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花儿没有到单位,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我问她在哪儿,她不说,只神秘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没去过。”
我说:“我没去过的地方多了,有些地方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去。”
她便说:“你去就知道了,你一定喜欢,快出来吧,我在单位门口接你。”
我疑疑惑惑地到了报社门口,正没意思地东瞅西看,猜测着她坐谁的车来接我,一辆黑色轿车就在我身边停下了。看一眼车号就知道是张国宝的车。我对数字是最不敏感的,但张国宝的车号是1688,太有特点了,傻瓜也能记住。张国宝亲自驾车。他嚷嚷道:“请你吃饭还这么难!”
我骂他道:“你这个老狐狸精又勾引俺这小妖精哩。”
我看他开着车越走越远,已经到了乡下,还没有目的地的影子,便问道:“这是去哪啊?”
花儿说:“马上就到了,去个你喜欢的地方你没去过的地方去个神秘的地方。”
我对张国宝嚷嚷说:“你不是要拐卖妇女吧?”
张国宝嘻嘻哈哈道:“就你们这两个老娘儿们卖都没地方卖,卖了也不值钱。”
这样嚷嚷着,前边就出现了一栋气派的楼房。我不由得问这荒郊野地里盖这么好的楼干嘛,这是什么地方?
走近了,才知道这是一座酒店。张国宝安排我们先到餐厅吃饭。吃过饭到楼上的一个套房里喝茶。张国宝去
卫生间时,花儿悄悄地告诉我这个酒店有他的股分,他不让说出去,交代我千万别露出知道这是他的酒店。她还说已经跟他来过一次,上一次他们两个也是在这个房间里。我趁机说:“你让他再给我安排个房间,你们抓紧时间重温鸯梦,让我这灯泡节约一点能源。”
花儿说:“你别急,你这灯泡再亮一会儿,我们给你演黄色电影,我教你怎样激发男人的情欲。”
张国宝从卫生间出来看我们嘟嘟囔囔地,就囔囔道:“你们咕咕唧唧说啥哩?”
花儿说:“桃儿想把她这灯泡关一会儿,我让她再发一会儿光,让她看看黄色电影。”
张国宝说:“急啥急,我们还不急哩你急个啥?聊会儿聊会儿。”
我只得陪他们聊天。尽说些无聊的玩笑话,他们两个歪靠在一起,他摸她一下,她亲他一下,那亲热的样子全然不顾有人在场。他们说尽了肉麻的话、无聊的话。不知因为一句什么话,花儿突然变脸,委屈不平地说:“大婆跟着你过阔太太的日子,我天天辛辛苦苦为生活奔命,你也不多管管我。”
张国宝一脸无辜地辩解:“天地良心,我咋不管你了,我有点空就想和你在一块儿,你要我咋管你?”
花儿涎笑着说:“你想和我在一块儿是为了满足你的淫欲。”
这样的话如果换了别人说出来也许会在两个人之间发生争吵,但从花儿口里说出来就不一样,无论是下流的话还是狠毒的话只要她不想和这个人发生冲突,她就会把握好时机掌握好火候说得即让人无可奈何无处发作,还能达到她的目的。我很清楚她这些话是为了下一步给她妹妹拉生意作的铺垫。
张国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呀,说这话简直是不要良心。桃儿也不是外人,我跟你们说,我家那大婆原来在厂里当工人,我想办法给她调到机关里啥也不会干,就管个收收发发的事,去年办了退休,在家除了找人打
麻将没有二事,只要稍有不顺心的事就大吵大闹,家里来人从来不顾我的面子,我的亲戚来她一概不管。我老母亲不定啥时候来住一段,她摔盘子打碗的叫老人住不下去,天天叫着走。”
说到动情处,他泪眼闪烁声音哽咽,看来他们夫妻感情的确不好。花儿看他这样,温柔地倦在他怀里,用手抚摸着他的脸说:“这么不懂感情的女人,你还跟她过啥哩?”
张国宝叹口气说:“到了我这一步,
离婚是容易的?也不是没想过,想想也不敢离,只有这样耗着。”
张国宝和花儿说起他老婆时总说大婆,看来他们都认可了花儿就是他的二奶了。以前只觉得张国宝是个嘻嘻哈哈爱开玩笑的人,今天看到他柔情纤细的一面,如果他的生活真如他所说,他对花儿的感情就该是认真的。
花儿听了他伤感的话,声音便多了唏嘘的鼻音,爱怜地劝慰他:“别难过了,啊,你心烦的时候就让我陪你,如果有一天咱俩能走到一起,我会加倍地爱你,让你享尽大丈夫的尊严和贤妻的温柔。”
这些话如果从别的女人嘴里说出一定会酸掉大牙,但从花儿口里出来就中听贴切,真诚可人。尽管我非常清楚她这表白里含了水分,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话所打动。
许久我才装作没事似的调侃说:“咦,你们这黄色录像演得还挺投入哇。”
张国宝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难为情地说:“说实话,这一段,花儿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愉快,我跟你们几个在一起时才感觉恢复了人性。你们都是性情中人,其实我也是性情中人啊。只是身在官场,不得不道貌岸然啊!”
