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估计公鸡还没醒的时候,小皮给我来了个电话,他那边很吵,他说他在高速公路上,正和一帮朋友从杭州回上海,问我今天有没有空,说要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我正睡得不知哪儿跟哪儿呢,大脑反应明显慢了N拍,拿着电话半天没有吭声,小皮在电话那头大叫,“丫头,你不是要瞧帅哥吗?我给你捎了好几个正点的,瞧瞧不?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爸不急我都急了,咱小布也挺漂亮的怎么旁边就没带着个小拎包的……”
我一见苗头不对,怕小皮那家伙继续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我连忙说“好吧好吧,去哪里?”
小皮得意地甩给我一句:“你8点在家门口等,我们过来接你喝早茶去。”
“有吃的?!”我顿时醒了一大半,要知道那食物对我姚小布来说简直就像男人跟女人的关系那般密切,虽然因为贪吃害我莫名其妙接了无数多个烂摊子,但是我依旧像刘胡兰姐姐那样宁死不屈。打那以后,小皮他们一旦要我做什么事,总是会拿吃的来诱惑我,我也就跟条小哈巴狗似的跟着他们,不,确切点来说是跟着那食物跑东跑西忙得不亦乐乎。
挂上电话后我已经没有睡意了,满脑子都是蟹粉小笼包和麻球,一个个在我脑子里像翻江倒海似的滚来滚去。七点一到我就一屁股跳起来,花了十五分钟梳洗完毕之后本又打算套件大大的羽绒服就出门儿的,但转念一想,不对呀,我哥们儿不是说了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的吗?穿这样,估计人家又会拍拍我肩膀小老弟小老弟的直叫唤了。我两年前吃过这亏,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时的头发比现在的都短,又穿着条肥肥的滑板裤和及膝的T-shirt,戴顶nike的棒球帽,我这样到我老妈的公司去时,满座皆惊。我妈后来回到家对着我研究了半天,终于说了句,我跟我同事说这是我闺女,他们怎么就不信呢?然后叹了口气就出房间和我爸讨论是不是当初被狸猫换太子了。打那以后,我明白了件事,就是到比较正式的场合的时候,打扮还是蛮重要的,不然莫名其妙变成我妈的私生子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开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件比较上台面的衣服,一条呢绒的格子连帽大衣,烟灰色的格子和红黑白三色的条子,凑在一起那就两个字——淑女。我“噌”的一下窜进里头,感觉镜子里那妞真还可以,虽然比不上anya的那种粗野美,但怎么说也是比较端庄的那型儿吧。我满意的看着自己,觉得少了些什么,又翻出压箱子的lancome化妆品愣是给自己画了张美目流盼的脸。嘿,这一打扮,估计小皮他们都认不出我了。我非常满足地踏着自信的步伐雄纠纠气昂昂地下了楼。
小皮看到我的时候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我心里已经笑得岔了气,但是碍于这身装扮,不能表现得太过了,于是我抿着嘴呵呵呵的笑,这一笑不打紧,小皮的手已经摸上了我的额头,他说小布,你是不是发烧了?如果我能以眼杀人,估计小皮早就死了不下二、三百次了吧。
后来我们六个人坐上了小皮的别克商务车,浩浩荡荡地朝天天渔港开过去。到了饭店之后,小皮和当班经理说,小章啊,给我个包间,我们有点事要谈。那个叫小章的男人很快帮我们办妥了,给了我们一间豪华的十五人包厢……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铁哥们儿,你们就叫他小布好了。小布,这些都是我在深圳打天下时认识的朋友,这个是阿万,这个是Jamfer,还有这两兄弟一个叫Lizark,一个叫Jay。
我笑脸相对地打了招呼,用自己都快忍受不了的娇滴滴的声音说,“你们好,我是姚小布,请多多指教。”
小皮在旁边看我唱戏,不时地也配合我一下,我瞧着他那脸拼命忍住笑的样子,几乎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憋坏了。
那顿饭是我吃得时间最长的一次了,我本着一装到底的道德标准差不多是用樱桃小口吃下那么多点心的,我拿着纸巾擦嘴的时候,看到对座的那个叫Jamfer的男人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我,我低下头,继续和我的小笼包奋战。
那席间,我说话不多,用文雅的举止大肆掠夺台面上的粮食,边吃边听小皮和他朋友大谈生意经。我觉得要是小皮哪天要喝西北风了,去混个经济学的讲师也绰绰有余了。那个叫Jamfer的人一直拿他的双眼皮瞄我,我也拿我两个涂满珠光眼影的眼睛瞪回去,然后他就嘿嘿嘿地笑,一脸的坏样。我瞪了他几次觉得没啥意思也就专心吃我碗里的东西了。
饭局结束后,大家决定各自回家睡觉,那对双胞胎兄弟带着眼睛已经闭上一半的阿万打了的走了,就剩下我和小皮还有那个老盯着我瞧的Jamfer。因为通宵开车的关系,小皮决定把车先停在停车场里,等睡醒了再来拿,于是我们仨就沿着徐家汇路慢慢朝回走。快走到人民广场的时候小皮接了个电话说是anya叫他去看电影就一下走得没影了。我总算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栽了,这分明就是安排好的变相相亲。
你家朝哪走?我斜着眼问Jamfer。
他指指外滩的方向。
那好,我们不顺路,我走那边,拜拜。
Jamfer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边。我大步流星地朝那个根本不是我家方向的方向走过去。过了一会儿,他追上来说小布,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看他比较认真的眼神,在心里确定了N遍他不是色狼之后终于点了点头,毕竟我刚睡饱吃足,有个人陪我聊聊天就当是饭后消化也是不错的。
