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军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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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饭后,夏冰带回了一件东西,她进到宿舍,就把它放到了桌子上,你简直无法一下子说出它是一个什么形状的东西,说是方的又有四条腿,说是圆的又有点方,长不长,短不短。夏冰一进门就喊道:“你们都来看看。”

刚好姑娘们都在夏冰她们宿舍聊天呢,大家一下子围了过来。

“这是什么呀?”朱丽莎叫道。

夏冰没有接她的话,满脸的兴奋。

“想必这就是你的那个老班长的杰作?”任歌语气里含着她特有的刻薄。

夏冰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对于她这样的刻薄,夏冰已经习以为常了,懒得和她叫真。

“他还真行。”这是王萍平的声音。

“真够精致的,是能工巧匠的手艺。”戴天娇赞叹道。

夏冰受到了鼓舞:“钱兵说了,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构思,就比如说是一个东西的壳,里面的内容才是主要的。”

“他还说什么了?夏护士。”任歌又在逗夏冰。

“闭上你的嘴。”夏冰故意说。

“哦,这就是你们天天嚷嚷的静脉穿刺器啊……”朱丽莎恍然大悟。

“对啊,我们就叫它静脉穿刺器吧。”戴天娇提议。

“太直白。一点都不好听。”任歌嘟囔道,“再怎么也该叫一个什么女神啊、飞天啊的名字。”

“得了,得了,快把你那酸溜溜的那一套收起来吧。”夏冰说。

“名字倒是次要的,我看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王萍平总是那么冷静。

大家又各自回到了自己原来坐的地方,朱丽莎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嘴里轻轻地哼着小曲,大家听出来她碑的是流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

“哎,我们之中到底是谁最先坠入情网的?”夏冰看大家没兴趣谈创造发明的事,就扯了一个话题。

一句话搞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心事。大家都知道杨新民在追任歌,他俩到底有没有相爱了?任歌坠没有坠入情网?谁也说不清。戴天娇与张少伟的事好像有些风闻,可是她自己从来没有向大家宣布过,也说不清她到底坠没有坠入情网?每个人都觉得朱丽莎有情况,可是谁也说不出来她到底和谁有情况,简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表面上看最没有动静的是王萍平,可是似乎在学校时就有一点关于她的什么传说,像—丝风一样,有点点感觉,但是太飘渺。夏冰自己问的话,倒是大家都觉得她在和钱兵谈恋爱,似乎是军营中成长起来的青梅竹马。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向我们宣布什么?”任歌又在将夏冰的军。

“什么宣布什么?”夏冰问。

“你和老班长呗。”任歌说。

“什么啊?我们是战友,你怎么想到那去了。”话是这样说的,心却有些虚。

“哎,夏冰,其实你可以和他谈谈恋爱,到时不一定嫁给他呗。”朱丽莎说道。

“怎么都来说我呢?我才没情况呢。”夏冰赶快说。

戴天娇被夏冰的话引到了张少伟那去了,刚刚离开她就已经在想他了,想他到了学校以后能不能马上给她来信?他一路顺利吗?想得心里甜甜的,真想跟别人说说,可是,姑娘们对于自己的初恋总是那么珍惜,总是像在宝贝一样藏在自己的心里。这时戴天娇的心早飞走了,她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中去。

和戴天娇一样,王萍平的心也不在这儿,她憎恨这样的话题,每当这个时候,她既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恋爱,又不能幸福地向别人传达什么,她希望在她的情感生活里根本就没有

“我听说一五八的女孩都希望通过嫁人离开这里。你们有没有人来介绍对象了?”朱丽莎很兴奋。

“先问问你自己吧,要介绍也是先找你。”夏冰说。

“为什么?”朱丽莎惊讶地说。

“你漂亮呀。”

“我是漂亮,你不漂亮吗?你是老太婆了?”

“你比较艳,知道吗?艳丽,就是花开得最厉害的时候。”任歌一本正经地说着。

“哦,是这样,那我快凋谢了。”朱丽莎反应极敏捷。

“你的花期比较长。”任歌还那么一本正经。

听到这话的夏冰“轰”地笑了,接着任歌和朱丽莎也笑了,笑声把戴天娇和王萍平喊醒,他们俩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

“看见了吧,恋爱的人在这儿呢。”朱丽莎指着戴天娇和王萍平说道。

王萍平似乎听懂了什么,她一下子沉下了脸:“真无聊。”

一句话把朱丽莎呛住了,她说道:“是啊,我们这些人就是无聊。不过,我们就是再无聊也不会无聊到要利用男人……。”

朱丽莎话没有说完,王萍平就“霍”地站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戴天娇吓了一跳,她一直没有搞清楚她们在谈论的话题,她急忙握住了王萍平的手,说:“萍平,怎么了?丽莎是不对的。”

说实在的,就王萍平和朱丽莎两个人来说,戴天娇觉得说朱丽莎不是更自然一些。朱丽莎扬起那张妩媚的脸,说:“是我不对。得了吧,我向你道歉。”

