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凶残的脸在她的眼前一闪,使她记起在自然和必然所爱的东西之间,横亘着凶神恶煞的他,横亘着财富、阶层、习俗的辽阔地带,横亘着肮脏、罪恶、欺骗的泥潭,她天法再沉默……
最近,李丽萍很容易显出伤心来,每时每刻觉得姜阿基这个腐朽的恶魔伸出蛇似的毒舌头,啃咬着她滴血的心,吸干她幸福的甘泉。
李丽萍忧心忡忡地依着窗口凝望着天空,天一会儿有阳光一会儿阴沉沉,太阳忽儿露出脸忽儿钻进乌云像一盏探照灯。一只乌鸦飞了过来,飞得很低能看见它的两个收拢在腹下的黯红的瓜子,“嘎”的一声,叫声像冰一样破裂着,使她感到灾难的来临。她万分懊悔在路边饭店行为上的不检点酿造了恶果,使姜阿基手里紧紧地担着她的隐私,施加给她既无法摆脱又不能漠视的威胁。姜阿基揭开她的隐私,吴大妈真相大白,把他们寡母孤儿逐出家门咋办?她万念俱灰地看着患了重感冒的儿子吴刚。
吴刚一动不动地待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心情悲痛地看着他的母亲,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难受,莫不是为了他?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是有罪的。亲爱的小乖乖,正是在这种忧郁感情的深处看着她的母亲。
他的母亲李丽萍一方面已经萌发了对陈正华的爱;一方面是对姜阿基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害怕每时每刻可能坠入无底深渊的生活。要是这孩子是姜阿基的,那她就没有出头之日;要是这孩子是罪犯林森木的,他们要回这孩子怎么办?要是吴大妈知道这些年来养活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该受到怎样的打击呢?想到这些,她不寒而栗,看见多灾多难的孩子,激起了她的怜悯和母爱,她吻着孩子的额头热泪滚滚,于是她抑制住自己用微微发颤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妈妈糊涂了,带你去野外散散步。”她说着拉着吴刚走下楼梯。突然间她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不禁又惊慌起来。
李丽萍提心吊胆地抱着吴刚跨进大厅,她的估计不错,有四五个妇女在里面坐着喝茶。吴大妈和她们聊天,她站在门口惶惶不安地看着这几个陌生的妇女。
女人们一见到李丽萍,吱吱喳喳的讲话声和笑声立刻停止了,大家都望着她。一碰上她们的眼光,李丽萍就低下了头,不声不响地向前挪动了两步。
吴大妈为了打消她们的惊讶,打破她们的沉默,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媳妇……李丽萍。”
“李丽萍,多么文雅的名字。”一个姑娘说。
“看上去真像电影明星。”一个姑娘也小声说。
“但是这电影明星却扮演了悲剧。”吴大妈的话又使气氛变得严肃起来。
李丽萍走上前向客人们问好,吴大妈把陈正华的姐姐介绍给李丽萍:“林美华,哈哈哈,真有意思,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家里的人叫我阿华。”林美华走上前向李丽萍自我介绍,并简单地介绍了其他几个姑娘:“这是陈美芳,这是吴仙花,这是林仙灵,都是我的夫家邻居,也是我的好姐妹。”
李丽萍看着林美华那红啧啧的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米六0的个头和略显丰腴的体态,就像山里的嫩竹笋那般诱人。李丽萍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和姑娘们一个一个相见,但她的视线久久离不开林仙灵,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带暗纹的衬衣,下身穿着是浅灰色直筒裤,脚上穿着白色半高跟皮凉鞋,由于她拥有一副修长而曲线优美的绝妙身材,她这种普通而大方的穿着更使她引人注目,如鹤立鸡群。
林美华看见李丽萍怀里的吴刚,就走过来抱过吴刚.亲热地吻起孩子的小脸蛋,其他几个姑娘也围上来逗他,都说他太像李丽萍了,简直像模具制板出来一样。
吴大妈把客人交给李丽萍道:“萍儿,我已答应陈正华了,你今天陪他们去普陀山游玩。”
“妈妈,吴刚病着。”
“患点感冒没关系。吴刚过来,奶奶带你去散步。”吴大妈说着拉着吴刚跨出门槛。
这时陈正华兴冲冲地跨进门来道:“女士们出发吧,船已安排好,大家上路吧!”
