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校园里又碰见了女体育教师丁香。我在心里邪恶地把她和王姐做着比较。令我气愤的是,丁香在我心里的地位仍然大大超过了王姐。这个结果我当然很不满意,因为这个结果说明了我的失败,真是太失败了。我在心里把丁香当做女王,但我居然连她的手都没碰到过一下。
丁香在夏天的阳光下很挺拔。我看着她的身影,暗暗地吞了一下口水。“丁香是酸的,”我想。不过这几天让我烦恼的是学习委员贝小嘉一直不理我,这让我觉得上课真无聊,简直是无聊透顶。自从在向天家里发生嘴唇咬嘴唇的事情后,前几天我一见贝小嘉就心虚。我曾经递给她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尊敬的贝小嘉同学,我错了,请原谅。谁知她把纸条一扔,说了一句:宝器。我气坏了,但目前的情况是投鼠忌器,我拿她老人家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几天上课,我害怕走廊有脚步声。假如是贝小嘉的母亲怎么得了?�
有一天我急了,我对贝小嘉说,你如果还生我的气的话,你惩罚我喊你贝姐行了吧。她不理我。我又说,那喊你“妈”你该满意了吧。她的嘴唇动了动,我清楚地听到她说了三个字:神经病。我彻底没招了。
我进教室的时候班里闹哄哄的。我刚到座位上坐下,正准备想办法撬开贝小嘉的嘴巴的时候,和我玩得很好的两个男生朱朱和大勇就把我给拉了出来。“刀柄,”他们喊我的绰号,“芳儿的哥哥说是今天下午要来修理你,你干脆下午就不上课了,快回去吧。”“芳儿的哥哥,为啥?”我吓了一跳。�
“是芳儿放的风,芳儿说你玩弄了她又把她给甩了,”朱朱说:“要不,你去给芳儿认个错,哄哄她算了。”�“对对对,”大勇说,“狗熊可不是好惹的。”
狗熊就是芳儿的哥哥,也是我们这个学校毕业的。我刚进学校就知道了他。他比我高两届,很能打架,听说这家伙现在进了钢厂,连车间主任都被他揍过。其实我和狗熊见过,还一块打过架。“放屁,”我大骂大勇,“我刀柄又不是粑角。”�
高中时代我其实是个两头冒尖的人物。我在身兼学生会副主席、文学社社长、校刊主编三种职务的同时,又爱打架。常常是上午老师夸我、下午老师骂我。之所以我当了三年学生会副主席而又一直没扶正,就是因为我抽烟、喝酒、打架常被老师给逮着。
大勇叫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狗熊出面,谁敢帮你。”
我咬了咬牙,问:“你们呢?”他们把胸口一拍:“你说怎么办吧。”
我想了想,说:“这样,大勇下午就不上课了,你到职中去找程岑,喊他带人来,我和朱朱在学校等。”大勇说:“行,要弄就弄。”程岑读的是职高,初中毕业没考上普高线。职高离我们学校有好几站路。我从口袋里摸出拾元钱丢给大勇,说:“买几包烟去。”和朱朱回到教室上课的时候,我心里仍然有点发慌。其实任何一所中学,只要不是重点,都会发生类似情况。打架是常事。�
我最先开始打架的时候是初中,当时我们班上有几个问题学生,其中一个叫暴牙,经常找班里的同学要钱,谁不给就要挨揍,有一天这种事就发生在我的头上。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被暴牙一伙堵在了校门口,暴牙一边玩弄着刀子,一边用眼睛斜斜地瞄我。
“程西鸿,站到,”暴牙喊,“拿点钱来用。”
我身上揣了两元钱,但是我说:“没有。”接着我的左脸就挨了一记耳光,暴牙用刀子抵着我:“你龟儿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的脚有点发抖,我可怜巴巴地掏出伤心的两元钱递给他。
但这事还不算完,过了几天,暴牙他们一伙又堵着我,强行搜走了身上的钱,连我捡来的半斤过期粮票也没有放过。后来这种事一再发生。那一段时间我心里恐惧极了,又常做恶梦,非常怕去上学。我又不敢把这事告诉老师和家长,我害怕被报复。夜里的梦境经常出现被暴牙他们提着刀追杀的场面。�
