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婷出生于一个书香门弟之家,从小便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大一点的时候,愈发秀外慧中。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都是老师最宠爱的学生,邻里也对她的将来有过种种猜测:工程师、外交官、电影演员、记者……人们似乎觉得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合适的。考大学时,她作为理科班的学生却报了文科的中文系,在学校里引起一片哗然。父母也极力加以阻挠,认为女儿是在开玩笑。在他们看来,现今的高中生只有数理化不行,才会选择文科的。自己的女儿是怎么了?在理科班读了三年书,却要和文科班的学生为伍。
秋婷对此自有她的道理。她说:“你们应当说尊重我的选择,你们本身就是学文的,干嘛也要重理轻文呢?再说,现代社会文理兼容的学科越来越多,没必要从中划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吧。”
父亲说:“婷婷,如果你高中就开始选了文科,我们也不会反对的,可你毕竟上的是理科班,和文科学生学习的侧重点都不一样,你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的文学基础本来就不错嘛。”她颇为自信地说,“再说,谁说学理就不能再搞文了?鲁迅先前还是学医的呢!还有郭沫若也是如此。他们在文学史上的成就有几个文科生能比得了呢?”
秋婷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话语把父母说得哑口无言。女儿的任性和桀骜不驯让他们毫无办法。高考时,秋婷发挥的不错,分数远远超过了重点大学的录取线,只可惜数分之差没能考上心仪已久的南开大学,结果滑落到了省属的重点大学。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挺为她婉惜的。她却置之一笑,说:“没有关系,将来我还可以考那里的研究生嘛。”
秋婷在学习上并不是那种死用功的女孩子。她兴趣广泛,很乐于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文体活动,可也并没有因此影响到学业。她的悟性很好,课课成绩都十分优秀,一直被同学们公认为中文系的才女和班花。她的体态柔软窈窕,长发飘逸。她服饰简约,常穿一套牛仔服,使人猜不出她家庭到底是富有,还是穷困。就是这样一个纯洁得几乎透明的女孩子却又一往情深地爱上了她的老师何野。可这一次,一向从不服输的她无可奈何地承认失败了。
在此之前,她曾做过不懈地努力,也曾私下找南妮谈过。南妮的态度很明朗,说:“爱,是人的一种权利,谁也没有理由从中来指手划脚。如果何野真正喜欢的是你,我可以退出。可你也不要指望我会主动退出。咱们可以公平竞争。”
秋婷沉默了许久,才说:“爱,的确是人的一种权利,可我更多的体会却是一种痛苦。我现在才理解李白在《怨情》中为什么会写出:‘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诗句了。先前,我太自信了,只是因为我从小便是在鲜花和赞扬声中长大的,从未遇到过挫折和磨难。这次我是彻彻底底地清醒了。爱,有时也会结出无花果的。我难以理解的只是,我比你年轻,我比你漂亮,我比你更多情,他为什么会选择你呢?”
南妮笑了,说:“这个道理其实也挺简单的。如果在选美大赛上,失败的肯定就是我了。两情相悦,却要有爱情的基础。这里边有许多内在的因素,单凭几句话是说不清楚的。不过,我毫不怀疑你是个相当优秀的女孩儿,一定会有一个也相当优秀的男孩儿在默默地等着你。你会寻觅到真爱和幸福的。”
秋婷叹了口气,目视着远处说:“我的爱已经伴着我的泪水永远地走了。我空有爱一个心仪已久男人的感觉,却没有尝到被一个心仪已久的男人爱的滋味。这种爱是残缺的。”
南妮见秋婷又动了真情,两眼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不禁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她说:“秋婷,你千万不要太悲观了,爱情和幸福是一对孪生姐妹,这是一个永恒的诱惑。无论这个地球怎么转,它都会同你的寻觅形成正比的。你最终都将得到你自己的这份幸福。”
“谢谢你的这份祝福。”她淡淡一笑说,“四年的大学生经即将过去了,我没有同意‘保研’,而是报考了南开大学的研究生,也许就是为了一个永恒的诱惑。其实,‘永恒’对我这个22岁的女孩儿来说,未免残酷了点。不过,为了这个诱惑,我也要一个人咀嚼着人生的崇高与卑微。为赋新词强说愁。你看我笑得灿烂吗?”