其实路上我还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就是觉得他长得挺帅的,走在我旁边准一个帅哥美女图。我从小有个习惯就是特爱和帅哥打交道,不管是谁,只要分数在八十五分以上的男人走在我边上,我都会特骄傲,好似是我把他建设成这样儿的。这个Jamfer仔细看上去还真不赖,如果他没对我做过怪脸的话我估计会给他一个九十的高分。他认真笑起来的样子感觉蛮温馨的,暖暖的,跟我家地上铺的纯羊毛毯差不多。
这上海的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走了没多久,早茶的热气全都散光了,我为了显得苗条些,那件灰色大衣里就套了件薄薄的短袖毛衣。先前在小皮的车上倒没怎么觉得冷,现在可就不对了,我像个小老太一样呵呵呵的直呼热气,可手还是冻得跟个胡萝卜似的。Jamfer看看我,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的手裹进他的手掌里面,然后他又把自己拉我的手插进了他大衣的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温度让我忘了甩掉他的手并且大骂他色狼的冲动,也就是觉得暖洋洋的,这样裹着也蛮舒服的,于是,我也就没挣扎任他拉着手走过了好几条大街。在路人眼里,我们看起来就像对小情侣的样子,恩恩爱爱的,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们认识才不到三个小时。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出于礼貌就请他上去坐坐,他倒是蛮老实的连连说不,我看他小脸憋得通红的样子觉得特逗,于是连哄带骗的把他拖家里去了。
开门进去的时候,我妈正操刀给我准备午饭呢,一见Jamfer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拿着刀就蹦了出来,我终于知道我喜欢欣赏帅哥的特性原来是从老妈身上遗传下来的。Jamfer看起来蛮会讨老人开心的,一口一个伯母,叫得我妈心花怒放。我妈拉着人家的手就跟问自己出国回来的儿子一样,还一个劲儿的说我们小布人不坏,就是鬼心眼多了点之类的话。我在一旁边啃苹果边用眼瞪我妈,我妈终于被我瞪回了厨房,还不忘丢了句,留下来吃饭哦!我用力啃苹果,Jamfer又用在饭店的眼光看着我,我没好气地朝他吹胡子瞪眼。
“这个不适合你。”Jamfer指指我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说。
“我爱穿什么你管得着吗?”我含糊不清地说。要知道对于那些和我争宠的人本小姐是绝对不会还以好脸色的,要怪就怪他自己言多必失吧。
Jamfer没再说什么,就坐我边上看我满满一大抽屉的书,然后歪着脑袋问我,你很喜欢这个人吗?你有很多本他写的书哦!
我斜着眼看过去,差点没稳住身子,朝着他大呼小叫,那可是我写的啊!!!
这下轮到Jamfer吓一跳了,他连忙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说大作家,能不能把这些书借我回去赏阅一下啊?
你要你就拿去吧,记得别弄脏了就好了,我最讨厌那些只懂“厕所文化”的人了。
什么叫“厕所文化”啊?Jamfer一脸迷惘地看着我。
我问你,你平时大号时都在干些什么?
呃……打电动吧,手掌的。
你看书吗?我追根问底说。
我一般睡觉前看书,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大作带进厕所欣赏的,那会造成便秘。Jamfer好笑的接了我的茬。
我别过头不理他,他就默默地把书装进他的背包里,一共是三本。
你和小皮是好朋友吗?
嗯,认识七年了,好得不得了了。说到和小皮他们的感情我又来劲儿了,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几个关系多铁似的。
小皮常提起你。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心里想那是当然,不说起我那他就没啥好说的了,我跟他的关系可是比生铁还铁的呀!
Jamfer坐到我旁边,他叹了口气说其实啊,你是个很压抑的人,你一直在躲避那些你无法面对的事,你所展示给别人看的只不过是你雕琢过之后的完美外衣,小布,你觉得你快乐吗?
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五秒,然后忽然大笑起来,我说小子你脑袋秀逗了吧,我姚小布天天活得开开心心的,你倒是说说你从哪看出我不快乐了?从哪看出我其实很压抑了,我有啥说啥,没东西好让我压抑压抑的了。
呵呵,那就当我说错了吧。Jamfer继续低下头看我的文稿。
你本来就是错了。我也埋头努力啃我的苹果。
饭桌上,我妈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末了蹦出一句话,她说小布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怎么这孩子都不说话了?我哭笑不得,我说妈,这人不说话不关我事吧,我总不见得屈打成招啊,他有嘴,他自己爱说时不就说了嘛。我妈撇撇嘴没说什么。于是,这顿饭就在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的状态下结束了。
送走Jamfer后回到家,我妈来我房间,小布啊,妈是过来人,我好好和你谈一次,这个男生……
妈,我知道,我认识他才没几个小时,是小皮的朋友,他送我回家而已,没别的,您老就别瞎操心了。我和他,没戏!我拍拍我妈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如果真要找男朋友就认认真真的交往,这个男孩子是不错,但是要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不是靠一时热情的,你也大了,有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吧。妈是过来人,但是这生活毕竟是你自己的,虽然你鬼灵精怪的,但是那是因为别人都让着你,其实你呀,还是小屁孩一个。如果真遇到难缠的角儿,哭着回家的还是你。我妈叹了口气就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