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香港电视剧《上海滩》,剧中的男主角许文强很厉害,一个人提刀能砍七、八个人。我看了心里就佩服得不行,我想我应该向许文强学习,我想我不应该怕暴牙。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在怀念我的青春期的时候,我首先就想到了血。事实上,花季在男孩子的眼里早早就沾上了暴力,比如每一个孩子都挨过父母的打骂,再比如一个弱小的男生对强壮的男生所充满的惧意。我决定对暴牙的行为进行反抗。�
那个下午,第一节课刚下,我就故意对暴牙进行挑衅。我干的方法很不巧妙,我直接走过去对暴牙说:“把我的钱还我。”“皮子痒,”他冷冷地说,丝毫没把我放在心上。
“你还不还?”我声音很大,但心里发虚。
暴牙跳起来就是一耳光,说:“老子不还!”遭受皮肉之苦的时候我心中的惧意已经被怒火代替。我抓起一根凳子就砸在暴牙的头上。暴牙当场就被我砸得冒了烟,头上流了血,他抱住头,奇怪地看着我。我居然出奇地冷静,我说:你还不还钱。�
这时暴牙的几个烂兄弟扑过来,准备对我动手。我提着板凳,目光吓人,说:那个敢上我就把他打冒烟。暴牙一伙全吓坏了。后来程岑对我说:西鸿,你那天下午好提劲,特别是眼睛,像刀子一样。这件事情的后果是,暴牙一伙再不敢惹我,他们说“程西鸿是条疯狗。”还有一个结果是:我被我那有力量的工人父亲给吊起来打得一星期没能上学。班主任也挺讨厌暴牙一伙,只让我写了份检查完事。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打架,而且从来没输过。很多老实的同学见了我就怕。其实这都是受到电视剧《上海滩》的影响。剧中的许文强头戴礼帽,身穿雪花呢大衣,梳着大包头。一夜之间,校园里的男学生便跟着效仿。我自然也不例外,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笑又荒唐。尽管我当时打架挺厉害,但内心仍然惧怕狗熊。
狗熊高我两届,狗熊很强壮。“这事贝小嘉也有份,”我气愤愤地想:“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疏远芳儿。”下午的课最末两节是自习。虽然临近高考,但班里仍然闹哄哄的。
mpanel(1);
我所就读的这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每年的升学率几乎为零,到了高二的时候,班里的学生大规模流失,很多都已经开始在工厂上班。但我老爸仍然对我寄予厚望。可惜我实在不是很争气,除了能写一手还说得过去的文章,几乎是一无所长。贝小嘉仍然不和我说话。她穿着淡蓝色的衣裙,眼睛依然亮亮的。我的情绪并不太好,趴在桌上打瞌睡。快放学的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一个穿黑夹克的男孩,我认识他,是狗熊的哥们,绰号叫鸭子,早就没念书了,成天在社会上晃荡。据说他打架挺厉害,下手很重。�
“刀柄,你出来一会儿,”他说,“狗熊有事找你。”
我站起来的时候,贝小嘉突然拉住我的手:“别去,会出事。”她红着脸,小声说。声音像蚊子,但我仍然听见了,不过我并没有理她。我走出教室。朱朱跟在我身后,他有些紧张。
我捏了捏揣在衣袋里的猎刀,刀子冰凉。
校门外站了大约四、五个人,全是十七、八岁的学生。在大街对面,还蹲着七八个。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那时候打架全是这样,一般都把人分作两组,一组负责等人,另一组则散开在街对面或其它地方,一旦动手,便扑上来。
狗熊叨着烟站在校门右边。他身后的几个哥们都把手放在西服的内兜里,那里面藏着短棍或者是刀子。短棍是用青冈木做的,钉了钉子,打人一打一个血洞。刀子一般是“血龙”,即藏刀,这座城市有许多做生意的藏人,在他们手里可以弄到钢火很好的刀子,因它的血槽深,刀锋利,便被我们称为“血龙”。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要数一种三棱刮刀,这种刮刀的刀尖有些像圆锥,捅进人体后一转动,便会出现六七条口子。受伤的人到医院缝针都不好缝。我装着很冷静的样子走过去。狗熊名如其人,长得又壮又骠。�
我递过去一根烟,说:“狗熊哥,难得你有空来找我。”