夏冰也在一边打着圆场,任歌则站了起来,拉着朱丽莎的手,说:“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两个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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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张少伟的来信,戴天娇是有预感的。于是,当张少伟走了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黄昏时分,戴天娇终于在每天为科里拿的那一堆信里看到了她最想得到的信,她竟有一种无可控制的兴奋,惹得夏冰都用眼睛剜了她一眼。她一把把信抓了起来,看到信封上真真切切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她仔细地看了笔迹,是那种最地道的男人的笔迹,充满了阳刚,但又不显得张扬,看着字就好像看到一个极其懂理的男人正在和你谈什么。其实,对于张少伟的字,戴天娇并不陌生,因为在没有认识他之前,就已经多次看到他给他爸爸写来的信,记得她和夏冰还当着主任的面,夸过他儿子字写得好。夏冰当然对于张少伟的字也不陌生,她只是不露声色,再一个她也不敢确定。

戴天娇把信很仔细地放到了军衣的口袋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夏冰一起把当天来的报纸和一些信件拿到了科里。由于她前段时间忙于和张少伟约会,已经很长时间是夏冰一个人来取报纸了,她真是感谢夏冰,夏冰好就好在从来不问她到哪里去了,其实,戴天娇知道,夏冰心里一定有什么感觉,因为她自己没有告诉夏冰,夏冰也就不问。她看了看夏冰,夏冰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她就把报纸接过来自己抱着,一副很卖力的样子。两个人就朝科里走去。

“最近不忙了?”走着走着夏冰冷不了问了一句。

戴天娇听出夏冰的话里有话,脸掩饰不住的红了,嗫嚅道,“嗯,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戴天娇其实很想把自己这些天的心情告诉夏冰的,可是有觉得什么都还不是,就说出来,这样不好。又想到口袋里这封信,还不知道里面说的什么呢。就忍住了。两个人到了科里,把报纸用报夹夹好,把病号的信送到各个病房,工作人员的信放到了各人的信袋子里。做完这些,平时她们就坐在办公室里,看一看刚拿回来的报纸,有时在会议室看一下电视,然后才回到宿舍。今天因为戴天娇的心情不一样,她急切地想看到信,就对夏冰说:“我先走了。”

说完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一样出了住院部大楼。边走还边用手摸一摸衣服口袋,生怕把信跑掉了,她已经想好了,到竹林里去看信,竹林就在养鱼池的旁边,一会儿就到了,有安放好的石凳子,不过来的人却很少。她坐定后把信拿在手里,摸着厚厚的,掂着沉沉的,心想这一定是一封长信,可以享受好半天呢。信封是制式牛皮纸的,比普通自信封感觉要大一些,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接着她就开始拆信,她用一个手指头,找到封口处一个突破的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剥开,终于,她看到了信。

天娇:你好!

我要对你说的话是:我爱你!

我很高兴,我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当我看着你奔跑着离开我的身影,当我独自一人乘上告别家也告别你的车时,我知道我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我爱你,天娇。现在我可以对着你说一千这一万追我爱你了,因为这是我现在惟一的心情。

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说过这样的话,你是第一个,而且我相信也是惟一的一个。在我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神圣的一句话,它是不可轻易出口,更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当我还不知道你的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会对着一个美好的女孩说出这句话的,我会无比庄严地告诉她,我爱你。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我找到了最美好的女孩,她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滴一样,那么天然,又那么纯洁,那么美丽。面对她,我只想把那一句在我的心里演练过上千次的话说出来:我爱你。天娇,我请求你接受它,以一颗纯粹的心接受它。

天娇,我爱你。因为这一份爱,我要感谢所有,感谢大山、感谢江河、感谢万物、感谢阳光。

坐在返校的火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道道风景,我忽然感到有许多我不曾发现的美。说起来,这条线路我已经走了;个来回,我熟悉路旁的一切,我熟悉那些希奇古怪的站名,我甚至熟悉了路边卖茶叶鸡蛋的苗族大嫂。可是,这一次过去所有的一切,对我都是新鲜的,我像第一次乘这列火车一样,睁着一双贪婪的眼睛,看着外边的一切,以至于对面坐着的一个大学生都忍不住给我介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当然,我没有向他揭穿这一切,我还是看着,因为我能从掠过的每一道风景里看到你,真的,看到一颗立在路边在风中摇摆的杨树时,我就觉得是你在向我招手;看到远处美丽的馒头山时,我就觉得是你坐在那看着我;看到一条从山里流出的小溪,我就觉得是你的眼泪,我甚至想成是你想我而流的泪;看到天上布满的星星时,我就想是你在看着我呢。反正,满脑子都是你。

天讲,现在我是坐在教室里给你写信。我是今天下的火车,放下行李,吃了点东西,我就到教室来了,我迫不及待地要和你说话,我觉得像是有一百年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现在想来,这个假期我好像到了天堂一样,因为,我每天都能见到你这个天使,是的,你一定是一个天使,你让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你有天使一样的美丽,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你有天使一样的好心肠,你总是对万物抱有一种美好的想象,我从未从你的嘴里听到过任何抱怨,你像生活在夭上一样,用温柔的眼光看地上发生的一切。记得我和你一起到西边村的那个老大妈家去,那是我见过的最黑最破的房子,我无法想象你居然每星期都要到那里去,在那个黑黑的屋子里给她做这做那,我曾经问你,你到底图一个什么?你觉得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什么也不图,只是觉得自己能帮助她,就尽力去帮助她。天娇,你是一滴水,是一滴从山的最深处流出来的水。我总是不停地问自己,我有没有资格去爱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也许我太自私了,我是绝不会放了你的,我一旦遇上了你,我就要用我的一生去爱你。天娇,我爱你。