南妮说:“秋婷,你的这番话让我想到了我新近写的一部书中的人物倩萍。她的人生经历,她的人物个性和你如出一辙的。”
“她也像我一样,败在了一个像你一样充满魅力的女人手上?”她尖刻地说。
“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将我们之间的爱情瓜葛引入书中的。”南妮猛然省悟自己那部即将脱稿的《享受爱情》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现出了生活的影子。
“你不会把那个女孩儿写得很坏吧?”她若有所思地说。
“不,她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我在她身上倾注了很大的心血。她是个非常有光彩的人物。”
“书出来能不能送我一本,让我也看看生活中的我与小说中的我究竟有多大的差异。”秋婷大度地说,“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注定不能享受爱情,只能拥有婚姻的话。那么,我至少也能碰到一个不太令我讨厌的人吧。我可以做个好的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好人生的每一个日子。”
说到这里,秋婷已是泪流满面了。
南妮心里好一阵难受,也默默陪她落了不少的泪水。
秋婷将心中积淤已久的话都倾泄出来,心里也畅快了许多。她用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说:“南妮姐,我并不怨恨你,尽管在爱情的角斗场上,你是一个强者,可我是输而无憾
。也许过了许多年,当我寻找到了我的真爱时,我会幡然省悟,我爱的不是何野,我爱的是那段铬心刻骨的时间。”
南妮暗想:“有道是英雄气短,美女情长。秋婷的内心世界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啊。在她身上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开朗、大气、矜持的迷人气质。爱情的挫折并没能击垮她。泪雨过后,她依旧清清爽爽,依旧言笑晏晏,依旧明眸皓齿。”她想,“当初何野如果不是对她痴情不改,一往情深的话,她肯定会退避三舍的。”
她将她的这些想法说给何野后,他良久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秋婷对他的那种爱尽管是盲目的,但又是真诚的。他相信过了许多年后,当她寻觅到了真正的爱情,会从内心感激他这个老师的。幸福的爱情是多种成分组合的。其中有:信任、理解、宽容、等待、温馨、虔诚、热情、奉献……他将手臂滑过南妮的肩膀,慢慢地将她搂到怀里说:“秋婷报考了南开大学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初试,面试都已通过,只等录取通知书了。在她离校前,我们是不是请她吃顿饭。”
“我早就等着听到你这句话了。”南妮说,“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欠了她很多了。”
“奇怪,你怎么也站到她的立场上了。”
“是她的真情打动了我。”她认真地说。“对了,你现在可以回答一个我书中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这么严肃?”他笑着亲了她脸颊一下。
“我小说中有个主人公欧阳若美和乔洪斌曾有过一次意味深长的对话。若美问她的男友,一个男人真能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
何野哈哈笑了起来,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二次提问我这个问题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她嫣然一笑,“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我们还刚刚见面,你可能还有些顾虑,不敢坦露你真实的思想。现在不同了,你可以敞开心扉,无所顾及地高谈阔论了。”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一个男人可以拥有许多女性朋友,但爱的人却只能有一个。如果说,他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无异于说,他根本就不爱任何女人。他只不过将他的性欲或性需要理解为爱情而已。”
“没错,你是这样说的。”她笑着说,“我想知道这种论点如今可有新的发展吗?”
“你又给我出了一道爱情测试题,是想检测一下我对你的忠诚吧。”他爽然一笑,注视着她。
“不完全这样。我是在为我的小说寻找答案。作为一个女作家,我更熟悉我书中女人的心理刻画,可对男人就有点把握不准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她颇为认真地说。
“如此这般说来,我还必须说出一二来了。”他略微思索后,说,“从古到今的文学作品,多是一些有情人终成眷属或多情女子负心郎的模式。包括一些很经典的作品,对爱情的描写也有一种模式化的倾向。这样就陷入了非爱即恨,非好即坏的误区。其实,爱情远非都是那样的。人的感情是异常复杂的,有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成分。‘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一种情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一种情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一种情感;‘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也是一种情感。但细品起来,却各有各的绝妙生动之处。这两唐两宋的经典诗句的作者都是男人,可见男人对爱情的追求也并不比女人差之毫厘的。至于说到一个男人真能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因为我至今还未曾经历过,所以我不敢妄加评论。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一百个恋爱着的男人,就有一百种恋爱的方式。也许真的会有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但是这个概率是极低的。你可以设想一下,一个真正相爱的女人都很难寻觅,怎么有可能同时有两个这样令人心动的女人呢?”
“这么说,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你也会同时爱上两个女人了?”她很直白地问
“爱情讲的是缘分,是不相信如果的。”他坦率地说,“你的小说若是真的塑造出这样的形象,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小的反响呢。这里边的心灵碰撞,肯定能震撼许多人的心灵。”
“真的?”她现出惊喜的神情。她一直苦于自己的作品没有大的突破,但愿这部即将杀青的小说能够超越自我,实现一个新的跨越。
南妮又同何野聊了一些她小说中的情节。何野不由警觉地说:“我怎么觉得那个倩萍的形象有点像秋婷呢?你不会把我们之间的情感瓜葛也写进小说吧?”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她不禁笑了,“小说前几章的乔洪斌还不曾有你的影子,可不知为什么,写着写着,连我也发现我的这个男人主人公怎么有点像你了,尤其是在性格上,你们有着极其相像的地方。”
“打住。”他大声抗议道,“我可没有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呢,你这是歪曲我的形象。”
“奇怪,谁说那个乔洪斌就是你了?这是小说,不要对号入座好不好。”
“这么说,那个欧阳若美的身上也有你的影子了?”