路旁遮明的青松,四野上一望无垠的葡萄架……初夏时节,各色花都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像绣在一块绿色大地毯上的绚丽斑点;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吸着花蕊辛勤地飞来飞去。
他们一行六人怀着万分喜悦的心情快步到了码头,乘上去普陀山的轮船,辽阔无边的海面上风很大,驱散了闷热的暑气,渡轮乘风破浪向普陀山疾驶,船上站立着快乐的陈正华、李丽萍和林美华等,还挤满了去‘朝山进香’的男女老少。船到中途普陀岛的秀丽景色已依稀可辨。陈正华突然惊异地指着前面的高耸浪花说:“女士们,请看‘莲花宝座’。”
“莲花宝座!”林美华惊喜地拍手叫道,“为什么叫‘莲花宝座’?”
陈正华道:“这里有个传说,观音娘娘的‘莲花宝座’,只要有谁对她不敬,她就会把你围圈在水里,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陈正华话音刚落,船身剧烈摇晃,大家显得六神不安头昏眼花。林仙灵战栗着说;“莫非我们也碰到此事不成?”她不顾大家的阻拦,随着人群拥出船仓,回过头来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陈正华,可嘴里却喊道:“美华姐,你们出来吧,风浪好看极了。”
陈正华拉着李丽萍挤出了船仓,站立在颠簸的船板上,望着辽阔的海面,陡然突出一个浪头起伏翻卷,真像一朵莲花涌起,悠闲地飘浮在海中。再仔细一瞧,原来“莲花”处在三座小岛之中,海水有三种颜色组成。李丽萍沉思良久,恍然大悟地对着陈正华说:“是三种海水相撞才突起这座‘彩莲’的呢?”
陈正华皱了皱鼻子,李丽萍又想起林森木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犯过强奸罪?”
李丽萍这一句问话,人们的眼光“刷”地一下全集中在陈正华的身上,他通红着脸痛苦地摇摇头,而她也由于自己在公共场合失言而后悔莫及道:“陈正华,对不起。”她一激灵连忙转过话题道,“彩莲’是不是三种海水相撞而成呢?”
陈正华含笑地点了点头,整了一下李丽萍技在肩上的乱发,深情地问道:“你害怕吗?”
李丽萍摇了摇头,友好地撩了陈正华一眼,心里想只要陈正华守护在身旁,恐惧和痛苦就像飞蝶似的离她而去。只有同他——吴善伟的化身一起,自己才过上充实而愉快的生活——
至少有七八年时间,她没有遭人践踏,也没有弄得古板僵化,没有混迹于低下的人群中,也没有被排斥在同光明、健康、高尚的心灵交往的一切机会之外。此刻,依在他身旁仿佛吸饮着源源而来的幸福清泉。她兴奋地说:“我同你这一个独特、活跃、博大的心怀在一起,什么事我也不害怕了。”
陈正华深情地看着她,整了一下被海风吹散而掉在她前额上的一撮长发。“丽萍,我很幸运能给你勇气和力量,赶走恐怖与慌张。”他转过头看着那些念着“阿弥陀佛”边向海里丢硬币的人们笑着说,“你看他们那么执著呀!”
