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审美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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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蕾与胡大江不辞而别,确实有事。她在橱房里为胡大江做早餐时,接到了省作协大老王打来的一个电话,告诉她有急事要事相告。黄蕾问什么事,大老王说见面再谈,黄蕾问如果我不想和你见面呢?大老王则威胁说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话说到这种份上,黄蕾不得不见了。

今天是双休日,作协大楼里静悄悄的,走廊里也黑乎乎的。13楼走廊的尽头有一线亮光,那是大老王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早早地到了.在等着黄蕾。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大老王出门迎接。黄蕾大老远就看到他亮晃晃的“光郎头”。

“你好。”大老王胸腔共鸣地问候一声,迎宾服务生似地将手一摆,“请进。”

黄蕾给了大老王一个微笑+然后走进室内,在远离大老王办公桌的一张木椅上坐下来。“啪”地一声,大老王随手关上了门。

“请打开门。”黄蕾说。

“为什么?”大老王不以为然地,“这是我们私下里谈话,不能让外人听到。”

“总不会是国家机密吧?”黄蕾笑着起身打开门,为防止风将门关上,还搬了张椅子顶住门边,“这样好,透透新鲜空气。”

大老王为黄蕾倒了杯果汁:“黄小姐的警惕性很高嘛。”

“谢谢。”黄蕾接过水杯,“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将杯子放在一边.她不想喝他的果汁。大老王说对了,对他这种男人,女人就是要随时提高警惕。说不准他会在杯中下了安眠药什么的,她吃了哑巴亏,喊不得爹,叫不得娘。

大老王热情地:“喝点果汁。”

“我不渴。”黄蕾看看大老王,“开门见山吧。”

“好.开门见山。”大老王摸摸“光郎头”,态度一片真诚地,“小黄.这事本来我不想管,但是考虑到咱们是同事,平时相处还不错,特别是你还年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给毁了。”

黄蕾说:“王老师,你说得我云里雾里的,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大老王离开办公桌,神秘兮兮地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几下,然后拖了一张椅子在黄蕾的对面坐下,一股难闻的香水味道直刺黄蕾的鼻尖,吓得她将自己坐的椅子直往后挪。

大老王压低了声音说:“有人把你与胡大的事捅出来了,还说你是第三者,破坏他人的家庭和婚姻。详细的材料都在领导的手里.最近要对你的问题进行研究和处理。”

黄蕾问:“还有什么?”

大老王:“小姑奶奶,这还不够吗?你还想出多大的事啊?”

“谢谢你的关心。”黄蕾站起来,“我走了。”

“哎哎,怎么走了?”大老王拽住黄蕾的胳膊,“我不是想帮你嘛。”

黄蕾拉开大老王拽住她的那只手说:“你怎么帮我呀?”

“这么说.你承认有这回事了?”大老王直勾勾地看着黄蕾,眼睛里泛起色迷迷的光亮,“是不是啊?”,“本姑娘无可奉告。”黄蕾说,“你还有没有说的?没有,告辞了。”

“有有有。”大老王十分殷情地将一张椅子搬到黄蕾的屁股底下,“急什么?坐下,坐下。我刚才说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给毁了。”

“谁想毁我?”黄蕾仍然站着。“在省作协,谁与我不共戴天?是那个狗熊副主席吗?”

“你知道了就好。”大老王以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唉,谁让你的把柄捏着人家手里呢?你那一巴掌真不该打呀。其实你人长得漂亮.也很聪明。有发展潜力。昨天.我在熊副主席那里说了你半天的好话,让他手下留情,给你一次机会。小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为你挣到这个机会呀,你可要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地把握好。”

黄蕾问:“要我怎么把握?”

“人嘛,心都是肉做的,”大老王老于世故地说,“关键在于沟通嘛。今天晚上我按排好了,咱们和熊副主席吃顿饭,再去‘咔啦OK’一下。你不好说的话,我替你说,尽快把你的事摆平。放心,费用我来出。不用你掏一分钱。”

“你真是一番好心。”黄蕾问,“让我怎么谢你呢?”

