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3月14日-女人的战争

今天人代会开幕,宽大的人民会堂几乎座无虚席。今年的两会可能是最让人感觉愉快的,新闻圈内几个最好的朋友都派到了会上。今天的会议没有雪儿的任务,她到会务组打了一个照面就走了。按说秀芳做专题报道,上午的会也可以不参加,不知道她确实是对工作认真还是为了和我们在一起,早早地就到了会场。桃儿没有坐代表席,陪我们一起坐在记者席上。大会的第一次会议当然是市长作政府工作报告,长达几个小时的会议实在难熬,参加会议的代表和列席会议的政协委员有的打瞌睡有的窃窃私语,几乎没有人能够聚精会神地从头听到尾。

会议刚开始时我们还翻着材料装装样子,翻够了就不想再做样子不想再坐下去。我小声叫她们提前离开会场,桃儿因为身为

人大代表不同意提前离开会场,秀芳犹豫着不知道是该附合我离开会场还是该陪桃儿坐着。正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的时候桃儿给秀芳我们两个每人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走,伙计,我们可以搞个有趣的小论坛,想发表什么看法或交流思想请写条子给我。我看后笑着望了一眼秀芳,她也正向我会意。我回了一张纸条:ok!秀芳也写了一张纸条回给桃儿。桃儿看了我们的纸条后笑着把我的纸条转给了秀芳,把秀芳的纸条递给了我。秀芳的纸条上写着:好极了!我们互相看了纸条正笑着对望,我的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赵大伟,小声说我正开会,开完会出给他回电话。我接电话时桃儿给秀芳递了一张纸条:猜猜这个电话是谁打的。秀芳回纸条:情人。她们互相交换了纸条后相视而笑。我接完电话,她们都把纸条递给我,我看后又给她们分别递上纸条:是哪位情人?请预测上午还会不会有情人的电话?她们看了我递去的纸条互相挤眉弄眼,脸上堆起了含义丰富的表情。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我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张国宝打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地问你在会场的哪个位置我怎么找不到你?我也小声说在市直代表团的最前排靠左边的记者席上,我站起来一下,你看到我了吗?他说看到了。我挂断手机刚一坐下,桃儿就递过来一张纸条问:感觉如何?我唰唰地回道:非常开心,多几个情人永不寂寞。我在给秀芳的纸条上还加了一句,主席台上还有人注视我哩。秀芳看后冲我笑笑就向主席台上望去。我顺着她的目光也向主席台上看,主席台上的老爸好象是听腻了市长的政府工作报告,正打量着我。我冲着他点点头,他的嘴角向下拉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和我打了招呼吧。我掏出手机按下了他的手机号码,想告诉他,我在台下这么长时间望着他很幸福,闻到了他的气息。可他的手机关着。我就想,领导和我们这些帮闲记者就是不一样,严肃正经地对待这个会议,手机都关了,我们却在会场上搞着

小游戏。一边想着一边在手机屏上按下一条短信:老爸老爸我爱你,犹如老鼠爱大米,这里这里真美丽,只因台上坐着你。发了短信,想象着他看短信时的表情冲着主席台的上老爸做了一个鬼脸。

就这样,我们在人大会会场的一角闹到了上午的会议结束。一走出会场就接到了张国宝的电话,他说你们三个我都看见了,中午我请你们姊妹吃饭吧?我请你们吃野味。我一边对着手机和他瞎扯着说我们让你眼花缭乱了吧,一边和她们挤眼,又用手比划了他要请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的意思。她们两个都点头表示同意。我说你要请就得请四位,我们还有一位不在这里呀。他说请四位请四位,美女如云秀色可餐,越多越好啊,那一位在哪儿我们去接她总可以吧。答应了张国宝,刚走几步,秀芳的手机也响了。我开玩笑说没准这又是一个请吃饭的。秀芳一接就向我们点头挤眼,果然又是一个请吃饭的。秀芳的电话还没有说完,桃儿的手机也响了,我笑着说又一个请吃饭的。桃儿一接就笑起来了,她这一笑告诉我又说对了。秀芳手机是贺然打的,桃儿的手机是王一明打的,因为我们已经答应了张国宝,她们两个都自觉地拒绝了邀请。这几个邀请电话让我们又接上了在会场上递纸条的兴奋,每个人都情绪昂扬。我给雪儿打电话说有人请我们吃饭,问她在哪里我们去接她。她说也是刚刚有人约她吃饭,正想与我们联系,她这样说我们就只好分头行动。主席台上的老爸好象是听腻了市长的政府工作报告,正打量着我。我冲着他点点头,他的嘴角向下拉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和我打了招呼吧。我掏出手机按下了他的手机号码,想告诉他,我在台下这么长时间望着他很幸福,闻到了他的气息。可他的手机关着。我就想,领导和我们这些帮闲记者就是不一样,严肃正经地对待这个会议,手机都关了,我们却在会场上搞着小游戏。一边想着一边在手机屏上按下一条短信:老爸老爸我爱你,犹如老鼠爱大米,这里这里真美丽,只因台上坐着你。发了短信,想象着他看短信时的表情冲着主席台的上老爸做了一个鬼脸。

