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爱情的美好-左岸天使

警察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看我以前写的几本小说,都是青春类的校园风格,爱情先是被我歌颂得至高无上,然后又被我践踏在脚底下碾啊碾的,特凄凉,虽然有些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但是还是看得我乱感动一把的。就在我拿纸巾擦眼睛的时候,两个大个子警察“唰”地对我行了下礼。

……

他们走后,我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上,动都没动过。这一切太突如其来,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适从,我就觉得有把刀亮堂堂地插进我的胸口,然后把我的胸腔一分为二。

贩毒?

贩毒!

我没有办法把这两个字和Jamfer联系起来,但是我却回想到Jamfer手臂上的密密麻麻的针孔,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我一百个不愿意承认,它也总会举着事实的旗帜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根本无力去反驳。

我心口一阵疼痛,还来不及按急救铃我就这么昏了过去。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昏迷的时候是需要那么多的力气才能挣扎着醒过来的,我和梦魇纠缠了很久才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思路,然后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照旧如此,Jamfer的手机依然关机,小皮下落不明,警察锃锃有亮的嗓音回荡在耳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昏迷不能带走的。

那个年轻医生站在我床边,担忧地看着我,我也这么看着他,然后我说,请帮我打电话叫我朋友来,好吗?

医生很顺从地接过我的手机,找到萧逸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我微笑着向他表示谢意,他摇摇头然后走了出去。

萧逸来得很快,我看见他一脸担忧的样子闯进门来就心疼得直想哭。我想我是个多么让人伤神的孩子啊,我的事为什么总要去麻烦别人呢?

萧逸说怎么了怎么小布?医生说你又晕了?到底怎么了?

我看出他眼里的关切,可是我觉得没有办法开口,萧逸如果知道Jamfer是个毒犯的话,他又会怎样看我呢?这样一个跟毒犯同居那么久的女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苗子吧!

可是萧逸没有这么做,至少在我看来他没有表露出多少鄙视和嫌弃。他皱着好看的眉毛,然后轻轻地抱了抱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小布,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第二天我就强行要出院,医生和萧逸都无奈地看着我,可是我却像是八头铁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往外冲。僵持了很久,医生示意我安静一下,然后拉着萧逸走到门外,掩上门。他们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见。

但是我预感到了,是我的身体出了状况。

我没有勇气去偷听他们的谈话,现在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Jamfer,让他自首。这样,或许我们还能有可以期待的将来,不然的话,我怕是再也没有和他见面的机会了。

我偷偷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朝外看了看,医生和萧逸在走廊的拐角处说着些什么,两个人都背对着我,我背上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然而出了医院,我又再度陷入了迷惘的状态,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Jamfer的下落,他现在在哪?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贩毒?还是畏罪潜逃?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得而知。我坐在出租车上让司机漫无目的地载着我开来开去,到最后司机终于憋不住地问我,“小姐,你到底要去哪?我们都已经绕了三、四,圈了!”

我心里正烦着,对着他大叫,“你急什么急!我又不是不付钱!”

司机忿忿地骂了几句,把车开得贼慢,还掏出手机褒起了电话粥。

我喊了一声“停车!”,然后随手从包里抄出一张百元大钞就朝他身上丢去,顺便甩给他一句,“问候你妈。”

我刚下车,手机就拼命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萧逸的号码,我按掉,然后关机。

对不起,萧逸。但是有些事谁都帮不了我。我在心里嘀咕。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都没有想到Jamfer会在哪里,我想他应该不在上海吧,我这才发现自己对他竟然一无所知,包括他的身世他的家庭背景他在外面开的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所拥有的对于Jamfer的记忆只限于他清澈得可以倒出蓝天白云可以感化我的纯净眼神,还有他均匀的呼吸,他的宠溺我时的表情……然而,这些都是我所能看到的所能触摸的,关于他的生活,我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我很饿很累,但是我还是在走,我没有办法停下来,我怕我一停下脚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想干什么了。

