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护车上,谢天书一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对母亲的挽救。他问楚画,现在母亲只有靠自身的力量抵抗死亡了,你看母亲会怎么样?楚画说,最后这三服药都给大娘吃了。如果不出现渔人洞桑葚的事,今天正应该看到这次用药的结果。现在很难说了。我想会有两个结果,一是老妈醒来后,精神病好了。这段精神失常,就像一场噩梦。但是看大娘的身体状况和姚院长的态度,大娘的生命已经接近尾声。我的一切努力告吹。谢天书想,如果母亲的病好了,又去世了,更是遗憾。他再次想到母亲是用疯的形式来办完她一生中没办完的事,办完了,也就走了。这很可怕,也更可悲。
救护车在谢天浩家门前停下。车后跟来一些乡亲。大家把梨花抬进屋。兰芳和谢天红上炕把褥子铺好,梨花被轻轻地放在炕上。楚画摸摸老妈妈的脉说,让大娘休息一会儿。笑笑哭着说:奶奶,到梨花峪了。
奶奶没有反应。
大白梨、老茄种家的、大奶头、笑眼佛家的都来了。他们没敢说什么,在外屋看着。
笑笑又哭着大声说:奶奶,到梨花峪啦。奶奶您醒醒!奶奶您醒醒啊!
奶奶渐渐地睁开了眼睛。
笑笑叫了一声:奶奶醒啦!
大家呼啦一下围过来。
奶奶看了看说:这是哪儿?回老家了?
笑笑说:奶奶,这是梨花峪。二大爷家!
奶奶说:扶奶奶起来。
大家帮笑笑把梨花轻轻地扶起来。梨花盘腿坐在炕上,兰芳和谢天红给母亲后面塞上被,让母亲靠着舒畅些。梨花看看大家问:香雨呢?
笑笑说:妈一会儿就来。
奶奶说:老疙瘩呢?
谢天书说:已经告诉他了。他坐飞机回来。差不多快到了。
母亲说:大林子、二林子和水水呢?
谢天浩说:已经告诉他们了。估摸都在路上。
母亲看看楚画,问:你是谁?我好像打哪儿见过你?
楚画有些吃惊,有些不解,有些奇怪地说:妈?是我。
母亲反复琢磨着楚画:妈?叫妈?你是谁呀?看着好像挺面熟?在哪儿见过?
楚画两眼胀满了泪水,说:妈,我几乎天天都陪着您哪?您怎么不认识我啦?
母亲上上下下端详着楚画,皱着眉说:乍眼看,我还以为你是天云呢?是有点像我的天云。可岁数不对。那你是谁呀?
楚画强忍着泪水说:妈,您要是不记得我,那可是委屈死我了。说着眼泪就要出来。她求救似的瞅谢天书。
谢天书也急了,急忙说:妈,楚画几乎天天都在护理您。一直在给您治病。
母亲说:治病?妈没病啊?治啥病?
谢天书有点急躁了,说:妈,是您一见面就说她是你女儿,逼着人家管你叫妈,现在怎么又不承认了呢?
母亲又盯着楚画看了一阵,摇摇头。
楚画又叫了一声:妈。妈……她控制不住,想哭。
母亲说:一口一个妈。妈听了也挺亲的。那你是谁呢?叫妈的再也没有谁了,要么你是妈的老儿媳妇儿?
楚画一抹身跑了出去,跑出了房门之际,眼泪喷涌而出。她跑出了院子,在一个僻静处,哭出声来。而且越哭越伤心。谢天书追出来,站在大门外看着。林香雪拿着两个凳子走到楚画跟前让楚画坐下,又给楚画一个手帕。林香雪也在她对面坐下来。谢天书的心中突然升起希望。母亲不认识楚画这件事证明母亲好了。正常了。对自己精神失常这一段没有记忆,这是好事。这是楚画的功劳!谢天书激动得热泪盈眶。
谢天浩拍拍他肩膀,谢天书回转身一看是二哥,便说,二哥,你看咱妈是不是好了?谢天浩说:妈是回光返照。
谢天书的心咯噔一下子又沉下来。他看一眼楚画,跟二哥进了屋。
屋里,笑笑和谢天红正扶母亲坐着。兰芳拿来罐头,舀了一小匙,要喂母亲。梨花摇头说,天浩哇,克笑眼佛家克,把喜鹊和腊梅给妈找来。谢天浩说,哎。就去。三林说爹,我去。说着跑了出去。大白梨说哎!三林,喜鹊和腊梅都在你家饲养场呢!
笑笑揩揩泪笑着对父亲说:爹,看奶奶多好?
是啊。谢天书兴奋地说,妈应该能吃点东西了。
笑笑说奶奶,您吃点啥吧?梨花说小米粥。兰芳说哎哟!该说不说,就知道妈爱吃小米粥,妈刚进门就做了。兰芳说着到外屋,不长时间就端过来一碗来喂母亲。母亲吃了一小口说:咋这么没滋味儿?虾酱呢?
大家面面相觑。
谢天书说:对了!香雨要是还没动身叫她带来点。拿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