张国宝把我们带到几公里外一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郊野酒店。酒店的外墙壁用红砖砌成,隔着大门往里看是几排很普通的平房,从外观看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是一家顾客盈门的特色酒店。进了院子里面才让人感觉到这平常院落中的不一般。前后两个院子,中间的隔墙上有个非常考究的圆门,通过圆门进入后院是停车的地方,已经停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轿车。院子的四周是修剪整齐的绿色植物,整个院子的地面由石子铺成。前院除了人行道全部隔成了小小的方块,小方块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木蔬菜,姹紫嫣红生机盎然。我们从车上下来时已经有一位瘦高的小姐走到车前微笑着迎接。小姐问张国宝今天来几位?张国宝说你给我安排上次那个房间就行。小姐问是心雨还是听泉?张国宝有点不耐烦地说心雨。小姐说对不起,心雨刚刚有人进去,咱们去听泉怎么样?他说那就听泉吧。我们几个跟随小姐穿过花坛绕过三排平房走进前院的最深处,才到听泉包间。由于职业关系,我们几乎吃遍了全市的大小酒店,也算得上是有点见识的女人吧,但还是为这郊外的野味酒店感到意外。这外观看起来与农村民居毫无二致的砖瓦平房,里边的

装修竟然富丽堂皇得不亚于那些星级酒店。这个酒店的老板一定偏爱中国文化,包间里的装修和摆设全是中国风格,桌椅是仿红木镂空雕花的仿古样式。我们正为这荒郊野外的酒店发着感慨,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野味菜肴。野猪野兔野鸡甚至狼肉及各种各样的山间野菜应有尽有,中间围着一只烈炎熊熊的酒精炉,炉上放着一只陶罐,罐里煮着刚才小姐拎来让我们过目时还活生生的野生元鱼。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弥漫起了诱人的香味。

接受了张国宝的邀请后,我一直提醒她们,张国宝是一个部门的领导,一定很谨慎说话要注意分寸,直到上车前我还给她们使眼色唯恐她们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没想到酒至半酣时他自己先疯狂起来。他说听花儿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都是“圣人旦”,我也是大家公认的“圣人旦子”,今天找到圣人旦队伍了,我喝一杯酒,算是加入你们这一保里了,你们都是性情中人,我也是性情中人。说着他端起酒杯分别与桃儿、秀芳碰杯,她们虽然不太情愿喝,但看他那实实在在的君子风度只好与他碰杯。他又给每个人的酒杯里倒满了酒,端起一杯对我说,咱俩十几年的缘分到今天才成倦属,当着你们姐妹的面,咱单独喝一杯。我含羞带笑地和他碰杯,我伸出碰过的酒杯往他面前凑了凑说你喝多了,我替你喝点。他看了看我,把杯子里的酒倒进我杯子里一点,说谁跟谁亲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聪明机警的桃儿一看张国宝在我们面前揭去了矜持的面纱便热情大胆地助兴起来。