李丽萍回头看着丢硬币的人们,也不觉一笑。
突然,林美华狂喜地拍手高嚷道:“海浪平息啦!船也平稳啦!嗨,我们坐过了观音娘娘的‘莲花宝座’了。”
船平稳地行驶着,船后分出一层一层的浪,扩散出一层层的波纹,像拖着一条白尾巴,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兴高采烈地踏上了海大佛图的土地。
李丽萍在这里一时忘记了苦闷,和姑娘们混得很熟,她又变得活泼了。岛上奇峦叠嶂树木葱郁,沙滩细软碧涛拍岸,是避署胜地游玩的好地方。不一会儿,李丽萍和她们非常融洽了。
在她们的欢声笑语中,李丽萍忘记了自己的忧愁,她感到自己窒息中产生了希望,青春重新焕发出来,她甚至忘了她是吴家的儿媳妇。此刻,她像一只蝴蝶展开翅膀,忽这忽那,忽东忽西悠然地飞着。她那美丽、深情而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睛,一看到陈正华就不知所措充满羞涩,她那浑身的孩子气也立时收敛,并忧虑地把目光转向另一边。
李丽萍神情的变化总使陈正华心潮起伏,但是这翻腾的心潮在他严峻的脸上不露出丝毫痕迹。他担心自己会说出一句不当的话,会使这快活美丽的天使,突然变成一尊雕像,因此他避开李丽萍的视线,尽量和其他姑娘聊天。
他们随着一些香客三五成群,手持散发着袅袅轻烟的檀香,口中念念有词地向大小观音毕恭毕敬地磕着响头。他们越过了一些善男善女,来到了雄伟壮观的普济寺。
一踏进庄严的普济寺,就会有耳目一新之感。苍翠茂盛的古树和高耸的红墙交相掩映。屋顶上的玻璃互相反射出耀眼的光,果然气派不凡。殿里端坐着观音像,顶上高悬着现代霓虹灯制成的“佛光普照”四个大字。香客案上红红的幽烛被换成了塑料制成品和小红灯泡。寺里人头攒动,多数人是在念着“保佑丰衣足食。五谷丰登”之类的话。林美华带着同伴跪在观音像前虔诚地说:“观音娘娘保佑我们生活一帆风顺,保佑姑娘们一个个找到如意郎君,保佑弟弟陈正华生意兴隆,财气旺盛,找一个贤妻良母。”当她说了这一类话时,她们虔诚的眼光看着站在一边观看的陈正华,林美华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跪下。
“生活好要自己去劳动,一个泥菩萨岂能帮忙?姐姐,我们走吧!”陈正华笑着说。这一席话引起了许多虔诚者的反感,得到他们一个个白眼。陈正华不宜争辩知趣地闪到一边。
李丽萍这会儿悄悄地离去到了荷花池旁。突然,一只蝴蝶飞来停在她的头上,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轻轻地将蝴蝶抓住,放在手里欣赏了一会又将它放掉,让它自由地飞向天空。她随着蝴蝶的飞转,欣赏着大自然纤尘不染的水、空气、白的云朵和千姿百态的野生花草,仿佛这些都散发出一种清新甜柔的气息,李丽萍弯下腰摘了一朵荷花,高兴地插到自己的发髻上,慢慢地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她平伸双腿两只胳膊在体后撑着,又尽可能地往后仰靠着身子。这样她全身柔美的曲线和胸前那一对轮廓诱人的乳峰更加突凸。突然,她觉得有一个人来到她身后站住了,回头一看是陈正华,她的手脚就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荷花也掉到了地上。
陈正华弯腰拾起了荷花,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她。她急忙转过身看着河里那婀娜多姿的荷花,有的彬彬有礼,有的盛气凌人,有的一枝独秀,有的孤芳自赏……荷花瓣上还有许多晶莹的水珠在流动。
陈正华不声不响地向她挪动了几步,小声地问:“往发髻上插着插着怎么又把它扔了?”
“没有,我随便看着。”
“你看头发上怎么样?”
“你……”
“这儿是野外没人看得见,李丽萍,谁能看到你戴上花而说三道四?想戴就戴上吧。”
“你理解错了。我对花没有特别的兴趣。”
“瞎说!要是没兴趣,你为什么把它摘下来往发髻上插,而不把它扔到池里。”
“你是不是怜惜它了?”
