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施工拿了两件崭新的空气滤清器放在我办公桌上,说是一只是我厂刚刚成品的,一只“金龙”贴牌的,让我对比一下有什么不同。
我一手一个,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分钟,没什么差别吧,都一个样子。我让施工说说,到底这里面还有啥道道。
施工笑了笑,指着两个杯口的颜色说,“任总,你看差别就在这里。我们用的钢比他们的要好,虽然对产品的使用性能没有太大的影响,我怕被他们查出来,退咱们的货。”
“有这么严重?”我又仔细的看了看,“你的意思是我们两家必须采用同种钢,才能消除这种差别是吧?”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施工吞吞吐吐的说,“可是听说‘金龙’一下子进了好多吨这种钢材,我跟陈总打过电话,他坚持让我们降低一下用钢标准,我们今天又进了两吨,总共也有六、七吨了。”
“你认为我们应不应该坚持执行我们这个标准?”我将问题踢给他,这点事我哪里懂。
“应该是应该,降低点标准我们的成本也会有所下降,只是这批钢还用不用?”
“你是技术厂长,这点小事还是你拿主意吧!解决不了,我再和老陈商量。”我有些不耐烦地说。
施工笑着说:“好吧,我们还是坚持用这种钢材。还有一个问题要请示一下,就是开发商那批门的尺寸问题。按照他们的图纸,高应该是两米零五。今天安装时我跟去了,发现他们将来交给住户的是毛坯房,住户一铺地板就会发现门的下面多三到五厘米,因为是铁门,装修的在现场还截不了,我怕到时会投诉,咱们惹火上身。”
“图纸上是怎么标的尺寸?”我问。
“我们绝对是严格按照图纸上来的!”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就按图纸上标的继续做,”我狡黠地笑着说,“他们投诉,还能粘到我们身上?那都是承建商的事,他们在图纸上没有标明,在合同上也没有提到这事,我们管他?到时业主有截短门的需求,五十块钱截一面门,嘿嘿,少一分咱都不给他截呢!就按我说的办。”我挥了挥手,施工很客气的退下,把门给我轻轻掩上。
这一个多月来,真是让魏风个孙子快把我给折腾死了,吃不香、睡不好,而且脾气大,见了谁都想发火骂几句。门窗分包合同我们签了,转包也转了,钱他也拿了,就是不露面也不跟我分钱。我开着大利的吉普去他公司堵了好几次,连根毛都没看着,他的秘书小姐长的倒是漂亮,可每次我连调戏的情绪都没了。
他拿了270万的手续费,按理我应该分一半,他只转了我五十万就不见影了,算下来连我的投资本钱都不够。天天打他的手机,全是暂时无法接通;蔚蓝海岸的家门我都快给他踏破了,全是那个小小的保姆接待我。虽然暂时我不是太缺钱,可总该将我应得的分我吧,即使暂时给不了或者根本就不想给了,给个说法嘛。我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主,加上我们分包的合同,总起来也能挣个百十万,也不是很亏。
思来思去,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跑到哪里躲着,都要把你给揪出来,不然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连拈花惹草都没心情。
大利不知道我和魏风的事,觉得我们厂这么红火我还天天蔫蔫的,见面就骂我被眼前的大好形式冲晕了,和嫣然的房事太多,当心真的会英年早萎。懒得理他,问我我也不说,他也跟着干着急。我一不和他晚上去寻欢,他就带着谭易疯狂地出外鬼混起来,有时玩通宵,第二天连班都不上了,因为这事被我吊了无数次。
门口有警车的声音,我赶紧出门看个究竟,原来飚子乍乍忽忽过来看我了。他早就说要来我这儿视察视察,一直没时间。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有时间他能在发廊和小屁股发骚,也想不起来看我这个哥哥的,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
我瞪大了双眼,装作生气地朝他吼起来,“你找抽啊,来就来呗还拉个警笛干屁,装大领导啊你?”
“咳!咳!”他夸张的干咳了两声,笑着说,“没让你三拜九叩的接驾就不错了,你还装起狼狗了你,咬什么咬,叫什么叫?”他也不是好咬的,反口相讥。
“有种到我办公室去,看我怎么抽你!”我扯住他的领带就往屋里拉,看得前台小姐捂着嘴笑个不停。大利也出来瞅热闹,还帮我将飚子反擒着往我办公室里押。
坐在我的大班椅上,将脚翘到桌子上,飚子晃晃头坏笑着说:“还说我装大领导,哪里有你这么大茬啊!这样的办公条件让你给糟蹋了,你是不是每天都很爽哈?”