她不知怎么就悄悄地到厨房找来了一个

苹果,还不知在哪儿要来了一根红毛线,分咐秀芳倒了满满的两杯酒。她说这十几年的姻缘来得不容易,今天我们给你们举行婚礼,我宣布婚礼现在开始。她自己一边用筷子敲着桌面一边哼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哼一段停下托着长腔说,婚礼进行第一项,夫妻对拜。张国宝一定觉得很好玩儿,高兴地向我鞠躬,我也向他鞠了一躬。桃儿又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说婚礼进行第二项喝交杯酒,她端起两杯酒分给我一杯又分给他一杯,非要我们缠着胳膊喝交杯酒。喝了交杯酒,我们笑得弯着腰把杯子放在桌上,她便一本正经地说婚礼最后一项送新人进入洞房。她也忍不住笑了,捧着肚子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婚礼进行完了,开始闹洞房。她让服务小姐找来一根红线和一个苹果,边系边说秀芳,该给新人闹洞房了。这样的闹腾,在一旁帮不上忙的秀芳早已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听到她的吩咐,秀芳强忍住笑,走到我身边配合着桃儿让张国宝我们两个啃苹果。张国宝很高兴地任她们玩耍着,并没有真地去啃那只晃悠悠的红苹果,而是站在桌边歪头看着圆溜溜的红苹果笑着嚷嚷说你们真会捣啊,真会捣啊!几个回合下来苹果仍然完整无缺,她又一次一边敲击桌子一边晃动苹果。这一次张国宝像是有意成全我们的快乐,稳稳地把嘴凑上去,他就要啃上苹果时苹果却移走了,只好再追着去啃那只晃动不定的苹果,当他又一次快要接近苹果时秀芳在后面猛地推了一下我的头,桃儿同时按住了张国宝,这样我们两个来了一个嘴啃嘴。

这个在朋友的笑闹中的接吻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在朋友面前确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能够这样顺从而兴奋地投入到这样的游戏使我对他更有把握了。这个游戏让每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桃儿得意于她的安排,满脸放着红光,秀芳笑得直不起腰,张国宝很有点人来疯的味道,他说新婚三天没大小,追着她们两个非要亲吻,领导干部的威严荡然无存。在笑闹中很快就到了两点多钟,张国宝说,叫小姐买单吧,今天是第一天开会,下午讨论市长的工作报告。我们这才想起下午还要采访代表团的讨论情况。

从野味酒店出来,直接去讨论会场。张国宝在路上说今天真开心,我几十年都没有这样无所顾忌地开心过了,以后我可以每个月为姊妹们提供一次相聚的机会。他这话又把我们的情绪又调动起来。桃儿说好,一言为定,我们一个月给你举行一次婚礼。他摇着头说,坏了,坏了,我遇上你们这几个算是没法弄了。秀芳说有谁能一个月举行一次婚礼,月月做新郎风流无限啊。桃儿说有人对我说你不知道我对他印象多好,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跟别的领导不一样,我觉得他是全市最有气质最有魄力的领导干部,咱姊妹们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优秀的人,一个月举行一次婚礼都不能表达姊妹情份。这些话她是学着我的口气说的。秀芳也以我的口气说要这样说,一个月热闹一次都不多。这真是缘分,我崇拜了十几年的人和我一见如故,你不知道他有多义气,根本就不像在官场中混的人。张国宝听着桃儿、秀芳摆我对他的评价,呈现出得意之色,但嘴上仍然说坏了,遇上你们几个真坏了。你们要把我引到邪路上去。

下午讨论就在酒店的会议室里。秀芳没带

化妆品,到我们房间去洗脸。在酒店的电梯上,张国宝看了一下表说两点半了。我说正好不耽误参加讨论。他说我是团长,来晚了不好。我问你是团长?我去你那个团采访吧?他说行啊,你晚会儿再过去,咱俩不要一块儿进去。桃儿说你们还夫妻双双去讨论市长报告呀。秀芳一本正经地用播音的腔调说,本台消息,今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市直代表团团长张国宝携新婚夫人花儿参加会议,讨论政府工作报告。大家笑闹着,电梯到了四楼,他满面春风地笑着向我们挥挥手下了电梯。桃儿说他今天高兴得很,你还交代我们别说话过头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疯,比咱还疯哩。

我们到五楼的房间里洗了脸、化了妆,桃儿所在代表团讨论的会议室就在五楼,我和秀芳一块儿从房间里出来上了电梯,我在四楼下了。走进四楼的会议室,张国宝说,记者来采访了,我们欢迎。说完他自己带头先鼓起了掌,大家也都跟着啪啪地拍起了手。我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笑,在他们围着的椭圆形会议桌后面沙发上坐下。张国宝热情地招呼,记者小姐,前面请前面请,别的人也跟着让我往前坐。我说谢谢,坐这儿就可以,你们接着说吧,别打扰了你们。