“我为什么不怜惜它,看到你忧虑不安,它都蔫了。”
“你这么怜惜它,那你就把它别在衣服扣子上吧!”李丽萍说着走到陈正华面前。陈正华望着她一双智慧的锐眼嵌着两道浓密的向上翻卷的睫毛,每眨一下都像把扇子一样呼扇呼扇的。
他不由自主地说:“李丽萍,你真是个超脱的女人,从你不露痕迹的装饰上可以看出你是个有内涵的人.光洁的面颊没有半点岁月蹂躏的痕迹。”他说着不知不觉地把花戴到了衣服上,“瞧!
你的命令我服从了,行了吧!”
李丽萍没有回答,缓步在荷花池畔。
“想什么?”陈正华沉默不下去了。
“这荷花盛开多幸运,毫不畏惧地向整个世界倾诉自己的心声。”
“是啊,李丽萍,越是为荷花盛开感到骄傲,看到湖水就越是痛苦。”
“为什么?”
“深邃的湖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接受着荷花的盛开和凋谢,接受着对它那清澈湖水的污染,可是它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它上面即使泛起一些波浪,也不会揭示它的秘密,反而会把它覆盖。”
“人生有时也被埋藏在深渊之中呢?”
“你说得很好,刚才当你和姑娘一样兴高采烈的时候,使我想起了你那被暴风雨拍打过的不平静生活过去了。”
“那今天?”李丽萍颤栗起来。
“今天和这湖一样平静深沉,可是这蔚蓝色的水下,不知有多少愿望被压抑着啊!”
听了陈正华的话,李丽萍脸羞红了,她明白陈正华正极力探索她内心的秘密,他大概想用感情的火星把她那充满痛苦的秘密揭示出来。她冷静下来强压住了起伏的情感,但感情总是要爆发出来的,要把它永远的埋在心里非常困难。
“怎么啦,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陈正华问。
“我在想你这些富有哲理的话,我的生活如湖水一样,每时每刻把自己推向这幽深黑暗的湖底,而要从这里面出来是艰难的。”
“这是你的疑虑,李丽萍,如果你愿意可以从地狱进人天堂。
但需要一个人的有力帮助。他了解你心里的痛苦并且决心解除它,并能把你生活之灯重新点燃。”
“我不知道这有力的帮助指什么?”李丽萍天真地望着他,用深情然而是痛苦的眼光直视他的眼睛。
陈正华为了打破不安的气氛说:“爱情,神圣的爱情就是生活最有力的帮助。”
听到从陈正华嘴里说出来的“爱情”两个字,李丽萍就像毒蛇咬后毒汁渗进了她的血管似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就是这个“帮助”毁了她的前途。今天“爱情”又在考验她了。突然,姜阿基那凶残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记起在她自然和必然所爱的东酉之间,横亘着凶神恶煞的姜阿基魔鬼,横亘着财富、阶层和习俗的辽阔地带,横亘着肮脏、罪恶、欺骗的泥潭。她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以低沉的声音说:“那个‘帮助’早就失去了,现在只剩下痛苦的记忆了。”
“我有一句话想说,你会见怪吗?”
“行啊,你说吧!”
“把对爱情的记忆永远从心中忘掉吧!”
“陈正华!”