“无可奉告。”她灿然一笑。
“我会成为你这部书的第一读者吗?”他迫不及待地问。
“求之不得。”她说,“我相信你会从中看到一段纯澈的恋情。”
“那我们就共同‘享受爱情’吧。”他说着便情不自禁地将她揽过来,抱着她轻盈的身体在地上旋转起来。
南妮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充满欢乐地尖叫起来。……
随着离校日期的日益临近,秋婷也处在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之中。接到南开大学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书时,她脸上并未现出任何惊喜的表情。迈入大学校园时,她曾有一个美丽的梦想。她向往头顶有片无风无雨的天空,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宽厚的肩膀。那是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他像对小妹妹一样来呵护她。他们邂逅在春天的日子里,漫步在幽静的月光下,他们思想息息相通,情感丝丝相融,肌肤随着对方的温热,双双沉浸在爱河之中。可是她的梦想落空了,爱情并没如期而至,失恋却挥之不去地在心灵蒙上了阴影。
她爱着她的老师,至今也深爱着;可她又怨恨着她的老师,至今也怨恨着。他太冷酷了,怎么能这般无视她的感情呢?她伤心的眼神里深深地隐藏着克制的泪花和无处倾诉的叹息。
她在悄悄地打点着行装,想早一天离开这个让她悲伤的校园。她从柜子里胡乱掏出这几年穿过的衣服,往大提箱里边塞,又将桌面上和床底下的书籍放入一个个纸箱里。还有一些不值得带走的东西,让她扔了一地。她发泄着内心的郁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毕业前夕,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可她却觉得闲得无聊,无事可做了。也难怪,同宿舍的那三个女生都处了男朋友,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人影,简直是乐不思蜀了。只有她在默默地享受着孤独。
此时,她真想坐在屋子里痛快淋漓地大哭上一场。她最后打开了那加锁的抽屉。那里面藏着她几年的心灵秘密。
“我秋婷是那种没人爱的女孩儿吗?”她望着眼前的十几封求爱信,发呆。这些信不光有班上的男生,还有本系和邻系的男生。他们都曾采取过不同的方式来向她这个高傲的公主献过殷勤,可她都不屑一顾的样子。有的男生因不识好歹,还挨过她的骂。她当时的心里装得只有何野。她当时觉得那些奶油小生太俗气了。
怎么处理这些信呢?她犯了寻思。
几番思索,她决定还是先收藏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些男生的名字她还是要记住的。她又从一堆照片中抽出了一张她和何野的合影。这也是他们唯一单独在一起的照片。记得那是在一次学术报告会后,她跑到他跟前请求和他合个影。当时,她在上大一,他还叫不上她的名字,但他还是爽快地应允了。就这样,一位前来采访的记者按下了快门,留下了这宝贵的瞬间。之后,何野无数次拒绝了同她单独照相,还风趣地托辞是怕打了镜头。不过,有了这张照片,她就很知足了。照片上的她笑得甜甜的,他却一副不苟言笑的教师爷样子。她端详着这张照片,心里很酸楚。一切都永远地过去了,伴随她的苦涩,伴随她的忧伤,伴随她的眼泪。……
在她抽屉的底层还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厚厚的日记本。这是她大学四年里自己与心灵的对话。其中有沉淀于心灵深处的爱恋,有蛰居于心宇空间的伤感。几多梦幻,几多倜伥,几多等待,几多企盼。她记录下她这几年中心灵的轨迹。日记中,她将何野亲切地称之为“荒野”。其中有篇日记写道:
你在荒草与长天相接的远方,漠风撕打着你裸露的肌肤,风雪掠过你寂寞的心灵。我是一团地火,多想为你捧去温暖,多想为你送上深情。我爱你的深沉与广袤,我爱你的坦荡与真诚。可我依然担心周身的热量不足以融化你身上的冰霜,岁月留给我的是挥之不去的严冬……
而今,重读这篇散文诗体的日记,她禁不住百感受交集,潸然泪下。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对周围的一切事情都看得很开,唯独在对何野的感情上,她无法自拔,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她木然地翻着这一页页袒露心灵的日记,恍然是做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幽梦。往日的忧伤,往日的思恋又潮水般地涌上来,吞噬着她痛楚的心。她开始撕扯日记了,一页页从她的手中飘落,像是无可奈何的暮春落花。她想与其让这些内心的独白伴她走出校园,还莫不如忍痛割爱,让其永久地消逝。此时,她已经没有泪水了,有的只是想早一点离开这里的心境。
“你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炸雷般地响在她的耳边。
她未及醒过神来,手中的日记本已经被他抢了过去。她没有动,也没想到此时他会站在她的身后,那个样子一定会很吓人的。
“你来干什么?”她头也不抬,冷漠地说,心里却在倒海翻浆。
“看看你,想请你吃饭,我和南妮为你饯行。”
“谢谢,可惜我已经没有那个雅兴了。”她拉着长声,面无表情地说。
“你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你人生的路还很长呢。”
“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吗?”她没好气地说,“我有我自己的思想天空,我愿意让它乌云密布。”
“秋婷,我们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才决定来看看你的。也许你觉得受到了伤害,但这都不是出自我们的本意。”一个温柔的声音春雨般地落在她的耳畔。
她惊愕了,猛然抬起头来,方发现南妮也和何野站在一起。她的心不免有些慌乱,匆忙将何野手中的日记本夺了下来,连同未来得及撕的那三本一道放进手提箱里。
南妮弯下腰,一页页地又拾起散落在地的日记,双手递到她的手上说:“你的这些日记都是醮着心血写就的,毁掉了岂不可惜,好好保留吧。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啊。连我这个搞写作的都有点嫉妒你了。”