“谢什么?自己人嘛。”不知不觉,大老王将一只手搭在了黄蕾的肩上.眼里又放出了色迷迷的光亮,“只要你黄小妹心里有我这王哥就行了。怎么样?晚上七点在‘红泥’,能准时吗?”

“行啊。”黄蕾一扭身子,甩开了大老王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你先告诉狗熊副主席,他那张老脸上还要挨几个巴掌?”

“你……”大老王气得结巴起来,“敬……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蕾不屑一顾地瞪了大老王一眼,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高跟鞋的鞋跟砸得地板“咚咚”直响。刚跨进电梯,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知道,眼下的局面对她很不利,上次,熊副主席挨了她一巴掌.肯定不会善感罢休的,她不就范,在省作协的饭碗是保不住了,到哪里去找工作?眼下就业竞争如此激烈,研究生待业屡见不鲜,何况她是研究文学的,离开了作协,哪个行业也不对口,很难接纳她,除非改行。可是,改了行她还有优势吗?下了电梯.走出大厅,黄蕾茫然不知所措。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想起早上为胡大江做好了早餐,自己却一口没吃,现在她又渴又饿,很有食欲,还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想喝酒。不远处有一家中餐馆.她疾步朝饭馆走去。

历史常常会捉弄人,擦肩而过的事时有发生。当黄蕾从“不见不散”茶楼门前走过时,胡大江和老马正面对面地坐在里面谈论时成和黄蕾的事。假如黄蕾去“不见不散”茶楼去喝茶,那么她的故事.肯定不会带上悲剧的色彩。

老马与胡大江准时在“不见不散”茶楼见了面。一开始两个人都很尴尬,但是胡大江一句幽默的问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胡大江问:“你偷了我的东西,不想说声抱歉吗?”

老马“噗”地一声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搞笑?”

胡大江说:“我不搞笑.我们还能谈得下去吗?不打架就谢天谢地了。”

“你不是那种人。”老马拍了一下胡大江的马屁,“我相信你的人格,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向你坦白,我和时成吻过,抱过,但绝没有做那事。你知道吗?她有严重的妇科病.靠吃止痛片度日.医生怀疑是子宫癌。”

“啊?!”胡大江大吃一惊,“不可能,我和她生活在一起.怎么没看出来?她怎么不告诉我?”

老马说:“大江,这就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了。你要仔细想想,时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黄蕾为什么闯进你的生活?是不是那个该死的‘性权利’在作祟?你们重归于好后。时成是不是在忍受着痛苦.维护你的‘性权利’?可是她实在承受不了了.便主动退出.成全你和黄蕾?”

胡大江恍然大悟,对着桌面猛击一掌.大声说道:“我他妈的真浑,不是个东西!快告诉我,时成在哪?我马上要见她。”

老马说:“早上我下楼买早点.她不辞而别地走了。我多次打她的手机,都是无法接通。这里肯定有问题。”

胡大江沮丧地:“她是不是在回避我?”

老马说:“有可能。”

“为什么?”

“这要问你了。”顿时,老马上火了,“昨天晚上,你跟哪些女人在一起喝酒?什么‘帮您理好财,当好家’,什么”忆往昔我们同病相连.看今朝我们异曲同工‘,我听了肉麻!时成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她还想和你谈淡,她斩不断这份情,可是在这非常时期,你不去安慰她,陪伴她.反而与别的女人饮酒作乐,你伤了她!“

老马一连串的责问,逼得胡大江喘不过气来。他震惊,震惊时成对他爱得那么深,付出那么多。他悔恨,悔恨自己心存杂念,在夫妻不和时,竟然打别的女人的主意,而且不是一个,是三个。这是什么性质?是图谋不轨,是背叛。他的思想太肮脏了,肮脏得臭不可闻。他真不是个东西!接下来胡大江感到奇怪,酒席上和毛毛、“小皮球”、“百灵鸟”

喝酒的事和酒席上的讲话,怎么会传到老马和时成的耳朵里?难道有人事先预谋,安放了窃听器?想来想去,他把疑点放在了小尤主任的身上。与三个女人喝酒打牌的馊主意是他出的,还安排了房间.给了他三个女人房间的钥匙……幸亏他拒绝了,最终没有中他的圈套?如果昨天夜里上错了个女人的床,那就错上加错了。呵,好险哪!老马问.“你给我说实话.和时成结婚后.你另外碰过几个女胡大江反问:”你怎么问这个?“

