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深圳,今夜激情澎湃

(三十五)

飚子繁多的审问技巧还没派上用场,玉艳就全招了。领着我们到门口的海里,从一根没入水面的桩子下取出了用石块绑着的一个大包。割开包外层层紧裹的塑料纸,我将钱都堆在了茶几上,清点了一下,只有一百六十万,整整差了二十二万。

说实话,这么多的现金堆在面前,我还是头一次经历。来不及欣赏或感慨,这周围的人只有飚子我最放心,老黄应该也不缺这些钱,其他人在这么多钱面前是人是鬼还是个未知数。飚子来时没有带枪,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赶紧又把钱都塞进包里。

玉艳很自觉地又从楼上拿出了两万的现金放在桌上,说是其它的钱都花了。飚子死活不信,这么短短的几天竟然挥霍了二十万,我也是半信半疑。听她算了算花销,这房子、家具、电器和泊在门外的小船,还真差不了多少。慕华来钱容易,花的也是挺凶。

老黄已经非常清醒了,我很识趣地带领大家都出去给他和玉艳提供一个了断的机会和场所,关了门,我们几个就或蹲或坐在门口的凉棚下装作欣赏看海。很显然,他们这畸形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使今天老黄能原谅她,希望重新开始,玉艳也不一定能跟他回去过日子,我心里想。

开始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后来渐渐地听到了老黄断断续续哭味很浓的乞求声,玉艳应该是无动于衷的,因为听不到她的半点声音。

老黄的把兄弟凑过来跟我嘀咕:“哎,我说这婊子既然都这样了还要她干球?”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摇头说:“感情这东西,不是想割舍就能一下子割掉的!”

他也似懂非懂地跟着摇起头来,“我这老哥,啥都好,就是太贪女人了!哎!”

屋里忽然传出了慕华大声叫嚷的声音,我们急忙应声冲回屋里。玉艳坐在沙发上,老黄竟然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泪两行地看着她。慕华口里的毛巾已经落在地上,他正瞪眼对着老黄谩骂。

见我们冲进来,将矛头转向了我,“任鑫,你曾经也×过玉艳,你敢不敢承认?敢不敢跟这条老黄狗说出来?你是怎么×的她?哈哈!”

玉艳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我,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慕华跟前,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捂脸哭着跑上楼去。慕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人啊,一旦失去理智,就绝对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我是彻底地服了。他竟然想把我也拉下水,让我和玉艳那一段见不得人的恋情暴露在阳光下,尤其是暴露在老黄跟前,把我们置于尴尬的对立境地。如果说“真情=爱情-性”这个公式成立的话,我和玉艳的那一段在后期已经完全畸变得只剩下“性”了。慕华知道深深爱着玉艳的老黄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所以他这一招果然阴毒,但也奏效了。

老黄眼泪吧嗒地看着我,伤心地说:“任老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她有没有这回事?”

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下意识地用舌头添了下已经干裂的嘴唇,“我……”

飚子忽然开口说:“老黄,你就不要问了吗!你说玉艳是他发廊的店柱子,长的这么漂亮,谁见了不喜欢啊?要不是你最后横插一杠子,说不定早嫁给任鑫了。为了你老哥,任鑫可以说是舍爱陪君子啊,这样的兄弟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还问啥问?”他说的倒直接,可把我羞得真想找个茅坑跳进去把自己溺死算了。我哪有他说的那么高尚,此刻我觉得我的灵魂都已经丑陋无比起来。

老黄不再说话,站着愣了半晌。慕华见我们如此又得意地笑起来,“呵呵!老黄你别听飚子瞎说,就让任鑫说他×了没有,哈哈!”