我不想再看他们这样沉重下去,听他这样感慨,便开玩笑说:“看你说的多沉重吧,有花儿这个狐狸精爱着你,动不动就是几个老美女陪你喝酒陪你开心,你说,还有谁能享受这个待遇啊。”
他笑笑说:“要这样说还真是的,他市委书记也没有这个福气!起码,他没有这个时间,没有我的自由。”
花儿立即反驳道:“他有时间有自由我们也不陪他!”
我不想把话再扯远,便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别让我再当灯泡了,给我开个房间吧。”
张国宝笑着耍赖说:“你还走哩,还不咱仨一块儿休息?”
我正不知道如何还击他的赖话,花儿娇媚地说:“不许你对我的好姊妹放肆。”
张国宝立刻做出君子状:“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张国宝在他们那个套房的旁边为我安排了标准双人间,与一般酒店的陈设差不多。进了房间,我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冲了温水澡,本想好好睡上一觉,可在床上躺了许久也没睡着,便打开电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花儿就披着睡袍跑到我的房间去了,翻开另一张床躺进去。我问她:“怎么这么快就跑过来了?”
她说:“他睡着了,打呼噜的声音大得吓人,让他自己睡吧。”
我给她开玩笑:“他还是宝刀不老吧?”
她笑答:“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成天在酒精里泡着,还能会咋样啊。”接着又问道:“你觉得他对我怎么样啊?”
我说:“我觉得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我看他对你是认真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唉,给你说,像他这样的腐败分子(我们对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统称)还搞实体赚钱哩,要依咱们四个人的能力开个中等规模的馆子也应该可以。你觉得呢?”
花儿是吃够苦的人,对钱的渴望总是很强烈,这些年被男人宠着,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大方,她似乎对目前的生活状况很满足,但自从动了开酒店的念头,几乎天天都在念叨酒店的事。开酒店这个念头刚提起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心血来潮,说说而已。哪知她竟让我们都当真做起来。她激动地展望着说:“你想想,我们四个人成天出入宾馆酒店,有时一顿饭就得应付几个场面,如果我们把这些都当生意揽过来,能挣多少钱!这些钱花着也气势。那些男人其实没几个真诚的,和我们一起吃吃花花可以,隔一段给个三两千的零花钱也可以,但是谁也不舍得大把大把地出血呀。我们借办酒店利用他们一下,让他们出点资,哪怕是借他们的,只要让他们帮我们把酒店搞起来就行。”
实话说,我对花儿总以情感的方式走捷径是有看法的。花儿说到这里,我终于不能沉住气听下去了,想给她泼点冷水。便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做生意,我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习惯于这种安逸的日子,尽管也表现出了一些积极性,主要还是怕挫伤了姊妹们的情份,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去做生意的。秀芳也是,咱们觉得她一个人很不容易,她倒不以为然。我们两个也谈过这个问题,她说她比那些下岗职工强多了,手头是紧了一些,但是宁愿紧着过日子也不想做生意,她说一边上班一边做生意活得太不自由,更犯不着出卖感情。”
这话是秀芳和我一起散步时说的。说起秀芳,她刚刚平息一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我早就开导她,把腰杆直起来,一个堂堂女编导,是这个城市的名人,很多人都以认识她为荣,哪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可她就是不把这话当回事,放着有利的资源不利用,玩不转,就要这样窝囊着活,想起她这样子就不想管她,她要真没有钱就算了,不让她参与了。”
她这样说,我还真有点急,在我们这四个好朋友中,秀芳是我最谈得来的,我们两个的人生观价值观最接近,花儿如果在雪儿面前也这样说,她两个合着伙不让秀芳参与这事,我就觉得和她们一起开这个酒店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说:“我还是那句话,一个都不能少。办酒店本来是闹着玩儿的,因为没有钱就少一个,少了一个生意伙伴可能就永远少了一个朋友了,还有什么意思,我们还不是和社会上那些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人一样了?”
“看你尽说些什么话,我不过是气话,哪能真的不让她参与,到时候看情况,她要真没有钱投资,就让她天天去收账。反正这个酒店我们一定得开起来,这是我从张国宝这儿得到的启示,这个社会没钱不行,我们一定得趁年轻多挣一些。”
真没办法,话说到这里,又让她占了上风。后来,她简直抑制不住激动地说:“等咱这酒店办起来,我得给给那些臭男朋友们定任务,我让他们每个人一个月至少消费两万,方淼、葛忠良、张国宝、李博”
花儿说着她的这些男朋友像是数着她首饰合里的首饰一样不自觉地铺排起来。在铺排中寻找着她不断生长的欲望,搜索着梦一般华美的憧憬。她在对别人进行讨伐和鼓动的时候自我肯定着欣赏着。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我不知道张国宝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了红颜知己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花儿接通手机和张国宝通话时,我拉开了窗帘,外面西坠的太阳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抹桔红,勉强地支撑着晚霞的灿烂。
我们在酒店里吃了简单的晚餐,回来时润楠已经在家了,电视里正播放
天气预报。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