迷迷糊糊中我走到了Jamfer的楼下,然后掏出手机打上去,电话铃不出所料的响起,但是依旧没人接听。我挂上电话嘲笑自己的愚蠢,Jamfer又不在家,怎么可能会有人听电话。我想我真的是被事实击倒了,带着无法挣扎的痛慢慢的倒下去,我希翼中的能搀扶我肩膀的手臂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我坐在台阶上,我想Jamfer总会回来的,我一定能等到他回来的。

然而我最先看见的不是Jamfer也不是小皮,而是萧逸。他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我然后朝我走过来。

我先哭的,紧接着是萧逸,他蹲下来看着我,然后忽然很紧地抱住我,他说,“小布,你跑哪里去了,真的急死我了!”

我倒在萧逸的怀里贪婪地吸取他的温度,我说萧逸我好冷,我好冷,你抱抱我。

萧逸抱着我一直没有放开,我伏在他的胸口听到里面有心脏踏实的跳动声,我就一下子觉得心安了。

“小布,会有办法的,Jamfer不会有事的。”

我抬起头,眼泪已经让我的视线模糊不清了,可是我仍然眨着肿肿的眼睛问他,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萧逸一遍遍地点头,他说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晃而逝的伤痛。

这是个不曾料到的结局

事实证明萧逸说的话真的只是为了安抚我,因为没过多久我就接到局里的电话要我去公安部门一趟,说是已经找到了Jamfer和小皮,他们已经被正式拘留了。

听到消息之后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承受,这些天来的心神俱惫已经使我彻底地麻木了,似乎我只是开始等待,等待一个结局。

见面室里,我看到了许久不见的Jamfer,他耷拉着脑袋,脸色很苍白,看到我的时候他难过得抬不起头来。我想抱抱他,但是狱警示意我不要越过间隔的底线,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彼此,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Jamfer明显地瘦了,锁骨高高的耸在衣领外,我送给他的挂着对戒的黑色链子还悬挂在锁骨中间,散发着奇异的光。我握紧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轻轻地转动,然后Jamfer握住了我手。

“小布……”他轻轻地叫我。

我“嗯”了一声,找不到其他话说下去。

“你原谅我好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个?”

“为了钱,我想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我感觉眼泪顺着脸颊滴下来,我擦掉它,然后严肃地看着Jamfer,我说,“那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是我想要的吗?”

Jamfer似乎被我问得闷住了,然后他摇了摇头,他说,“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真的没想到……”

“现在想到了,但是已经晚了,你答应过你要娶我的,现在,你说现在你还怎么娶我?”

“我……”Jamfer也哭了,这是我从那次事情之后第二次看到Jamfer的眼泪,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委屈。可是眼泪又能解决什么呢?贩毒啊!这么可怕的罪行我又能帮得了你什么呢?

“Jamfer,你真的好笨,你怎么就会去做那种事呢?你一直那么聪明,怎么这次就会陷得那么深呢?”我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Jamfer伸出手想帮我擦干,可我却躲开了他的手,那一刻连我自己都惊呆了。我居然躲开了Jamfer想帮我擦眼泪的手。

空气似乎在那时候就停止了,Jamfer呆呆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手,没有多余的举动。

“小布……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会为我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我可能去坐牢也可能被枪毙,总之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我……”Jamfer说着说着就说不出话了。我在他面前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心里也像被刀割着一样的难受,但是我却束手无策。

“我本来想这次做好就洗手不干了,我赚的钱足够让你好好过下半辈子,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在牢里的这几天来一直心神不安,我明白我做了犯法的事,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可是我一直在想我的小布该怎么办?”Jamfer接着说,“你从来都不知道保护自己,一直想要帮助别人,自己痛自己累都不肯流露出来,以前我在你身边的时候还能保护你,可是现在,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Jamfer说的对,他要是不能继续陪我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现在就要当着我的面去背负他应该背负的责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继续过我的生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没有人能懂。

“小布,在我离开你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或许这件事会让你恨我一辈子,但是很多时间以来它一直缠在我的胸口,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煎熬,我想今天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以后就恐怕没机会了。”

我说:“你说吧,没关系,我听着呢。”

“丹尼的死,全是我一手造成的。”Jamfer难过得垂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丹尼的死是我引起的。”Jamfer仓惶地说,“你生日那天,我和丹尼聊得很开心,我一时疏忽拿错了西装口袋里的香烟,”Jamfer见我一脸懵懂的样子,接下去说,“小布,你早看出来我在吸那东西,是吗?”