狗熊挥手打落我的烟:“你龟儿不要装蒜。”他边说边向我的身后瞄,看我带了多少人来。我的身后只有朱朱一个人,大勇和程岑他们还没到。朱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狗熊,他的左手揣在裤兜里,那里面有一把钢尺。“你龟儿也太不得了了,居然把我的妹子给甩了。”狗熊恶狠狠地说。�
我有些生气:“我和芳儿什么也没干,你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划脚。”“我晓得你什么也没干,”狗熊扔掉烟头说:“但老子今天就是要弄你。”狗熊跳起来就是一耳光打在我脸上。我立刻感到右脸火辣辣的,牙齿钻心地痛。我想我的牙齿肯定流血了。
我立刻把刀子弹出来:“狗熊,你龟儿不要提劲。”我正准备扑上去,朱朱早已从我身后跳起来,他飞起就是一脚,正好踢在狗熊的胸口上。由于朱朱长得很矮,又貌不惊人,狗熊丝毫也没料到他会动手。紧接着,朱朱的钢尺已经劈了过去。我的刀子闪闪发亮,我想要狗熊流血,这家伙太嚣张了。狗熊的兄弟伙也扑了过来。街对面的人也纷纷向这边冲。
混战中,我那冰凉的刀子刺在了狗熊的右肩上。同时,我也感到背上被重物狠狠一击。我咬咬牙,差点摔倒。“刀柄,快跑,”朱朱叫起来,慌乱中我看见他的脸上有血。
我和朱朱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周围的人见是打群架,纷纷向两边闪开。
跑了一阵,进入一条偏僻的小巷,迎面走过来八、九个人,领头的是程岑和大勇。
程岑大声喊:“西鸿,别慌。”他和大勇领着那几个人挡在我们前面。“是哪几个宝器动的手?”程岑见我嘴角流血,一脸狼狈,气坏了。�
这时狗熊带着人追了上来。我看见他的衣衫被鲜血染红,眼里露出刀子一样的光。我咬了咬牙,舞着刀子又想冲过去,程岑一把拉住我:“西鸿,别慌。”�
“程岑,不关你的事,”狗熊认识程岑,他大声说。他没有预料到程岑会带人来。“放屁,你龟儿也太不讲道理,西鸿是我哥们,他怎么会动你妹子。”程岑说。这时狗熊带来的人纷纷和程岑带来的人打招呼,他们许多人相互间都认识。狗熊仍然有些嚣张,他说:“程岑,你说怎么处理,你不给面子,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老子怕你是马虾,”程岑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把钢尺。�
狗熊身边的哥们都开始劝他。因为双方都有人相互认识,动起手来很不好看。“那有本事我们单挑,一个一把刀对砍。”碍于面子,狗熊开始说狠话。�
我还没开口,朱朱就跳起来:“狗熊,有性格就把刀柄弄死,只要是兄弟几个有一个活着,就放你妹妹的血。”朱朱的眼睛已经肿了,脸上飘着杜鹃一样的血。
狗熊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朱朱比他更狠。�
比狗熊更狠的朱朱后来在一次斗殴中被判了三年劳教。很久以后,当我去监狱看他时发现他变了很多。他拉着我的手说:西鸿,少年时我们太不懂事了……说着说着泪水就下来了。狗熊有些吃惊,而朱朱像钉子一样钉在那儿。�朱朱的半边脸沾着血迹,模样又酷又傲。�
事实上,朱朱正是凭着刚才打架时的狠劲和他对狗熊说的那番话,使他逐渐在一大群问题青年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打架机器。进而使他在以后的一次流血事件中扮演了主角,三个人的鲜血使他走进了劳教所……
程岑大概也担心事态继续发展不好收场,就开始做和事佬:“狗熊,西鸿,”程岑说:“大家哥们一场,今天就暂时把这事搁下,等几天我请大家喝酒,你们相互给个面子,大家不打不相识嘛。”当时在我们中间,只要有人摆酒叙话,什么事都能搁平。当时虽然很年轻,但很讲哥们义气。第一天下午两个人还在打架,晚上只要有人出面摆酒,双方便能成为哥们,第二天便可以一块去揍别人,其实这都是受了电视剧《上海滩》的影响,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挺喜剧的。狗熊到了这一步,知道再蛮干下去也讨不了好:“程岑,这是你说的,我就放刀柄一马,大家是哥们……”他一边说一边招呼他带来的人离开。