“怎么不能问你这个?”老马掏出香烟.甩给胡大江一支.打火点上,猛吸了一口,“我说了你别生气,在两性关系上,你们这些有钱人形象最坏,名声最臭。”

“别打击一大片好不好?”胡大江满腹委屈地,“我胡大江不是那种人,告诉你,我和时成结婚后,除了黄蕾,没碰过别的女人一根指头。不是我标榜自己,向我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女人多的是。为了时成,我都没用正眼瞧过她们。”

“这么说你很伟大嘛。”老马说,“可我觉得你话语中有吃亏的意思。胡大江我告诉你,咱们这大老爷们做人要厚道,善待那些真爱自已的女人。不管她们是老了,还是丑了,我们的审美永远不能疲劳。”

“这个理论以后再探讨。”胡大江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时成。如果她真的去了上海,我就去上海找她。她上海的那个亲戚我认识。”

老马问:“要我陪你去吗·”

胡大江说:“不用。你帮我去找黄蕾吧。请转告她,我与时成分还是合,与她毫无关系。省作协那儿她不要再待了,如果她愿意.我聘任她为大江影视公司的总经理,照样能干一番大事业。”

老马问:“这样安排好吗7”

“怎么不好?”胡大江说,“这就是善待那些真爱的女人的实际行动。”

两个人迅速离开了茶社,兵分两路,肩负重任,如此的如此。可是整个下午和晚上,两个人都徒劳而归,时成和黄蕾突然蒸发了似的杳无音信。

第三天上午.一筹莫展的老马意外地获得了大老王的一个信息.说是黄蕾正向省作协的“一把手”递交辞职报告。接到这个信息,老马火速乘出租车来到省作协。老马一路走一路想,让黄蕾去当大江影视公司总经理,是胡大江一片好心,但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小。这不等于断了时成与胡大江“重归于好”的后路吗?尽管他很希望与时成生活在一起,但做人要厚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走这一着棋。所以,尽量做工作,让黄蕾还在作协待着。

怀着上述的指导思想,老马走进了“一把手”的办公室,熊副主席正和“一把手”窃窃私语,不见黄蕾的人影。见老马进来,两位领导都很客气,一个让座,一个泡茶,使得老马心里暖洋洋的。

“二位领导.打扰了。”老马没有坐下,也没喝茶,开门见山地,“我是为黄蕾求情的。这个姑娘尽管有不少缺点,但有想法,有创作的潜力,是个人才,应该留住。”

“老马同志,”熊副主席不高兴了,扬了扬手中黄蕾的辞职报告,“黄蕾是自已辞职的,我希望你注重一点调查研究。”

老马说:“她工作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熊副主席没好气地:“那你问她本人去嘛。”

“不需要。”老马有点沉不住气了,“有人给她施加压力,她是被逼的。”

“谁给他施加压力了?”熊副主席忽然站起来,“谁逼她了?马文儒同志,你是个作家,但你还是个党员,说话可要负责任的!”

老马看看“一把手”,他真有耐心,低头看报,好象身边根本没发生什么。老马决定把球踢给他。

老马说:“熊副主席,我想与主席单独谈一谈,请你回避一下。”

“你……”熊副主席气得直喘粗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马针锋相对地,“难道我没有与‘一把手’单独淡话的权利吗?”

“吵什么呀?为了我值吗?”正在这时.黄蕾推门进来了.对老马使了个眼色,将一张清单放在“一把手”面前,“我的工作全部移交完了,你签个字,我就可以抬腿走人了。”

“黄蕾——”老马走过去,“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黄蕾掉过头来,朝老马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漂亮的小酒窝,“马老师,中午,我单独请你喝酒.唱‘咔啦0K’,算是为我送行吧。”

黄蕾说罢,故意瞪了熊副主席一眼。熊副主席明白,黄蕾在刺激他,他享受不了这个待遇。

老马心情沉重地说:“我请你。”

黄蕾说:“我请就是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