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开拓南方市场,Algol公司在上海安排了一系列活动。作为公司总裁的蒋易和形象代言人的宋十一双双赶往上海。蒋易想,从上海回到北京后,他就要向宋十一求婚。他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他已经不能再等了,而且,他也没有再等下去的理由了。一想到宋十一,蒋易的唇边就滑过一丝微笑。她还不知道呢,Coolness的配方他已经到手了,紫瞳的公司在这几天也要彻底垮掉了,余斤斤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他甩掉。
想起余斤斤那天流露出的茫然的眼光,他的心此刻开始有了一丝不忍。本来,如果不遇见宋十一,也许余斤斤就会成为他的新娘,因为,当初,在他的生命中除了米米走入过一次外,就是余斤斤了。但是,谁让他后来碰到了宋十一,彻底打乱了他平静而有序的生活。
余斤斤想必是通过聂右那小子偷来的Coolness配方。韩紫瞳身边的聂右一直很追求斤斤。想到这里,蒋易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聂右喜欢余斤斤,余斤斤喜欢他,他喜欢宋十一,而宋十一喜欢的却是紫瞳。所有的人像是一根生物链条上的分子一样,环环地将生存的希望扣在别人的圈套里。
“我觉得还是聂右比较适合你。而我,也许只适合宋十一。因为,我每一根骨头都被仇恨浸染着,我不能让紫瞳得到宋十一,所以,我必须娶她。请你原谅,如果有来生,我们再成为夫妻吧。无论如何,斤斤,我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作为补偿,我会在你和聂右结婚后送你一张200万元的存单,这应该能够保证你以后的生活了。”这段话,是蒋易拿到了Coolness配方后郑重其事地对余斤斤说的一番话,此刻他想起来,记忆犹新。
“非要这样吗,蒋易?”当时余斤斤的眼光是茫然的,她不相信她等待了好久等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在得到了蒋易的肯定后,她说:“钱,我不想要。我,只想知道两件事。”
“你说——”蒋易记得他当时说这两个字时,态度像极了对一个将要失去生命的人最后的两个要求。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恨紫瞳——”余斤斤的第一个问题将蒋易带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都过了十几年了,蒋易依然不能忘记。那是个阴雨天。他和紫瞳,还有米米的哥哥米粒去八一湖游泳。本来米米也是要跟着去的,米粒不愿意,所以,他们三个人趁米米没注意,偷着溜掉了。
个性很相同的人有时做不了好朋友,相反,倒是个性有所抵触的人有时倒可以玩到一处。当初他们三个人就是如此。紫瞳是个冷漠又直率的人,米粒是个爱逞能又贼大胆的人,而他,在所有人、尤其是米米的眼里,是个彬彬有理、有责任心、心地纯良的完美的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尤其喜欢在所有人面前装成一个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人,他喜欢这种感觉,为人人都说他完美而深深陶醉。事实上,老师、同学、家长、家长的朋友也都是这么认为。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下午因紫瞳而打破了。当时的八一湖是个没有人管理、不可以游泳的野湖,但是,在孩提时代的男孩眼中,那里却是一个可以尽情放松、撒野的天堂。他们三个连游泳裤都没带,脱了外面的裤子只剩下一条短短的内裤就跳入了水中。不一会儿天空阵阵雷鸣,倾盆大雨像是来增添热闹一样也从天上跳下加入到水中。
近黑的时候,当他上岸以后,看到身边只有紫瞳一人,而米粒却没了踪影。不仅是身边,偌大的八一湖里,除了天上的雨砸到水面溅迸起千丝万朵的花蕾外,其余再没有一丝生机。
当时,他的脑子也转了一下下水去找米粒,可是,担心自己也会步入米粒的后尘的想法在瞬间攫获住他,他张张嘴只得闭上眼睛。然后,他看到紫瞳复又重新跃入湖中,从湖的那边游到这边,又从湖的这边游到那边,最后,完全游成了没有规则的一条条短短的直线。
天更黑了,米米也赶来了。想是看哥哥总没回家,有些不放心,所以到湖边来找他们。刚巧紫瞳这时也筋疲力尽,像是一团瘫软的糨糊重重地摔倒在岸上。
“我哥哥呢?”米米问。她当时的眼光还没有焦急,如果仔细看去,她的眼里还带了几分笑意。紫瞳和蒋易都是她钦佩的大哥哥,在她心中,他们有着特殊的地位。