“狗熊你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程岑乱拍胸脯。
狗熊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对我嚷:“刀柄,男人的事自己摆平,别难为我妹妹。”
“我就是要难为你妹妹,我日你妈。”狗熊走远之后我说。
朱朱站在我旁边,整个人像一枚钉子。
天空堆满阴霾,窗外的雨水连绵不断。�
向天在给学生们上课。他穿得整齐又干净,胡子刻意刮过,人依然消瘦如同从宋词里走出的文士。向天开的科目是英语诗歌,加上他的博学,再加上他的诗人气质,向天的课自然成了学生中间的热门话题。
向天一边讲课一边用眼睛观察,他又发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他知道这几个面孔也决不是外语系的学生,而是其它系的,他们都是慕名来听他讲课的。向天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成就感。向天今天讲的是白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皮珊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心神郁郁的,她在听雨。皮珊把目光投向窗外,雨水像天空的眼泪,湿了窗外的校园。她看见一片青草地上,开着几朵白色的小花,朴素而又淡雅。向天的声音流畅而且极男人味地在教室回荡。
向天所讲述的白朗宁夫人,皮珊早已从向天那儿熟悉。�
经过那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之后,皮珊心里一直不太宁静,皮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觉得自己很糊涂,不明不白地就把少女的花期结束在向天那儿。
但是皮珊仍然认为自己有些喜欢向天。毕竟他是一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
皮珊心里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向天可能不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向天开始朗诵自己的诗歌了,这就意味着又一节课即将结束。学生们都知道向天是一个诗人,所以都要求他下课前用十分钟的时间朗诵自己的诗作。你要善于等待/你不能像火焰一样把我离……�向天在朗诵他最近的诗歌。
皮珊知道这首诗是献给自己的。“皮”,向天一直这样称呼她。�
这几天,向天一直在疯狂地寻找皮珊。皮珊已经不再到向天的家里来,向天的心隐隐地暗痛,他宁肯在他和皮珊之间没有发生过那方面的事。向天认为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在教室里,向天总不能和皮珊说太多的话。有时候一下课,向天便被学生们潮水一样地包围,但人群里总不会有皮珊的身影。当向天在茫然中回答完学生们的问题,皮珊早已从教室里消失。每当这个时候,向天的心里便如同被凿子凿了一般难受。皮珊听着向天的诗句。皮珊的眼神仍然郁郁地看着窗外。��
事实上,皮珊对“性”的认识一直处于恐惧状态。大一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拼命地追她。
皮珊迫于对方的痴情,决定尝试着接触一下。有一次,那男生问皮珊敢不敢玩一个游戏。他把皮珊带到一间小房子,然后开始脱衣服……“妈呀”,皮珊一声尖叫,转身飞跑而出。她的脑海里立即一遍遍地出现很多年前的一个场面。
那时候皮珊刚上初中。有一次她在江边玩耍,偶然看到了一对男女在造爱。他们躺在江边的竹林深处,脱得赤条条的,像一大堆白花花的猪肉绞缠在一起。皮珊清楚地看到那男人压在女人身上,浑身如同上满发条一般拚命抽动,那男人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紧抓着那女人的胸部,脸上的表情复杂、单纯而且丑恶。更让皮珊受不了的是那女人的叫声,皮珊听来如同魔鬼。“怎么会这样?”皮珊发疯般地跑回家后想。
