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我顺着丽华广场一路走向格兰云天。在行至岗厦桥洞口时,因思考的注意力太过集中,脚下触到一块物体,差一点被绊倒。等我惊魂未定地回头去看时,竟然看到脚下刚刚踩到的地方躺了一个活人。
“妈呀!”我惊慌失措地喊了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身披件破旧的大衣就蜷缩在桥洞底下。
“对不起,对不起,你?在这里休息?”我猜不透女孩子的想法,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睡觉。
“嗯,我没地方住。”女孩子将身子动了一下,把头转向桥洞的墙壁处不再看我。
“你是学生?”看得出来,她很年轻,应该是读高中或大学的年龄。
“嗯,刚毕业。来深圳找工作,找了两个月还没找到。”女孩再简单答我,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不好意思,我刚才真的没看见你。”一听到她还没找到工作我心底马上酸涩起来,想想以前的我差一点也就落魄街头。
“没事,我又没怪你。你走吧。”女孩子下了逐客令。
我犹豫着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送到女孩子的手里。
“深圳晚上的治安很乱,你不要到处乱跑,拿这钱去买些吃的,等我晚一点的时候再过来找你。”
女孩看到钱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然后把钱接过去,嘴角努力地牵动了好久,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记得,别乱跑,一定要等我。”我告诉女孩,加快脚步向格兰云天赶去。
“我先生不可能跟你提起安瑶婷。”宾馆内的冀太太刚冲完凉,她让我先坐下,然后慢条斯理把床上的衣服一件件叠起。
“但我毕竟知道了安瑶婷这个人?”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冀太太,突然有点喜欢台湾女人,她们一旦嫁了人,称自己的丈夫永远都是“我先生”。
“谁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但绝不是我先生。你爱我先生吗?”冀太太坐到我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不爱。”我肯定地回答。
“我对冀先生只是感恩。”我再重复。
“安瑶婷是我先生读书时的女朋友。他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像的人。”
“那,安瑶婷现在在哪里?”我终于明白冀哥为什么一直会无条件地对我好,只因我长了一张与他前女友相像的脸。
“已经不在了,在我们结婚的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
“那?冀哥的死可跟这件事有关?”我更想知道冀哥的死是否和我或者安瑶婷有关。
“你们太高估自己了,我先生虽然很重感情,但也不至为一个女人想不开。不过他的死还真的和你有关。”
冀太太终于肯告诉我实情。冀哥被接回新加坡后,身体一直都没有完全好转。劫匪下手时有一刀伤在肺部,因当时失血过多留下了后遗症。
一个月前,冀哥因生意上的事从新加坡飞往美国,长时间坐在经济舱内狭窄的座位上,使得体内静脉血流变差,出现血栓现象,血栓流到肺部,将阻塞肺部血管,导致呼吸困难,在飞机行至途中突然瘁死。
“肺动脉栓塞”?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病,太不可思议了,正当年的冀哥竟然会死于这样一种怪病,肺动脉栓塞。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怪不得冀太太会说冀哥的死与我有关。
“冀太太,对不起。”我知道从此内疚将背负在我心里。
“我先生为受伤一事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不希望我为难你。我爱我先生,当然尊重他的遗愿。”冀太太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接着我听到她在轻声哭泣。
从格兰云天出来时已经深夜十二点,我打了一辆的士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岗厦桥洞处。果然,那个女孩子正抱着一堆行李坐在原地等我。
“你有吃过晚饭吗?”我走过去在女孩子身边蹲了下来,冀哥的死和眼前年轻女孩的悲惨生活触动了我心底那根最脆弱的神经。终于,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女孩一直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哭了很久,直到我止住哭声后才对我说了一句话:“姐,别哭了,你看我现在都这样了也没哭过。”
我们静静地坐了很久,我问她:“你在这里住几天了?”
“三天,本来一直住十元店的,不过一个星期前钱就花光了,老板赊了我几天的住宿费
,见我还没找到工作,就让我另找住处了。”女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女孩子住桥洞底很不安全,你跟我回家吧。”我站起身把女孩的随身行李抬起来,行李很重,她马上追上我,把行李抢过去:“姐姐,这东西太脏,让我来吧。”
我们打的士回到我住处,女孩子冲凉后我已帮她铺好了床铺。她的行李又脏又潮,我找出小雯来时常盖的那条毛巾被拿给她用。
冲凉后的女孩站在我面前时,我才看清她的样子。大概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材不胖也不瘦,中长发。五官还算端正,只是右脸太阳穴处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你这脸怎么弄的?”我吃惊地望着女孩,刚才桥洞下的灯光太黑暗了,我都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疤。
“小时候不小心撞到锅台上的。”女孩坐到沙发上告诉我,她叫庞田,今年二十二岁刚刚从陕西一所大学毕业来深圳找工作,却想不到工作竟然这么难找。
“你学什么专业的?”
“医药。”
“确实是个冷门,不过做药品推销员应该可以的吧。”我帮她定位市场方向。
“都试过了,他们说我形像太差。想不到深圳这么以貌取人的。”庞田沮丧地叹了口气。她说的这种状况我太了解,深圳诸多公司招人的定位无为是以学历外表为先,我当初来深圳应聘的一份工作也有些原因是占了外表的便宜。
我马上想起自己公司也正在招人,凭我和张景帆的交情,给庞田安排一个文员的职位应该不成问题。
庞田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当她狼吞虎咽地把那一大碗面统统吃光后,我告诉她,明天去公司找我,我们老板要对她进行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