大利搭话说,“飚子,我这么多天了,第一次看到任鑫这么开心啊,看来兄弟我就是不如你,我怎么逗他都不行。”说完还故意将头甩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看到我他敢不笑脸相迎,”飚子又牛起来,“还有一样东西,他看了不笑我就不给他了,嘿嘿!”说完挑逗似的看着我。
见他从手包掏出一个小本子,我一猜就是驾驶证他给我搞到手了,他的效率还挺快,前几天才拿了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我赶紧装作奴颜婢膝的样子,媚笑着用纸杯给他倒了水恭恭敬敬地端上,“我笑,我笑,大哥您请用水!”
趁他不注意,我一把抢过驾驶证,仔细看了看说,“还真像呢啊,跟真的似的!”
“就是个真的,像什么像?”他立刻反驳,“这电脑里都有档案记录的,你懂不懂啊你?”
我赶紧说,“真的就好,真的就好哈,多少钱?”我翻出钱夹子,点了两千块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是你说的那个数,咱不能让你出了力气再出血啊!”
“你个孙子就是次的很,就不能酌情多给点?还有请客的钱呢?”飚子一边点钱,一边不满的说,“对了,昨天下午魏风到我们那松骨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睁大了眼睛,“你小子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他吗?”我拿起桌上的笔架就想朝他砸过去。一个多月啊,这魏风成了我日思夜想的人了,他把我快折腾成神经病了。
“你有病啊你?”飚子不高兴的说,“我跟他说你一直在找他,要不要叫你一起玩,他坚决不要叫你,说你找他没有什么急事,让你孙子着急几天他就会主动找你的。我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你找他干什么?”说着就要起身离去似的。
我赶紧陪不是,说是哥哥实在是太想找到魏风了,出言不逊,还望海涵海涵。飚子小孩子性格,好哄,瞬间笑骂着喜笑颜开。
坐上飚子的警车,我们直扑竹子林而去。魏风昨天告诉他现在竹子林猫着呢,并将住址也说了。飚子开始怎么都记不起是几栋几号了,在车上我就不停的讲黄色小故事刺激他,他那充满黄浆的大脑还真开窍,他最后居然还真想起了个八九不离十。
狡兔三窟,这魏风可真够狡猾的。二栋702室,豪华的防盗门锁的叮当的。说好了,飚子叫开门就走,一是要回所里还车,二是别让魏风为他的嘴不严实骂他,我当然应允。
飚子站在猫眼前,我又是按门铃又是叮咣的凿门,半晌都没有动静。静下来时,飚子说看到猫孔里有东西闪了一下,肯定家里有人。他就大喊:魏风,我是飚子,你快开门。
果然几声后,里面有了声响,门开了,正是魏风个孙子。没等他开口,我推开他闯了进去。飚子打了声招呼,急急忙忙地撤了。
魏风和我坐在沙发上,他脸上的笑有些尴尬。坐了几分钟,都没有说话。
“哈,躲!”我轻蔑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让我给找着了吧!”
魏风也笑了,跟哭似的,“我真的没有躲!”
“还没有躲?怎样才叫躲,都快一个月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有钱没钱,放个屁能累死你啊?”我带着鄙视的眼神望着他。
他站起来,叹了口气,“哎!怎么说呢,我是在躲,可主要不是在躲你,都不好意思给你说。”说着,横躺在沙发里。
“好,好!不是躲我。”我翘起二郎腿,“那你说说你都是在躲谁啊,都是哥们,有啥不好意思的,说吧,别构思了!”我猜他也说不出个离格郎来。
他丢给我一罐饮料,“先喝口水,哥哥我这段日子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整天猫着。我是在躲一个人,一个男人,很恶的男人!”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令我有些震惊,这哪里是我眼里的那个风流倜傥、潇洒活脱的魏风魏老大呢。
听完魏风的痛苦陈述,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他躲起来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是最后见他时,他说的天天惦记的那位,还是个有夫之妇。她老公在海上采油平台工作,工作方式是在海上平台待满一个月再由直升机运回深圳休上一个月的假期。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心思把这位有间歇性性福的女人终于哄上了床,可一次正云雨之欢时被她老公的朋友撞破,并跟踪他的车到了蔚蓝海岸的住处。她老公回家后便知道了这事,揣着刀就去蔚蓝海岸找,幸亏这女人提前打了电话告密,他才躲过一劫,转移到这个窝。十分巧合的是,我这时也不停的去他家里找他,见他不在也没给小保姆好脸色。后来听说,有人找到了公司,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小保姆和他的秘书都不认识我,只告诉他是个高大的男人不断来找,看来我还在不知不觉间扮演了一个绿帽子男人的替身了哈。
见我笑的捧腹,他气得脸色发青,大骂我哪里还有点朋友的样子,不够意思。我止住笑,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稍带安抚地说:“好了老哥,哈,这男人一个月的假期也快过了吧?你的痛苦日子也该结束了。这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你偏偏选择有主的,连带给凶猛男人带绿帽!还真佩服你的胆识啊,恐怖的日子还敢到我的发廊去潇洒,吾佩服!”