很多年以后,江边竹林里那个女人怪异的叫声便成了皮珊青春期的恶梦。
后来,皮珊便非常讨厌男孩子,她的整个中学时代,除了父亲,她几乎不和其他的男性说话。直到大三的时候,她遇到了大成和向天。大成是皮珊在一次老乡会上遇到的。大成很踏实,人长得很帅,在离师大不远的建大读书,学工业管理。他们认识之后,大成总是爱来找皮珊。他对皮珊从不动手动脚,两人散步也散得非常单纯。皮珊对他充满了好感。“他挺像我哥哥。”皮珊在心里这样评价大成。
但对于向天,皮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向天就像阳光,温暖而又灿烂,但阳光总有被浮云遮住的时候。在和向天有过性史之后,皮珊隐隐感觉到“性”这个东西也并不是很丑恶。
“他欺负了我,”皮珊有些快乐地想。“可是他怎么能对我这样。”皮珊又想,脸有些红。皮珊坐在教室里,风轻轻掀起她的黑发。窗外的雨下得更细更密。那几朵白色花开得依然美丽又动人,它们轻轻地盛开在雨中,又柔顺又可爱。
教室里的学生都已散尽,只留下皮珊。收拾好教案的向天一直在观察皮珊。他不敢贸然地说话,他注意到皮珊穿了碎花的衣裙,她临窗的模样沉郁而动人。�
“她肯定是在等我,”向天有些快乐地想。“皮,”向天走过去轻声喊,“皮……”。
皮珊转过头来的时候,向天发现皮珊的脸上有一种茫然的美。
皮珊面对向天的时候才惊异地发现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已走完,她抬头看着向天,后者的表情有些忧郁。
“皮,”向天又喊。他伸出手想放在皮珊的肩上。皮珊轻轻地躲开:“我得走了,向老师。”皮珊边说边向教室门口走去。向天有些吃惊:“皮,”他又喊。皮珊已经走出了教室。向天迟疑了一下,抱着教案也跟了出去。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密。走出教学楼,皮珊撑开伞,她的伞是绿色的,很漂亮,皮珊轻轻地甩甩头,走在雨中。向天没有带伞,他开口想喊皮珊,但终于没有这样做。�
皮珊走到女生楼的时候发现了跟在后面的向天,后者在雨中显得单薄而无助,尤其他的眼睛,在镜片下充满了羞涩和点点慌乱。皮珊心里一紧,有什么东西突然湿润了她的眼睛。皮珊跑过去,把伞递给向天:“给,回去吧。”说完,她转身向女生楼跑去。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向天明显地感觉到皮珊的眼里暗藏了一丝飘忽不定的伤害。�
向天目视着皮珊青春健康的身体在女生楼消失。低下头,他伸手慢慢摘掉那把绿伞上沾着的几片落叶。
“我怎么了?”向天想。
晚上的时候,雨慢慢地有些住了。
向天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仍然有些湿漉漉的。他趴在桌上,正在翻一本艺术哲学。房间里有音乐在流淌,很沉郁,很哀婉的一曲《梁祝》。
向天甩甩头,思维实在不能集中起来。他的眼里满是一个女孩的影子。
向天实在希望那个月亮很圆的夜晚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他猜测着那次性爱带给皮珊的伤害。“她实在是个好女孩,”向天想。事实上向天只希望皮珊能够经常来坐坐,向天自己那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干出那件事。
屋外,花开得很灿烂,皮珊站在这里好一会了。她总是感到这间小屋仿佛充满了巫气,仿佛有一种很邪门的力量在召唤她。皮珊不知道是否该敲门走进去。不过此时她又有了一种尖锐的眩晕感。她好像又闻到了茉莉花茶的味儿,那种清纯的,可以透进人全身的花茶香。�
后来皮珊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里,那时雨已完全停下来,并且天空有了月亮。皮珊终于在月亮下的花影里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