“李丽萍,你所需要的爱情我给你。”
这是李丽萍渴望听到的话,但听到了又不安起来,脸色突然变了,手脚上冒出了冷汗。他给了她一种极度的欢乐——一种宝贵而辛辣的欢乐;是纯美而又夹杂着痛苦的欢乐;像一个渴得快死却尝到了甘露的人的欢乐。她的脸焦急不安涨得通红,五官在微微抽动,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她刚想开口说什么。
突然,林仙灵的声音使他俩吃了一惊,她跑来找他们了。李丽萍看到林仙灵,就像内心的秘密被人知晓了似的使她很慌忙。
李丽萍刚一迈步,陈正华叫住了她:“我等着你的回答,李丽萍。”
李丽萍什么也没说强自镇静地走到林仙灵面前,林仙灵已给大家弄好酒饭。正在等他们一起去。
在一起吃饭时,陈正华仔细地打量着李丽萍脸上庄重的表情,总觉得她那严肃的目光在什么地方见过,难道就是被他伤害过的幼女吗?那幼女不会有她这样的优越条件吧。突然,林美华摘掉了陈正华衣领上的花问:“这是干什么?花戴在女人头上的,你戴上可不配。”说着她就想往自己头上插,但是陈正华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说:“弟弟衣服上戴的花,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戴到姐姐头上。”
林美华手里拿着花困惑地睁眼望着自己的女友,当林美华的视线一转到李丽萍的脸上,李丽萍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羞涩的表情在林美华心中留下了一个难于解开的谜。但是林美华没有把事闹大,把花插到林仙灵的头上,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林美华打趣地说道:“让我们为林仙灵小姐找到如意郎君子三杯酒!”大家三杯酒下肚脸都红红的。林仙灵给陈正华敬酒,没有一点拘束,把赞扬领导的话全拿了出来。
陈正华举杯一饮而尽,望着李丽萍笑着说:“在这里我不是厂长,你们别说那些称赞的话。”
林仙灵然红着脸忙改口说:“那就祝你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发达,挑选个好媳妇。”
林美华一把就把她拽坐下去,大家也都乐了。
陈正华笑了笑说:“没事,说我选媳妇就选媳妇,你们有啥自管说。”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放松了,又是敬酒又是打围还划着拳打杠子。
林美华扫了大家一眼说:“别看人家都说我是企业家有多大能耐,其实我就是胆大,上学时我就敢逃学。不信你们看那些过去当班长啥的现在没有一个能挣大钱的!”
陈美芳意味深长地说:“真是没错,这年头不能太老实了,我原来就当班长,后来工作又给个小组长工会委员啥的,可工厂关闭了,还不是下岗在家。”
林美华呷了一口酒说:“我胆子倒不小,贷款十几万元办厂,可我咋做咋赔,为啥呢?”
陈正华笑着说:“姐姐,你别把自己也赔进去了,要多看书掌握市场信息。”
吴仙花说:“我看到报纸上以人工加工鸡蛋,结果我一年就赚了二万多。”
大家说说笑笑的,喝得很痛快,一会儿就喝下两瓶。
天渐渐地暗下来,陈正华微笑着望着李丽萍说:“天气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晚上观音会显身海滩,施舍出她的‘佛光’,欣赏后再走吧。”林美华果断地说。
他们朝荷花湖畔走去,只见一个赤身的男人把一片片深绿的荷叶铺在地上,抱起一个洁白如玉的女人躺在荷叶上,还把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轻轻地放在女人高耸的两乳中间。展绿叠翠的荷叶上怒放着洁白泛光的美女,男的在一旁像欣赏精致的艺术品。
姑娘们看到他们俩如此的放肆困窘了。李丽萍一看惊慌失措,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姜阿基,女的不是胡丽珍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李丽萍马上转身匆匆地向海滩走去,这对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的男女披上衣服,手拉手走到她的身边。姜阿基看出了李丽萍焦虑不安的神情狞笑着挖苦道:“光荣的烈士妻子,你钱财滚滚,求观音菩萨保佑施舍给我们一点,保准你生活平安无事。”
李丽萍恐慌得浑身额粟着,向后踉跄地退缩了几步,林美华和女友们赶上前问她:“李丽萍,刚才这对狗男女同你讲了什么?”