我沉默地点点头。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我没有揭穿他没有要求他说出事情真相,只是因为我惧怕这个结果赤裸裸地展露在我面前时彼此的尴尬和绝望。

“那次你下床看着我的手臂很久很久,其实我没有睡着,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只要你一离开我身边我就能感觉到,所以那时你的手指触过我手臂上残留的针孔的时候,我就醒了。可是我多么希望我能够继续地沉睡下去啊,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再装着睡觉的样子忍受这种悲伤了。小布,你不会懂我的心情,我当时几乎难过得想死。”Jamfer明显地吸了口气说,“其实我和小皮都是不经意的时候染上的,当时我们在深圳的台湾客户迟迟不肯跟我们公司签约,于是小皮提议找个小姐把他办一办,完了签了字就搞定了。可是谁知道那家伙老谋深算,给了那小姐一笔钱,然后让她把粉藏在我和小皮身上,我跟小皮浑然不知继续喝酒,到后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台湾人站在我们面前,手里拿着两个小袋,我和小皮着了他的道只能认账。他逼迫我们帮他贩毒。起先我和小皮誓死不从,结果他扬言要报警,我们就慌了手脚,后来他又用很可观的数目来诱惑我们,我跟小皮进退两难。最后商量下来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我们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虽然赚到了很多钱,但是那台湾人为了控制我们就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在香烟里卷了粉,这样每次我和小皮毒瘾发作的时候就不得不问他要,我们就像他手上的傀儡一样。”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我以为那些都是港台电视剧的老套情节,可现在却真实发生在我的身边。

“小布,我真的是出于无奈的……有可能当时是利欲熏心,但是我真的挣扎过,真的……”

“我明白的,可是我搞不懂你和丹尼的死有什么联系?”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生日?”Jamfer看向我,我点点头,他说,“那天我和丹尼聊得很开心,然后我随手拿了包烟出来,给丹尼一支,问题可能就出在那支烟里。”

“你是说……”我不敢乱猜。

“嗯……我拿错香烟了。”Jamfer一脸深深的愧疚。

我没有说话,忽然间我宁可我什么都听不到。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你拿错了一支烟……然后……丹尼就开始吸毒了?”

“嗯……本来我西装口袋里左边放的是给别人的烟,右边的才是自己的。那包烟里是卷着粉的。本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后来你打电话告诉我丹尼吸毒,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在跟他的交谈中我了解他有多爱Paper,我想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去爱一个女人,肯定不会去做那么愚蠢的事,不像我。”Jamfer一语双关地说,“那套西装生日后也没来得及拿去洗就一直放在橱里,后来我跟小皮去外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下了飞机我从右边抽出一根点着了,却发现味道不对,然后再抽左边的烟,这才发现两边的烟装反了,但那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会出事,我是直到接到你电话后,才开始害怕的。我想丹尼会吸毒,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天知道他那天抽了多少根有粉的烟。”

我二话没说,站起来就朝Jamfer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丢下一句,“你真的不是人!”便转身离去,剩下一脸难过的Jamfer继续留坐在探望室里。

一路上我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我恨,我恨所有人,恨Jamfer,恨我自己。我终于回想到那天是我看见Jamfer的西装随便搭在卧室的床上,还有两包烟斜斜的躺在它旁边,我顺手一塞就把烟放回了西装口袋里,也就是等于是我把香烟搞混的,是我害丹尼染上毒瘾的,是我害死丹尼的,是我!是我是我是我!这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我的过错!!!