教室的窗外是一棵千年的银杏树,现在它的叶子已经变成了浅绿色,再过几天它就会变成金黄色,那是我见过的最纯正的金黄色,到时候我会把这种金黄色的叶片寄给你,你可以用来做书签。

真想你啊,天娇。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变得如此的儿女情长,你一定笑话我了吧。

天娇,写了这么多,我才想,这也许就是通常说的情书吧,在没有得到对方允许的倩况下,我有些一厢情愿了,在请求你原谅的时候,我依然要说,请求你接受,请接受一颗热烈的、真诚的心,请接受一个共和国未来军官的爱。

还不想放下笔,可是楼下已经有同学在催命一样,要去洗个澡,晚上要干干净净晚点名。明天见。

愉快!

向你求爱的张少伟

9月1日

戴天娇看完了信,就好像在大热天吃了一个冰棍一样,有一种宁静舒服的感觉。她用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养鱼池的水面,水面清澈碧绿,偶尔有一圈小小的涟漪,幽雅地表演一下,又消失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爱情,是真正的爱情。她感觉到一种像光穿透心脏般的深刻,那是爱情对她身心浸润般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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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新民回了一趟老家,带回了许多好吃的,他毫无保留地都送到了任歌这里。他来任歌她们宿舍的时候,任歌没有在家,朱丽莎满脸灿烂地收了下来,并且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感谢话,杨新民高高兴兴地走了。

任歌回到宿舍,听了朱丽莎的一番描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谁让你收他的东西了?”

朱丽莎辩解道:“这有什么?人家有送东西的自由嘛。”

“你不知道吃了别人的嘴软吗?”任歌老大不高兴。

“没那么严重吧,再说了,我看杨干事也是真心对你,嫁给这样的人也不错。”

“那让给你嫁吧。”

“你呀,任歌,你就是得理不饶人。”朱丽莎很宽容地说,“可惜我没有那样的福气,杨新民喜欢的不是我,当然,我也不会喜欢他。”

“你明天把东西还给他。”任歌说。

“人家又不是送给我的。要还也是你自己去还。”

“可是,你为什么要收呢?”

“我能不收吗?你要是在你也会被他的那一份真情打动的,你没有看见他有多真诚,让你觉得你在他的面前就连说一个不字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我就该收下,欠他的情?”任歌哭丧着一张脸。

“那我怎么知道?现在已经是你的事,跟我无关。”朱丽莎说完,就自顾自地拿起一本书看着。

第二天,任歌真的把杨新民送来的东西还了回去。当时,杨新民都槽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任歌把东西一放,说:“杨干事,谢谢你。”听得出她是在压抑自己的不满。

“谢什么?这是专门给你带来的。是我姐姐亲自准备的,她叫我一定要给你,不让我自己吃了。”

“你姐姐?你姐姐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这样交代你?”

“我……我姐姐当然也是你姐姐。”杨新民越说声音越小。

“你……我……”任歌话没有说完,一扭头出了杨新民的屋子。

任歌只觉得肚子里好像装进了一只打得胀胀的气球,顶得她整个胸腔都很难受,她想,难道爱情就是这样吗?难道男人就这样固执吗?毫无理由的固执。难道被追求就是这样的让人感到难受吗?为什么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以为爱憎应该是如云彩一样迷人,是那种飘浮不定的迷人,是永远无法把握的迷人。可是现实里爱情竟这么实在,这么狰狞,以至让人无法接受。

走到路口通上了戴天娇,看样子她才从科室里回来,那张脸不仅有生气还有光泽。

“任歌,你去哪了?”戴天娇的声音里也透着一种兴奋。

“哪也没去,随便走走。”任歌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带了出来。

“不高兴啊?”戴天娇小心地问道。

“哎,天娇,我这个人是不是让人感到特别轻浮?”任歌突然问。

“什么意思?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我就是问问。”

“怎么会呢?对你绝对没有这样的感觉。”戴天娇很认真地说。

“可是,全院这么多的女护士,杨干事怎么就觉得和我谈恋爱最合适呢?”

戴天娇一听,“噗哧”一下笑了,“你啊,说明你人好,人可爱呗。”

“不开玩笑。我都难过死了。”

“杨干事眼睛够毒的,像他那样的人就喜欢你这样有才能的女孩。这叫志同道合。”

“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志同道合。再说了,我怎么跟他志同道合呢?”

戴天娇被她这话怔住了,她在心里想,是啊,爱情应该是互相的吸引,互相的倾慕,就像她和少伟一样。她看了看任歌,从心里同情起任歌来,可是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用胳膊挽住了任歌的胳膊,好像这也是一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