他们讨论政府工作报告,其实不是抱屈工作难搞就是对发牢骚。这些市直团党政组的代表大都是市直各部门的一把手,掌握着一定的实权,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们的牢骚当然和普通市民物价上涨行路困难住房拥挤收入下降这些牢骚有着质的不同。表面上所摆出来的是工作的难度和对社会的担忧,其实这些问题背后不过是自己的位置不好了,提升得慢了。最有代表性的是交通局长的牢骚了。他的背景我听说过一些,听说他三十三岁就当了握有实权的交通局局长,属于那种机灵果断少年得志型的人,在这任上已经干了八年,这其间多次调整都没有动他,官场上的人传说他是工作干得出色,嘴巴抟(方言:嘴上给人说得好,靠嘴皮子跟人套近乎)得好,礼送不大方的人。不如交通局的地方他坚决不去,领导又总觉得他不够提拔的条件,所谓的条件当然是感情投资不够。所以每次调整领导班子就只有交通局长没动了。听说这一次会上要补选的副市长开始时他的呼声很高,官场上的事情变幻莫测,不知怎么搞的,后来他成了选举中的配角。官场中都是削尖了脑袋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传出这次会上补选的副市长没有他。他在发言中也不回避自己的不满,他说交通局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的,公路发展,三乱治理,内部改革等等摆了许多,对市政府工作报告中说的今年要达到什么,实现什么的难度又摆了一大堆。有人插话说,你这次要弄上副市长就不作难了。他听了笑而不语,那笑当然是一种有函养的笑,也是一种对难堪和不满的掩饰的笑。大家像是为了安慰他,便说要当副市长的那个人弄得不赖,听起来这是对别人的褒扬,其实这话里话外既含有对他的不服气又有对交通局长的不平,还有他们自己的不平衡。人家再过两天通过选举的法定程序就是副市长了,谁还会在众人面前说他的不是,这种不平和不服只有隐藏在奉承中。这些话是谁都感觉到但谁都说不出什么的。这些深谙官场之道的人真是有着不一般的水平,连发牢骚的话都奉承着说了。就在大家和言悦色地发着牢骚鸣着不平的时候,张国宝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说,冯书记马上过来听我们这个组的讨论。大家一听市委书记要来,会场的气氛立刻就有了一种等待的凝重,张国宝让出了中间的座位。

市委书记一到,凝重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大家都站起来迎接他。张国宝把他请到了刚才让出的位置上,刚刚还发着牢骚的交通局长要给他的秘书让位,秘书坚决恭敬地拒绝了,知趣地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张国宝说我们这个组正积极发言,欢迎冯书记给我们作重要讲话。冯书记说大家继续讨论,我来主要是听大家意见的。张国宝说那我们就继续讨论,讨论以后再请冯书记作重要指示,刚才谁正发言还继续说。交通局长说我已经说完了,往下说吧。刚才那位率先为交通局长鸣不平的人说,那我说吧,便结合着他的工作谈起了政府工作报告,听了他的发言才知道他就是在

审计局主持工作两年的副局长。审计局是一个肥缺,副局长主持工作,刚开始都以为他主持不久就会扶正的,但主持了两年仍没有动静,就难免不让人打这个位置的主意,听说他要是再提不上正局长年龄就过了。他的发言完了,接着发言的是交警支队的队长,都是一些对政府工作报告肯定的话。这两个人发言以后,张国宝说冯书记还要听其他组的讨论,请冯书记给我们作重要讲话。冯书记说我不多说,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少说几句。他便针对审计局和交警支队在发言中所谈到的情况说了自己的看法,并对他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冯书记一走,他们便没有了讨论的兴致,又开始说起了只有他们那个层次的人在一起时才会说的话。我听到的看到的已经足够写一篇稿子,不想再坐下去,又不好意思站起来走,就拿出手机拨通张国宝的手机。小声说我想走,你安排结束讨论吧。他答应后挂断了手机,我怕别人看出来是我打的,装出仍在通话中的样子对着手机胡乱说了几句才关了。他们又胡扯了几分钟,张国宝看了看表,征求大家意见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反正明天继续讨论,有啥明天再说?大家都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我在人大会上第一次采访市直代表团的讨论,领导干部都不愧是高水平的人,他们的牢骚话里从不提出哪个领导,也不说出哪个部门,和最基层的代表那种直接埋怨的牢骚方式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紧张而快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