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小雯我要离开夜总会了。
“你终于决定了,太好了。”小雯马上祝福我。
几个平时相处得还好的女孩子也凑过来要约我吃宵夜,这个宵夜相当于大家的送别宴,我笑:放心吧,少不了要请大家的。
离开这里,过上正常的生活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女孩子们羡慕之余更叽叽喳喳地讨论晚上要去哪里吃饭,还说好了整夜的HAPPY都由我买单,我说没钱,说破了嘴也没人相信,谣言被传得很真,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被冀哥包养才离开的,甚至有人问我,金窝定在哪里,什么时候去我家做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一晚的原因,我的心情极好,给每个人留下电话号码希望以后大家常联络。小雯把我拉到没人处使劲掐我,然后再问:“你疯了?走了就走了,还常联系,难道你想把这段过去带到未来?”
我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我真的太天真了。
小玉姐好像也听到了我要离开的风声,九点前,她把我叫到一边,低声问我:“听说你要离开这里?”
“还没有决定。”我马上回答,心里想着不到离开夜总会的最后一刻,决不能跟小玉姐弄得太僵。
“那你的意思是会继续做下去咯?”小玉姐盯着我再问。
“也还没有决定。”我打着哈哈。
小玉姐不再说话,开始往包房里带人了。快十点时,她把我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带到一个大包房内,几个客人一直唱歌又喝酒,当我用尽忍耐熬到午夜十二点时,客人还是意犹未尽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我对今晚的时间一直很注意,很怕超过十二点,那意味着我在这里又多停留了一天。
“大哥,喝太多酒会伤身体的,您下次来我再陪您喝。”我坐在自己陪酒的客人旁边绞尽脑汁,找些理由劝他们回去。果然,男人笑了,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脸,又一下子将我搂过去没头没脑地乱吻。我挣扎了几次坐起来整理衣服,他搂过去再亲。如此反复。
这男人酒气太浓了,醺得我阵阵恶心,心里厌恶之极,却用脸上的笑来掩盖心底的不满。“再忍忍,最后一天了,乔奇。”心底有个声音在安慰自己。
十二点半,终于有人叫买单了。
我的笑容马上热烈起来。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我竟然像小孩子盼过年一样盼望着年三十。
买完单的客人并没有给小费的表示,刚才亲我的胖男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再将我一把从沙发上拖起。“走,小宝贝,我带你去快活。”
“大哥,对不起,我不出台的。”我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不出台,你他妈的还装处女啊。”又一个瘦男子走过来,用力地往外推我。
“大哥,我真的不出台。”我酒吓醒了一半,他们误会了我是出台的小姐。
“赶情你整个晚上逗我哥们儿玩呢?啊,逗我们玩不说,还得给你钱?”瘦男子不愿意了,他粗鲁地用力一推,于是我整个人摔倒在沙发上。
“奇奇。”有个女孩子扑上来扶我。
“大哥,别生气,消消火,她真的只坐台不出台的。”两个女孩子围上去帮我说好话。
“走吧,我多给你钱。”胖男子走过来,一张满是胡须的脸几乎与我面贴着面地劝我。
“小费我不要了,只要不出台行吗?”那一刻我才感到真的怕了。一直以来,小玉姐每次带我们的时候都先跟人家讲好出台和不出台的分别,也从未有客人为难过我,只是这次,小玉姐?小玉姐?我突然想起了小玉姐,便马上对同房间的女孩子喊:“快去找小玉姐。”
“找谁也没用,刚才妈咪说你出台的,别以为自己天仙,爷花这么多钱就为你陪着喝杯酒?”胖男子一听我要找人火气顿时大了。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是真的不出台。”我边哭边说,小玉姐太狠了,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夜竟被她摆了一道。
如我所料,女孩子和服务员跑进来告诉我,小玉姐早就回家了。
“我今天不舒服,大姨妈来了,明天再出台行吗?”知道自己已无退路,这个时候没人帮我,想个缓兵之计也许是惟一的出路。
“你这两招在我面前使还嫩点,今儿你非走不可。”胖男人终于露出凶相,他是跟我耗上了。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我站起来往外走,两个男人马上堵住门口。
“想顺着下水道走吧,我陪你。”男人在冷笑。
“你们到底还让不让人活,有钱就了不起啊?还有没有王法?”我终于喊出来,声音越叫越大,很快周围包房很多人围过来。
可是我错了,不管围观的有多少人,没人肯替我解围,身上的衣服将我的身份暴露无疑,一个小姐在夜总会里维护清白,多么令人啧舌的笑话。
保安终于来了,低声下气地劝客人消气,值班经理也来了,派发名片让客人多原谅,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
小玉姐早已安排好这一切,我想此刻的她,一定躲在家里笑得合不拢嘴,精英,真是精英,小玉姐是做这行的精英,我一辈子都学不会。
僵持了很久,男人们终于搂着两个早已吓得魂飞胆破的女孩骂骂咧咧离去,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是难忘的最后一夜。就在这时,我一直陪酒的胖男子又折了回来,他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便挨了两个响亮耳光。
我懵了,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他下手太重,左腮处阵阵撕裂地疼痛,紧接着我去捂嘴,流血了。浓浓的血腥味流到我的口腔里,我想吐,更想哭,推开堵在门口的一群人冲向洗手间。
“婊子!”有人在骂。
“乔奇!”有人在叫。
洗手间的镜子里那个双腮肿起,眼角淤肿的我正一遍又一遍地用清水洗脸。嘴角处的鲜血已经不见了,口腔里浓浓的血腥味提醒我,鲜血并不好喝,可我还是硬生生咽下去。这时,有一只纤细的手递了一包纸巾到我面前,我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小艺?
我没有伸手去接纸巾,扭过头去准备往外走。“乔奇!”小艺叫住我。
“什么事?”我冷冷地望着她。
“离开这里吧,真的不适合你。”小艺说。
我含着泪在洗手间里不知呆了多久,以为门外的人流散去时,才悄悄地走出门。门口处依旧围着几个服务生,他们真爱凑热闹,这么晚地守在一处只为看我被打后红肿起来的脸,核对我现在的表情是否跟他们所想像的一样。
“乔奇。”小雯在服务生中叫我,漂亮的她早已换回便装,身上也没有酒气,想必她今晚的客人一定客气得很。
“我诅咒小玉姐不得好死。”我把十指交叉,穿过人群咬牙切齿地做平生第一个诅咒,谁愿意告状就告去吧,我发誓绝不再踏进这里半步。
“快走吧,我有事跟你说。”小雯从身后搂住我,支撑着我向前行,那一刻的我感到一种支撑的温暖。
“你当初交了多少押金?”走出夜总会还不到五分钟小雯便问我。
“我当时没有太多钱,先欠着的。”我老实回答。
“那你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我们都交了一千二。”小雯说得有道理,不管是光彩也好,落魄也好,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所庆幸的是我的新工作代表了新一段人生的开始。
“这是我今天的小费,先还你这点吧。”小雯塞给我三百块钱,我眼泪马上掉下来了,十几天的日子里,在这里经受了多少打击和委屈,三百块,我最后的所有竟仅仅只是三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