或许是蒋易习惯了伪装,或许是蒋易当时太重视米米了,总之蒋易记得他当时脸色悲痛地告诉米米他和紫瞳先下的水,没有看到米粒。还说他和紫瞳已经找米粒半天了,也没见他的踪影,反正就是一些推卸责任的话。可是,没有等他说完,紫瞳就毫不留情地插进话来。紫瞳说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蒜。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米粒是和我们一同出来的,一同下的水,出了事大家都有责任,何必编造借口欺骗米米呢。
他记得小时曾被妈妈强行带着看过一出京剧,戏里的鲤鱼精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甘愿放弃千年的修行,脱去全身鱼鳞。那鱼精被观音娘娘用仙术脱去鱼鳞时,痛得在岸上打了无数个滚。蒋易觉得,当时的他就和鱼精一模一样。身上的鳞片被紫瞳一片一片地活活带血剥下,而紫瞳却在那里冷眼恶语。
紫瞳搂着哭得伤心欲绝的米米走时,他还没有彻底感觉到世界末日,直到第二天他上学时,看到全班同学和老师的眼光时,他的心才彻底地被撕碎。想是紫瞳或是米米和同学说了,不然,他们不会像看见一个怪物一样各个都拿卫生球眼珠翻他。
这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于视脸面与荣誉比生命都重要的蒋易来说,就如同是一场天大的灾难。那时,他就发誓,有朝一日,他蒋易定会让紫瞳尝一尝颜面扫地的滋味。
听完蒋易的回答,余斤斤问:“就为这点小事?”能看得出余斤斤的眼光更为茫然了。她不能够理解她一心爱着的蒋易之所以仇恨入骨地恨着紫瞳,就是为了上学时的一件小事。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件大事呢,所有人每天不都是生活在小事中吗?蒋易想。这不仅是她没有身临其境,无法感同身受,而且,也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当然无法明白男人的心。
接着,余斤斤又问了他第二个问题——“你,爱过我吗?”
“当然!”蒋易真诚又快速地回答,所有被对方分手掉的人大都会问这句话,那么,如果你很聪明的话一定要回答“当然”。这不仅可以在最后的一次又显示了大度,而且,还可以让对方永远都对你有个美好的记忆。
回到北京后,蒋易第一个见的人紫瞳。他刚下飞机就接到紫瞳的电话,约他立即相见。其实蒋易也正想找他。没有十一和其他人在身边,也就失去的往日慎之又慎的顾及。这一刻蒋易见到紫瞳,整个人的姿势和语态都是格外松弛。
紫瞳说:“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了。不必说是谁造成的,我只想对你说,放手十一吧,她是我最后的、不变的追求。”
“真怪了,我找你也正是为这事,我也是要告诉你——对于十一你还是彻底放手的好。不然,有些事情不太好说——”
“听你说话的态度,有点像是在威胁我。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威胁我?看来,我们没有再说下去的可能了!”
“这次你说对了——我是在威胁你。”
“凭什么?”紫瞳看着他。威胁总有使人可以受胁的把柄,他想不出蒋易有什么可以让他屈服的。在蒋易的眼里,他的公司已经和倒闭没什么两样,剩下的,全和蒋易无关,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拿来逞强?但是,他也明白,现在的蒋易,更不太会打无把握之仗。他既然来了,就是早有所谋。
“看看这个——”蒋易递给他一叠照片。
照片共计有十余张,张张的主人都是他所熟悉和朝思暮想的人——宋十一。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你看看背景——”照片的背景是捐卖会。有的图片上宋十一是微笑着站在主持台上讲话,有的照片是宋十一正举着捐卖的物品。紫瞳想起来,那一天他应了宋十一之约,在什刹海岸边冒雨等候失约的她。后来她也曾提过,那天晚上她被爸爸强行拉去为一个慈善捐卖会嘉宾主持人。紫瞳灵光一闪,他知道了蒋易威胁他的理由了。
“宋十一1000万的专属模特协议是和Algol签的,Algol有权利起诉她。虽然我是老板,但是,考虑到很多员工的利益,所以……所以我想先来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想替她支付违约金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而且,我知道如果你想替她支付,即便是在现在公司已经行将倒闭的状态下东拼西凑地也能替她支付,况且,以你非非常常在乎她的心态你也肯定会为她支付,但是……”
“你别拐弯抹角,直接说吧!”