“啊!”老黄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我砍死你!”说着操起我丢在地上的椰刀就要冲上去砍慕华。

阿洪站的最近,竟然无动于衷地看着老黄。说时迟那时快,飚子一脚踢动茶几将老黄绊了个趔趄,他高举着的椰刀落下时还是砍在了慕华的腿上,将他的小腿肚子从膝盖处划开到脚踝,裂开一道白白的口子,鲜血一下涌出来。慕华凄惨地疼叫起来。

飚子一个箭步上前将老黄按在地上,阿洪这回反应倒很机敏,从后面上去勒住飚子的脖子将他往上拽。我赶紧抓住阿洪的手臂向外掰,口里直喊“住手”。另外的三个人慌了手脚,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当口,只听得老黄绝望地惨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双手,疯了似的朝门外跑去。所有人都住手了,阿洪立刻和那三人也叫喊着跟了出去。

玉艳叫着从楼上慌张地跑下来,看见慕华的惨样,赶紧找东西给他包扎。开始我站着没动,后来我索性坐在沙发上,看着飚子帮玉艳先将白药撒在伤口上,又忙着用白布缠起来。

包扎好了,慕华也不嚎叫了,屋里顿时静了下来。玉艳还是半蹲在地上握着慕华的手,关切地望着他的脸。慕华将脸低得很厉害,一动不动。

屋外已经没了动静,看来他们已经走远了。我四下望了望屋里,装钱的包还在地上,我起身拎到跟前。

都不作声,只有夕阳从开着的屋门直射进来,照得屋里红堂堂地。我朝门外看去,几棵高大的椰树站在岸边,微风轻拂着它们宽大的叶子,海水里则是一片金黄色的粼粼波光。椰影婆娑映夕阳,多好的景色啊,如梦境一般。有谁知道,这如梦的景色啊,你促成了多少对如花美眷,你见证了多少次一见钟情?在你身边发生过几多刻骨铭心的故事,又留下了几许伤痛欲抚难平?

飚子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我灵魂归位。看着眼前眼泪欲滴还休的玉艳,我忽然觉得她可怜起来,悲凉的身世,凄惨的遭遇和眼前这不知道如何收拾的残局。我难道没有责任吗?我扪心自问。

“慕华”,我叫了一声,慕华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玉艳的身子颤抖起来。

我接着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没有办法挽回了。十几年的朋友了,我们就此结束,那二十万你花了就花了,就算委屈你当了我这么多年朋友的补偿吧。虽然家里报了警,我也不准备再追究你责任了。”我拿起桌上的钱,“这两万块的现金,就当我送给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贺礼了,希望你们今后好自为之,快快乐乐地生活、光明正大地做人……”

慕华一下子抬起头瞪着我骂起来,“你他妈的少在我面前装菩萨了,我不需要你教导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飚子骂了句就要起身教训他,被我拦住。“算了,你把他的手铐打开,我们走!”我说。

飚子“呸”了一口,“我才不帮他开,他有本事就到深圳来找我开吧,走!”

玉艳一下子扑在慕华身上,大声地哭起来。我提着钱和飚子一前一后跨出了屋门。

走到路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有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四下望去,再也没有了老黄一行人的影子,看来他们早走远了。转念一想,不妥啊,万一老黄他们犯了悟杀个回马枪,慕华可就遭殃了;再说他们知道我们提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啊,我把疑虑告诉了飚子。

“呵呵”,飚子冷笑了一下,“即使人家杀个回马枪,也是他慕华自作的,死了都活该!至于我们提了这么些钱,还是小心为妙吧!”

说完,我们四下警觉地望着并加快了脚步。天色暗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感觉危险四伏。

说来也巧,走到村口时,一大群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从几辆改装拉客的农用三轮车上下来。导游是个女地导,飚子上前给她亮了警员证并请求她配合执行公务,她愉快地答应并接受了我们跟团的要求。

在清澜港下了轮渡,直接有旅行社的大巴等着。问导游,她说是直接到美兰机场,9点的飞机到广州。正中下怀,我们即使先到广州也不想待在岛上了,毕竟回到大陆才有家的安全、家的感觉嘛,便高兴地数钱给她多加两张飞机票。

给大利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到广州接我们的飞机。他听到钱都追回来了,高兴地直说:伟大的英雄归来吧,我一定会抱你猛亲到地老天荒的!