“你他妈的,还说呢,”他还不知道脸红的说,“我连车都没敢开,打的去的你那里,实在憋的受不了,每天看到的母的,都是来送外卖的乡下妹子。”
见我还是笑眯眯的品味他的遭遇,他转了个话题,“我知道你找我是分那笔钱,不都给你五十万了吗,门窗的合同你们也拿了,怎么不能赚个百多万,还死盯着这笔钱干吗呢你?”
“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的语气严肃起来,“我不想多分你一分钱,我只想拿到你承诺的那个数,反正咱们都是口头之约,你可以耍赖不承认,也可以不给我。门窗合同是拿到了,全部回款后,提成我不会少给谭易一分钱,那是他的功劳,这两码事。我再最后说一遍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这钱到底你想不想分我?”说完,我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眼因为一个月的有如丧家之犬的躲藏,已经有些浑浊了,眼神就像五六十岁人的。我想这就是滥情加作孽的代价吧,我日后绝不会指染有夫之妇。
他抽着烟保持缄默,脸色很凝重,肯定心里在做痛苦的挣扎。他可以不给我钱,因为我给他的六十万也没有任何的字据,他的承诺我更没有录音存档,他有耍赖的充分条件的;即使他耍赖,我想我也不会整天揣刀找他的,虽然还有十万块没有回来,就当成是拿分包合同的回扣了,算下来也不亏本。何况这次的合作就看得出来,结交这小子本身就有无穷的经济潜力,暂时我还是不舍得跟他闹翻的,我心里也盘算着。
“好吧,”他终于开口了,“要钱我没有,那辆车归你了,1288的车牌已经被人家记住了。你要是有胆量你现在就可以开走,停在楼下呢!”他苦涩地笑着把话说完,如释重负的长嘘了一口气。
天呢,我的心一下子被惊喜充爆了。那辆有着巨牛车牌的宝马7,可是我一生的梦想啊。坐在车上被靓女青睐的幸福感觉至今还犹在眼前,虽然已被他开了一年多现在至少也值百万吧,太合算了。我知道他不可能没钱,这一个月他躲在这里,又没地方花钱,根本就是不想给我现金,罢了,罢了,我太应该知足了。
我感觉我快抑制不住要大声狼嚎几下了,来把我的惊喜释放一下。我猛抽了几口烟,轻快地吐了几个烟圈。
“老大,”我笑着说,“你真穷到拿车抵债了?还是你怕车会暴露你的行踪,惹来血腥之灾啊?”绝口不提不想要车的意思。
他显然看出了我的惊喜,赖皮似的坏笑着说:“你呢啥也别说了,爱要不要,爽快点赶紧开走,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以前!”他从手包里找出行驶证连同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使劲丢给我。
接了钥匙,将行驶证放进包里,我站起身来笑着问:“您看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有空把车的户口给咱过一下?”
“你着急个屁啊?”他不耐烦的说,“怎么也得等过了这几天吧!”说着就向外撵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肯定要等人家老公去了海上的采油平台,他才能真正出山恢复正常生活。抿着笑,在魏风大力的关门声中,我已经跳跃着蹦了一层楼梯了。
下到楼底,发现对面就是一个停车场,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按一下“解锁”,车丛深处“吱哇”一声,我发现了那辆已属于俺的白色宝马。停在这快一个月了,这车灰头灰脸的,再也没有了往日见时的明净靓丽,但好车就是好车,那份霸气还是健在。绕车转了一圈,还好,四个车轮的气还是很足的嘛。
交了整整二百八十块的停车费,我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出了小区。在这之前,我还真没有开过如此的好车,只是听说过自动波这回事,害得我总习惯性把刹车当成离合踩,跌跌撞撞地速度怎么都不敢上五十。
看到路边有家汽车美容站,开进去把车让人家擦洗一新。看看油表还有很多油,平静了一下心态,找准方向便上了深南路兜了两个来回。本来还想到滨海大道或者北环爽上一爽,可对自己的技术严重信心不足,只好作罢。
心想不能这么就算了,便艰苦地穿过华强北的拥挤车流,将车开到嫣然的店前,正堵着门停了下来。我要让我最心爱的人知道并一同庆祝庆祝这天大的好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