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卖官

祁云作难透了,心里苦不堪言。关于儿子的婚事安排,她并非就事论事,光是个婚事问题。而是关系到丈夫退休之后这个家庭能否正常运转。他们的晚年能否无忧的重大举措。可是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单是丈夫和儿子反对还好说,她可以讲好多道理说服他们。这一点她充满自信。可面对苦苦哀求的聂小芳,她就毫无办法了。她可以向丈夫和儿子大讲特讲的道理,对聂小芳却没法开口。现在,三个人六只眼都盯着她,她无路可走了,沉默片刻,朝靠背一仰,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好吧,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

“谢谢妈!”聂小芳高兴道。

“还是爹英明。”陆伟也说,“爹说只要小芳一出面,肯定畅通无阻,果然如此。”祁云由此发现了问题,忙问:“你爹英明?怎回事?”陆伟笑道:“妈,不瞒你说,为了你刚才这个表态,爹把我们叫到他办公室,认真讨论了足有一个钟头呢。”祁云“噢”了一声,脸色有点变。聂小芳说:“再次谢谢妈妈!”陆伟说:“我也谢谢妈妈,问题圆满解决,我们俩看电影去了。”

面对聂小芳的再次感谢、祁云的表情勉强恢复到一种无可奈何的微笑,待把小芳送出门转过身来时,脸色一下子大变,嗵一声朝沙发上一坐,说道:“浩宇,———不,陆书记,你可果然英明呀!”

陆浩宇故意问:“你怎么啦?”

“怎么啦?”祁云说,“你不愧是搞政治的,政治手腕耍得真可以!”

“你是说我叫伟伟他们去商量的事?”

“什么商量?为啥不能回来家里一块儿商量?”

“我正好没事就拨了电话。”

“不对,你所谓‘再议吧’,实际是缓兵之计,是耍手段,是暗中策划,背后结盟。我是这个家里的害群之马,我是你们的共同敌人,你们联合起来对付我!”说罢,霍地站起,气呼呼地回卧室去了。

陆浩宇独坐片刻,然后站起来踱了几步,最后也踱回卧室去了。这时祁云已睡下了,面壁而卧,脖梗和后脑都透着几分气恼。

陆浩宇瞧着她的后脑说:“祁云,你是不是太有点上纲上线了?”

祁云不作声。

陆浩宇又说:“你以前是很有点气量的,怎么今天变得鸡肠小肚了?来,转过来,咱们可以推心置腹地谈谈。心里结疙瘩不好,任何疙瘩都是可以解得开的。”

“谈什么?再议吧!”祁云说了一声,一拉被子,把头蒙上了。

陆浩宇心里说:她也说“再议吧”,显然对我昨天的那句“再议吧”成见很深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祁云仍不说话,表情倒是既无喜色也无怒容,极平常,像无事一样,可就是不说话,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哑巴。

第三大,陆浩宇要下乡去了,准备到几个扶贫点上走走,祁云早上起来做好饭自己没吃,提了竹篮上早市买菜。陆浩宇临走时,写了个纸条留到茶几上。

陆浩宇在乡下转了三天。第三天下午五点钟回到机关。他进办公室将三天的报纸浏览了一遍,又将几封信件一一拆阅,已是六点半了,赶快回家吃饭。

祁云坐在小凳上刮鱼鳞,脸色完全变过来了,同以往没有两样,见陆浩宇回来了,抬起头来问:“回来了?”

陆浩宇说:“回来了。”

祁云说:“脸池里放了水,热水也对上了,快洗洗脸吧。”

陆浩宇说:“你先洗,我不着急。”

祁云说:“我不洗,就是给你准备的。”

陆浩宇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回来?”

祁云说:“你进办公室看报去了,六点多还不回来?”

陆浩宇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看报?难道长着千里眼?”

祁云说:“信息社会,有啥奇怪的。”

陆浩宇就进卫生间洗脸。洗了两把,走出未,边擦脸边说:“我发布今天的天气预报:多云转晴。”

祁云说:“就没阴过。”

陆浩宇说:“一天不说一句话,还没阴呀?”

祁云说:“不说是不想说,不想说是不到说的时候。我说过再议嘛,不到再议的时候,有啥好说的。”

陆浩宇说:“这么说,现在已到再议的时候了?那好,议吧。”

祁云说:“不行,吃过饭才议。”

吃过饭,两人坐到客厅。祁云开了电视,让丈夫看完新闻联播,把音量调到最小,然后说道:“咱事先说好,谁都不能过分激动。那晚你们联合对付我时,我是克制自己的,我不说话,就是怕说激动了控制不住自己。今天也该这样,不管遇到啥事,都不准过于激动。”

陆浩宇笑道:“看你拿神捏鬼,说得多玄乎。难道我的气量就那么小,你一说话就会蹦起来?”

“那就好。”祁云说着起身到卧室取来一个纸条,陆浩宇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东环县周新3,三河县李东明4.

他左看右看,有点看不明白,就问道:“这周新和李东明是什么人?后面标的3和4又是啥意思?”

祁云说:“人家听说咱伟伟结婚,不管办不办事都要上礼。3是三万,4是四万。”

陆浩宇一听,几乎跳起来:“两个人上礼就7万元?”祁云点点头:“还有一件古董。”说罢,伸手一指,角柜的第二层隔板上蹲着一头小狮子。祁云把它拿到茶几上来说:“这是煤运公司张子宜送来的。他说是朋友送他的,他拿到北京鉴定过,是真货,叫明代末期白玉狮,文物市场价格为3.8万元。今年他又到北京看了一下,已炒到6.5万了。他说伟伟结婚,没啥好的,狮子是吉祥物,搁到新房里图个吉利吧。”

陆浩宇问:“还有么?”

祁云说:“没啦。”

陆浩宇说:“三项相加,13.5万,对吧?”

祁云边点头边瞧陆浩宇,眉宇间透出几分不安的神色。

祁云说:“我有啥办法?人家撂下就走,等我换上鞋追出去时,人已到街上了。我总不能在大街上和人家拉拉扯扯吧?”

陆浩宇在地上踱了一圈,走回来时问:“以前你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是处理得很好吗?”

祁云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任何事物都会有变化的。我承认我是变了,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为啥要变呢?浩宇你坐下,我会把其中的原由毫不保留地告诉你的。”

陆浩宇没有坐,而是问:“那7万块钱在哪里?”

祁云说:“搁在家不保险,我存银行了。”

陆浩宇又问:“存折呢?”

祁云说:“我夹到一本书里,可我忘记哪本书了。你要的话,自个到书柜里找找吧。”

陆浩宇想:5个顶天立地镶满一面墙壁的书柜,书放得满满的,好几千册,要找到谈何容易?显然这是借口,她是不愿意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