十二点多回到龙华,我和飚子才感觉到已经饿得肠子抽筋了。本来应该大大地庆祝一番,酒店基本上都关了门,只好在街边的一家大排档填饱肚子了事。飚子不让送,打了辆的士又快又安全,我也要早早回宿舍给嫣然报这个惊天大喜讯了。

停好车,我叮嘱大利今晚睡觉机灵点,抱这么大数额的现金睡觉我还是头一次,安全第一嘛。房里灯还亮着,看来嫣然还没有睡,我吹着口哨用钥匙拧开了门。

“哈哈,我回来了!”我俏皮地说,“还等着我呢?”

忽然大灯灭了,随后床头的小台灯被打开,昏黄的灯光顿时将房间的气氛搞的浪漫起来,我看到嫣然正襟危坐在床头。正在等着我呢吧,真是心有灵犀啊,竟然能猜到我今天会回来。

我一手将装钱的包向前平举着,配合着直腿的拖步,木偶似的朝她调皮地一步步挪过去。她还是坐着没有动,我将包拎在她眼前,说:“哈哈,钱追回来了,想不想听听哥哥的惊险故事啊?”伸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笑嘻嘻站直了身体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这有些反常啊,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看来她肯定遇到了非常不顺心的事情,也许是她那讨厌的老爸又整事了吧,我心里想。顺手拉了把椅子规矩地坐在她对面,看来一般的哄哄是达不到预期效果了。

“你想讲的话,就把你们在海南的事情跟我讲一下吧。”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硬拉着她的手,“好哩!嘿嘿,宝宝你听好了哈!”我唾液纷飞地将这次海南之行向她大讲开来,不用特别地添油加醋,本来这真实的故事就是惊心又动魄的嘛。

讲完了,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完全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好像一切都根本与她无关似的。要知道再强的男人也有需要别人的关心和鼓励的时候,她的表现让我心里有点恼火。

“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事啊,那还要我讲什么讲?”我松开她的手,有点生气地说。

她还是静默着,我腾地站了起来。“你说句话好吗?有什么事情我们解决不就成了,我回来这么累,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安慰一番吗?”我生气地说,但没敢大声,我知道隔墙有很多耳朵,况且我刚才还特意嘱咐过大利要注意动静的。

“呵呵!任先生生气了?”她带着轻蔑的语气冒出了这么一句,“我不是不关心这事,是我太关心您的厦门之行了,请问任先生,您还能不能再给我讲一下您的厦门之行啊?”

我怔了一下,也没有多想便说道:“不是都给你讲过了吗,难道还能骗你不成,你还要我给你讲多少遍?”我反问道。

“声明一点:我不是让你再讲一遍,我只是想让你把一些漏掉的情节给我补充一下而已。”她依然冷静地说。

“没什么要补充的!”我装作生气地说,“我从来给你讲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实话,从来也没有骗过你!”

“是吗?”她笑出声来,“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呵呵!”

她走墙边打开了日光灯,强烈的光线一下子迸射出来,非常刺眼,我赶紧将眼睛眯了起来。又玩什么把戏,开灯做甚,我心里道。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能不能帮助您回想起点什么呀!”她冷笑着说。

我睁开眼睛,顿时愣住了。我和小米在厦门家里和海边拍的照片,一张不落地规整地挂在了墙上。我想起来了,我给影楼的小赖结帐时曾经留给他工厂的地址,让他尽快把照片做好给我寄回来,怎么会到的这么快?还正好落在了嫣然的手上?我一下晕了,瘫坐在床上。

“怎么了?我的大帅哥”,嫣然轻快地走到我面前,“你不会说照片上的那个大帅哥不是你吧?哈哈!”她坐在了我刚才的椅子上,两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我。

她虽然笑着,我却看到那双眯着的大眼睛里依稀闪着泪光。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双手向后撑着床,我把头无奈地向上仰起。怎么办?怎么办?我问着自己,可我心里清楚没有人可以帮我。

“请任先生不要向后躺下去,后面有我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她说,“你不说呢,我肯定要立刻拎包走人;你再骗我一番呢,我也会拎包走人。呵呵!一切都掌握在您手里呢,大帅哥!”