“狗嘴吐不出象牙。”李丽萍慌慌地说。
“呸,呸!这两个人真不要脸。”林美华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身影说。
“他们这样寻欢作乐,还不是毁了自己的一生。”林仙灵说。
“这像什么样啊!你瞧,充当别人的情妇还恬不知耻。”
“对我们来说是别人的,而对她说就是她自己的。”
吴仙花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但是李丽萍只是悄悄地听他们的说笑、她不时地偷偷望望逐渐远去的姜阿基他们。
“你想什么?妹子。”林美华见李丽萍沉默不语,便问她。
“什么也没想。”李丽萍接着回答。
“骗人。”林美芳接过话来说,“笑着笑着怎么突然沉默了。”
“这还用问吗?我知道丽萍大姐的心事。”吴仙花说。
李丽萍满面羞涩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吴仙花,只见她嘴唇上那神秘的微笑,好像她真的知道李丽萍的心事似的。
陈正华立刻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李丽萍的心。”
李丽萍看着吴仙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说了一声:“你说呀,吴仙花。”
吴仙花迟疑了一下说:“大概大姐想起了自己的蜜月。”
吴仙花的话像箭一样刺痛了李丽萍的心,但是她忍受住了面带一丝苦笑说:“你说得对,吴仙花。我的生活是在寻找往事的回忆,不管它给我的是快乐还是痛苦。”
听了李丽萍的话,大家都沉默地看着她。此时,她满眼泪水像珍珠似的在闪烁。
“大家去千涉沙海滩看‘佛光’吧!”陈正华添了一句提醒大家,驱散了尴尬的场面。
李丽萍除了碰到姜阿基他们心情很扫兴外,其余人都兴趣盎然地来到千涉沙海滩。海滩上人山人海,簇拥着点燃香火,空中弥漫着使人心旷神怕的清香气息。大家俯卧在柔软的沙滩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黝的海面。忽然,远处的海面上亮起一片柔和的银光,大家不约而同地叫起来:“佛光!佛光!”随着波涛的上下翻卷,“佛光”原是海中鞭毛藻受到震动便会发光,成千上万鞭毛藻便构成了岛上独特的夜景。
大家陶醉于这优美的风景之中。陈正华情不自禁地把李丽萍拥进自己的怀抱,李丽萍突然感到自己靠入了一个幸福的港湾,仿佛依赖着他魁梧的躯体支持着她处理每一件事,应付每一个人,特别是姜阿基。他像春风似的抚摸着她的脸,捏了她一把鼻子。突然,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鼻子上一瞧,心里忽地又想起林森木。他不会是林森木吧,听他刚才解释的“佛光”,就知道他是个知识渊博的人。
晚上八点多钟,李丽萍挂着家里的一老一小,轻声催促陈正华回家,大家只好离开了留连忘返的普陀山,但普陀山那美妙迷人的秀景,却深深地烙印在大家的脑海里。
李丽萍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情愿再次跨进吴家,踏进门槛就意味着回到了一潭死水之中。但又不得不抛弃这宽广的大海和阵阵晚风及欢乐的人群,回到那令人窒息的房间,吴家毕竟是她的归宿。
夜深人静,万赖俱寂。李丽萍翻来覆去地睡在床上,脑子里清晰地闪浮着她和陈正华在普陀岛上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带着喜悦和甜蜜渐渐地进人了梦乡。李丽萍梦见富丽堂皇的花烛夜,她穿着柔白色的拖地婚纱,啊娜多姿地依赖在西装革履身材魁梧的陈正华身旁,左面仿佛是他筋骨上的一根弦,跟她苗条的身材同一部位相似的弦紧紧地与她缠系着难解难分。此刻,欢天喜地祝贺他们的男男女女沸腾起来了,鞭炮声“劈里啪啦”,无数欢乐的手将五颜六色的闪光的彩纸,像雪片般地散落在他们头上。突然,披头散发的姜阿基魔鬼似的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吓得大家惊慌失措,“嗷嗷嗷”地乱蹦乱窜,无情地把她与陈正华远远地分开,这情感交流的弦折断了,她的内心在滴血,千呼万唤着陈正华,陈正华……突然,她被恶梦惊醒了,瞪着眼睛看着窗外一轮皎洁的满月沿着自己的轨道,透过无遮拦的窗玻璃窥视着她。忽然,她瞧见忘记拉上的帐幔动了几下,她便半欠着身子伸手去拉帐幔,不料她的手触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抬头一看有一张龇牙咧嘴魔鬼似的脸,她吓了一跳。月光下显出的是姜阿基的脸,他像幽灵似的一闪不见了。她脸色苍白地紧闭双目,似乎用听不见的声音:“你这恶魔又来折磨我了,你要来取我血淋淋的心肺。”她四肢百节颤抖地昏睡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李丽萍感到整个身子被什么人抱住了似的,她猛然一个寒噤坐了起来,看见姜阿基偷偷摸摸地移到她身旁,合臂把她搂住。
李丽萍愤怒而恐惧,想喊而出声不得,怕惊醒了吴大妈,只.能声音颤抖着低声嘶叫:“滚蛋,魔鬼!滚蛋,凶手!”