秋婷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南妮,仿佛刚刚认识她似的。她恍然省悟,何野为什么会爱上她了。她是那般大度,那般善解人意,真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相比之下,自己便稚嫩得多了。娇嗔、任性、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她身上显而易见的弱点。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对爱情的追求并没有错。错得只是自己的命运。
“即生瑜,何生亮”?想到这里,她挑战性地说:“这些日记,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无偿地转让给你,但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嗬,有气魄。”她爽然一笑,说,“可以说说条件吗?”
“你必须以此为素材,写一部小说。”她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找比你更有名气的女作家来写。我敢肯定这一定会是一部能载入史册的长篇小说。”
“秋婷,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何野急了,“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你不同意?”她故作不解的样子冷冷地说,“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他说,“这里肯定会涉及到我。”
“何野老师,你看过我些东西吗?”她冷笑着问。
“这你比我更清楚。”他不高兴了。
“这不就解了。”她笑了笑,接着说,“我只不过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了。”
何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你怎么想起拿老师开心了。”
“在课堂上,你是我的老师,可在课下,我们是朋友,”她又冲南妮问道:“你说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有道理,我同意你的理论。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南妮笑着说。
何野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说:“看来你们是结成同盟来对付我了。”
“我和南妮姐的同盟是暂时的,你们的同盟才是永久的。”她笑了,说:“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何野对南妮的表现很满意。他想,幸亏南妮主动要跟他来,否则,可能会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场面的。
秋婷这会儿的情绪也好多了。她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看这乱糟糟的样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没关系的,快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就走,玲玲一个人在家肯定都等急了。”南妮催促说。
秋婷迟迟不想赴约,说了许多搪塞的理由。
“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可我实在是没有心情,你看,还有这一堆破烂事儿。”秋婷面露难色地样子。
何野猛然发现十几天不见,秋婷瘦多了。她面色憔悴,头发有些凌乱,穿条粗布裤子和件黑色原棉T恤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秋婷,你能考上南开大学的研究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我和南妮都挺替你高兴的。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是吗?”她惨然地笑了笑,心中充满了苦涩,不由想起了杜甫那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诗句。她扬起脸,目光显得有些茫然所失。
她一直以为何野对她也是有感情的,只是碍于师生的关系才躲避她的。一切都是做给外边世界看的,他的内心深处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但他却把这个内心世界隐藏起来,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没发生过碰撞似的。现在,她开始对自己这个感觉产生怀疑了。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的。看到他和南妮默契的样子,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脑海里蓦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你们是诚心请我到你家里作客吗?”
何野不由一愣,现出不解的神态,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这个秋婷也太不相信人了。
南妮瞅了何野一眼说:“秋婷,我们是诚心诚意的。”
“那好,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也为了我和何野老师的过去有个了断,我想让他亲我一下。”她神情异常庄重地说。
何野和南妮面面相觑,都给秋婷这个奇怪的念头搞愣了。
“秋婷,你——”何野面露难色。
南妮连忙拉了他的衣角一下,示意他不要冲动。她理解秋婷此时的心情,若想让一个女人忘却她深爱的男人,那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种切肤之痛是无形的,足以让一个女人的精神崩溃的。
她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端详着这个多情的女孩子,不由生出几分感动。她平静地对何野说:“你应该答应她的这个要求,这并不过分。”
何野又看了一眼秋婷,发现那双清澈的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到她的跟前,将两手搭在她微微颤动的肩头上。她伸开双臂像小鸟似的扑到他的怀中,紧紧依偎着他。他颤抖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南妮。她大度地朝他浅浅一笑,投来鼓励的目光。他恍然有了一种神圣的感觉,低下头在她那光滑洁白的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