丹尼,可怜的丹尼,原来我生日那天就是他一只脚踏进坟墓的一天,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那么深爱着Paper,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我想不明白,难道这个世界活该好人就要倒霉吗!?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姚小布?!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Paper信任的目光?!还有什么资格做她的朋友?!我这个整天嚷着友谊第一的蠢蛋居然害死了自己好朋友的老公,妈的这个世界干脆砸下来压死我算了!

天空很适时地砸下雨点,电闪雷鸣淹没了我无助的哭声。我依旧在跑,没有停下一刻,我怕我一停下脚步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子!!!!!!!!!!”我朝着漆黑的天际大叫,任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

萧逸的汽车在我旁边停下来,他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抱起我塞进了车子里。我还是在哭,并且大叫着要下车。萧逸锁死车门,任由我在车里拼命地拍打叫喊。

我死命地拽住他的衣袖让他给我开门,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很多不忍和心疼,但是我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心里憋得好难受,我要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就算给雷劈死也是我自找的。

“姚小布,够了!你适可而止!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以为你哭得精疲力竭寻死寻活就能一了百了?你在开玩笑吧!就算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丹尼也不会活过来!”萧逸见我砸起玻璃窗便一把掰住我的肩膀硬要我正视他。

我头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他的声音几乎把我的耳膜都要震破了。

“你懂个P,我杀人了,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你知道杀掉自己最好朋友最爱的人的感觉吗?你有过吗?”我竭力地大叫。

“啪”的一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脸火辣辣地痛,萧逸的手举在空中离我的脸很近的距离。

“呵呵,你打我,是啊!是我该死!你把我杀了吧,我求你了,你把我也杀了吧!”我全然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样子狠狠地说。

“你这样哭闹能解决问题吗?你死了难过的人会更多,如果你真那么想死,你去找Paper啊,现在只有她能决定你是死是活,你对不起的是她,你怎么不叫她杀了你?你去啊,去找她啊,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她啊!你让她处置啊!”萧逸狠狠地捶打了一下方向盘,汽车的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天空。

我看着萧逸,发现居然他也哭了。他呆呆地望着前方,不再理会我。

“你什么事都能帮我……可是这次你帮不了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就像很多破布头堵在心眼上。我怎么可能会料到有这样的结局呢?我想不到……这些都是我想不到的啊……”我无力地瘫坐下来。然后我忽然抬起头问他,“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都听到了。从你去拘留所的时候开始我就跟着你了,就是怕你太冲动会做什么不计后果的事,可是没想到,让你这样子的不是Jamfer被抓了,而是……”萧逸看了看我不再说下去,然后他伸过一只手臂把我搂进他怀里,用很轻的声音说,“小布,别这样了……真的,算我求你,别这么对待自己……”

我颓然地倒在他怀里,终于像个失重的孩子一样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

“萧逸,我真的好难受……我这里……好痛……”我指指心脏的地方。

萧逸慢慢地抚摸我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说,“会好的,小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一切都是我们无法估计的啊,我们面对这样的后果只能选择承受和逃避,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结局的人。就像美云的死,我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可是那又怎样呢?我阻止得了她一次,难道能阻止她一辈子?当时我也好恨自己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但是长大后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是根本不可能被改变的。我们只能选择承受。”

我窝在萧逸的怀里,身体渐渐停止抽搐。

“我该怎么去跟Paper说呢?萧逸,你倒是教我啊……她一定恨死我了,我一手把她苦心营造的幸福都给毁了,她一定一定恨死我了。”

“该面对的迟早要去面对,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呢?Paper是善良明理的女孩,我相信她一定会明白你的感受。”萧逸像哄小孩子般哄着我。

“真的吗?Paper真的不会不再理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嗯……你们肯定还会是好朋友的。”

“嗯……我信你……”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趴在萧逸的怀里就睡着了。

我听到最后的一句话是“小布,我救不了美云,但是我一定可以救你。”是萧逸用很坚定的声音轻声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