣的大笑。
还没有领导对我如此笑过呢,所以忙不迭地跟着笑了,不过我的笑容明显只是个造型,没有王校笑容的丰富多彩。
“听说您找我有事?”我说了一句不能省略的废话。
“啊,也没什么事。”王校抿了一口茶道,“今年多大啦?”
“二十五。”我反射似地答道,脑子里有火光闪过,一闪就消失了。
“我有个侄子,今年与你同岁。”王校和气地笑道。
接二连三地笑容使我大受鼓舞,大着胆子接道:“校长说话真幽默,今年与我同岁,好像明年就不一样了似的。”猛地瞥见王校沉下的脸,放才后悔自己判断失误。
王校的脸变化神速,瞬间已由阴转晴,灿烂地笑道:“同龄人嘛,一定有共同语言。你没有处朋友吧?”
我恍然大悟,打起成百条理由准备反对。不幸地是嘴巴出现语言障碍,如同与日军激战中的北洋水师军舰上的大炮,只见火花起,不见炮声来。
听王校接道:“其实不必问,我已经打听过啦,你还没有男朋友。我这个侄子也还过得去,今天下午正好要来,你们见见,权当多认识个朋友。”
那句“我有男朋友”刚要冲出口,被王校的话吓住,忙又吞回到肚子里。只怪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暗想何必驳校长的面子,见一面也无妨,总不能强抢民女吧?
不过是该公开与尤忌关系的时候了。只是这套衣服太惹人注目,好像我特地打扮了去见他似的。也不知王校的舍侄是何方妖魔,只别与王校连相就罢了。
下午王校二次传召,惹得旁人窃窃私语。吴老师一把把我拦住,狰狞地笑道:“一天见二次校长,这份殊荣谁有过?”又假装放低声音,其实方圆四五米照样听得见,“不是王校看上你了吧?”
我又惊又羞又气,语无伦次地道:“你这么胡说八道,就不怕———”本想说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可连我也不相信会有地狱,再想说死后就不得超生,又觉得便宜了她,省受轮回之苦。所以下半句话再也接不下去。
“逗你玩呢!”吴老师欣赏完我的窘态安慰道,“这好事轮也轮不到你呀。”
好事?我气得气都不会生了。
胀着一张脸来到校长室,一男士慌忙站起来同我招呼。我定睛一看,险些叫出声来。这哪是王校的侄子,分明是他的再版,是clone的产物,只是没有王校那么“肉感”,憨憨地,倒也挺可爱。
可爱而已,无有相爱的可能。
王校像职业的媒婆,起身笑道:“我有事一会就回来,你们好好谈谈,别拘束。”说完还调皮地挤眼。
我恨不能拽住王校问他就不怕累,坐着歇歇吧。眼睁睁地见他挪走,只得打起精神与舍侄盘宣。
“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王阳,属马,现在政府部门工作。”说完又自觉幽默地补充一句“只是个干事,比不得我叔叔。”
我心道多亏是个干事,要是到了王校的级别身体也会跟着升级吧。跟着应道:“我叫芳龄,也属马。”省去了职业,我变得不爱说话,只盼着同对方说拜拜。
然而我倦怠的神情丝毫没有影响王阳的兴致。人常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王阳以不断提问的方式否定了此定律,逼得我不得不开口。
“工作忙么?”
“忙。”
“平常喜欢做什么消遣?”
“上网。”
“我也喜欢上网。一般上网做什么?”
“看看文章。”
“聊天么?”
“不。”
按照常理,一个人的问题如果只换回一两个字的回答就该适可而止了,可是王先生不是一般人,而且也没听说过“进门休问荣枯事,察言观色便得知”的古训,居然好脾气地向我要电话号码。
“你的电话号码能告诉我么?”
我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他,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不识趣的人。含糊道:“我正要换电话,所以,嗯———”
王阳丝毫不以为杵,又兴高采烈地发问:“你要换哪一种?TCL?还是CDMA?”
我心里千百次地呼喊王校,恨不能像孙悟空拔下根猴毛,喊声“变!”,王校就会就地现形。本想拔腿就走又怕王校见怪,所以这一张脸如同雨前的天空,愁得快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王阳终于有所察觉,问道:“你好像有事?”
我忙道:“是啊,我下午有课,还没准备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
“啊,你忙你的吧。”王阳大度地道,“我在这等我叔叔就好了。”
“那太不好意思了。”我蹭地一下蹿到门口,正与王校相撞。
“怎么样?”王校压低声音询问,好似密探接头。
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大着胆子摇了摇头。王校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可是语调已不复刚才的愉悦。
我快速转身,没有勇气再看王校的脸。心里却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尤忌,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