我向后看了一眼,果然有她的旅行箱子放在床上。说!不说肯定死定了,说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下定决心。于是我将和小米从相识相爱直到她花殒香灭,用平静而深情的语言全部和盘托出。

嫣然静默了一会,忽然轻轻地拍起了巴掌。

“天造地设的情侣,曲折动情的故事,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大丈夫!佩服!只是太可惜了小米这美丽、善良、痴情却红颜薄命的姑娘了!我也相信这次是你最真实的表白了。”她笑着说。

她的一番话说完,我羞涩地不知所措起来,这话中有话,看来情况不是很妙啊。果然,她从容地走到我的身后,提起了那个红色的袖珍旅行箱。

我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将箱子夺了下来丢在床上,双臂将她搂住使她的头紧贴在我的胸膛上。我没有出声,眼泪落了下来,滴在她的头上。这一招曾经屡试不爽,但愿能奏效吧,我心想。

她没有任何动作,任凭我紧紧楼着,也不发出些许声音,我甚至感觉不到她胸膛的起伏,完全像抱着一块冰。

沉默了半晌,我想松开她看她的脸,并趁势说声道歉。她借着我的力猛地将我推开,笑了笑说:“你这些对付小姑娘们还行吧,省点吧你!”

“我,”我耸耸肩摊摊手,虔诚地说,“我想说我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她笑着向后甩了甩头发,“可笑至极!我跟你交往这么久,就是为了听你说声对不起?”

“我是真心的!”我流着泪说,“真的对不起!”

“走开!”她叫了起来,她用尽全力将我推开,拉着旅行箱向门口走去。

我愣了一下,还是赶在她开门之前拉住了她。她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热起来,还是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

“还拉着我干什么?”她有些愤怒地向我咆哮起来,“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色狼!你没有一句实话,我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你还想留下我继续骗我、继续伤害我吗?”

“我没有!”我也大声地对她叫起来。我知道现在掩盖也是徒劳的,整个宿舍楼上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我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她瞬间泪流满面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伤心欲绝地说:“任鑫,你还要狡辩!我为你和我家人反目,搬来这个破地方;我为你放弃所有的梦想和抱负,甘愿为你在家做老婆;我为你拿出所有的钱帮你成就你的事业。这一切就为了今天听你说‘对不起’?你成天以生意为名在外面沾花惹草、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敢这么大声地对我说‘你没有’?”

我真的没有见过她如此的疯狂过,她现在就像一支滴血的玫瑰将自己的花瓣抖得满地。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难道她找人跟踪过我?我愣住了。

她猛地拉开门,我弯腰伸手拉住了她的旅行箱,“别走,好吗?”我小声地乞求。

她忽然转身,朝我猛地踢了过来,大骂道:“滚开!”

没有防备,我被她一脚重重地踹在小肚子上,一退竟然坐在了硬硬的水泥地上。我挣扎着起了起身,竟然没有起来。

伴随着嫣然一句“任鑫,我们完了!”门被“嘭”地一声带上。

“完了,全完了!”我不再试图站起身来,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水泥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涌了出来,是悔恨、是痛苦还是遗憾,我已经感觉不明了。

过了几分钟,毛大利战战兢兢地推开门,伸进头来。见我一个人躺在地上,走上前拉起我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摇摇头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不要问了!”我说,“我去找嫣然,你在这里帮我看着点!”

说完,我拿了车钥匙,跌跌撞撞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