“开恩,开恩吧!”姜阿基一边把嘴唇贴上她的肩膀,一边嗫嚅着。
李丽萍一把揪住他的一撮头发,拼死地推开他,他的吻就像蚊咬一般。
“开恩吧!”姜阿基又说,“但愿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姜阿基双手仍以超人的力气紧箍着她,她气急败坏喝道:“放开我,否则我咬你的脸!”
姜阿基抓住她的手道:“你就糟践我,打我,使坏吧!你要怎么都行!可是你开开思给我钱吧!”
李丽萍像孩子大发脾气地打他,用双手撕他的面孔,吼道:
“你滚,恶魔!”
“给我钱,给我钱!我求求你!”姜阿基喊道,滚倒在她身上,她一下下打他,他都报之以爱抚。忽然,他恶狠狠地说:
“你不打开保险箱给钱,我马上去见吴大妈,揭开你的画皮。”
李丽萍被制服了,上气不接下气地瘫软了,被他搂在怀里任凭他轻薄。她感到他那摇荡的手在她周身乱摸,当他的手接触到藏在她身上的保险箱锁匙时,她便高喊:“救命啊救命,有吸血鬼!”
“你要是在半分钟内还不住口,我就会咬破你的喉管,那时瞧你还能不能这样失声嚷嚷。是什么鬼附上了你的身,你这个贱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着使劲儿猛推她一把道,“郑娟芝,我本可以对你采取一个痛苦的行动,一个不可违背的原则,让我在这一时刻损害了你,只是为了避免一个更不体面的丑闻,我要你给我钱,钱!如果你无法满足我,那遗留下来的只是不幸和永恒的懊悔……”姜阿基恐吓道。
“救命啊救命啊!”李丽萍大喊大叫起来,害怕他伤害她。
姜阿基惊慌了,猛地从她脖子上拉下项链,飞快地从窗子里跳出去逃之夭夭,当他看到这贵重的项链,就忘却了屈辱和李丽萍对他的仇愤。在他血红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昏暗的神采,他把项链往空中抛了抛,像一个珠宝商似的抚摸它,看了又看,接着又说:“没关系,郑娟芝,你的项链会替我雪耻的。”
此时,吴大妈听到了呼叫声,马上来到李丽萍的卧室外敲打,她猛地开了门,吴大妈看见儿媳妇大惊失色的脸问道:“怎么啦!萍儿,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妈妈,我好像是在梦游。”
“说吧,什么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毒蛇缠住我的全身。”李丽萍极力镇定着说。
“你太劳累了,孩子。”
“还梦见一群野兽龇牙咧嘴地向着我吼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吓坏了我。”李丽萍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睛站起来。
吴大妈万般柔情地说:“萍儿,你太劳累了,好好睡吧。”
“妈妈,对不起惊动了你。”李丽萍惊魂未定,以颤抖的声音回答着她。
“我走了,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吴大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其实,姜阿基一手造成的这疯狂恐惧感,这疯狂的欲念,这可怕的无法抛开的羞耻感,对李丽萍已成了一种阴森可怕的羞辱和折磨,仿佛要把她抛掷到朝不虑夕,苦苦挣扎的生活风暴之中,受尽艰难痛苦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