“——但是,我有两个理由劝阻你听从我的话。第一,你当然不愿看到各个报纸争相报道中国大陆酬劳最高的模特被起诉并支付违约金等等等等不利于宋十一今后发展的丑闻;第二,我对她的爱比你真诚。结婚后,我会好好待她。‘爱一个人就是让她获得更大的幸福,真正的爱是不自私的。’这句话你该不会没有听说过吧?真爱是无敌的!”
“给我三个月考虑的时间。如果到时限了我没有答复,你就按照你的意愿办吧。”
“100天吧,我给你100天。”蒋易傲气地说。100天以后,该就是他和宋十一成亲的时候。现在的紫瞳虽然还有房有车,但是,比起他以前或是蒋易,和身无分文已没什么区别。最后可以让蒋易拿走的,也就是宋十一了。
在宋爸爸眼里,除了蒋易外,世间再没有任何人陪得上他可爱又美丽的女儿。所以,蒋易也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来自宋十一和宋十一家人的婚约许可。
天气已开始渐渐转凉,眼看秋天就该到了。蒋易躺在院内的藤椅上,望着渐渐升高的蓝天,有一种想拽下一缕白云铺在身下的感觉。
余斤斤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
“听说Leo大厦已经被抵押出去,如果到了期限还不能被赎回,紫瞳的Leo就什么都剩不下了。斤斤,你有没有开始找新的工作,要不,一会儿我就将支票划给你。”蒋易说。他的内心对余斤斤还是有一丝感情的。
余斤斤只摇了一下头,眼泪就刷刷地下来了。她哽咽地说:“不,蒋易。我来不是为这个。我说过的,我不要你的钱……”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紫瞳又有新动作了。聂右说,紫瞳正在进行新产品研发。这显然是为了东山再起。”
“你知道他们研制的什么方面的产品吗?”蒋易特意将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为了掩饰内心的震惊,他竟破例地没顾绅士风度,一仰头喝干一瓶饮料。
余斤斤简单向他说了仅知的一点信息,说完就匆匆离去,好像蒋易的家是她的伤心地一样。蒋易抬将电话打到秘书处,叫他安排一个紧急会议,通知研发部、策划部的骨干人员全部到齐。会议的地点是公司大厦里的会议室,时间是晚8点。
研发新产品的事蒋易没有对十一隐瞒。因为十一根本无从知道这整个的研发活动是针对紫瞳的。不仅是十一,甚至连高林也没有从蒋易这里得到只言片语。
看到各部门在按计划良好地运转,第三天策划部就推出了他们的重磅炸弹——连续7天的北京8大报纸整版的集团声明。一时之间,北京城被震撼了。是的,没有理由不被这样的声明震撼——声明上说,Algol董事长蒋易和宋十一小姐于日前郑重订婚,为了庆祝他们在11月11日要举行的盛大婚礼,Algol集团决定于7天后在会议中心召开隆重的定货会,届时将推出两款新型果汁饮品。
这种订婚启事估计不仅是在北京、即使是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尤其是少男少女无一不被蒋易和宋十一浪漫又特别的订婚方式而感动。8家报社的热线电话和Algol销售部的咨询电话一时之间全部变成了“祝贺专线”,一条一条热情洋溢的祝福话语竟让接线小姐变成了北京城里最忙碌的人。
事先蒋易已经征求过十一的意见,十一没有任何怀疑,表示一切听从他的安排。而且,十一还建议,在为了表示郑重,最好在报纸上将蒋易和她亲笔的亲笔签名刊登上去。
已经为紫瞳做得太多了,她也想为蒋易做一些什么。她觉得她的心此刻已经完全的纯粹了,一整颗心只装下蒋易一人,其他任何的杂质都已经被她涤荡干净。
不过,如果还硬要她挑选出一点点遗憾,当属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紫瞳、为那天的耳光道歉了。宋十一给韩紫瞳拨了无数电话,都没有联络到他,他也不在北京,无声无息地好像距离她好远好远。她不是故意的——她对自己说。
蒋易安排工厂连夜生产的100万箱饮料已经全部集中在发货的库房。就待会议圆满结束后装上火车发往全国各地。说起这100万箱饮料的生产,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首先需要大笔资金。蒋易动用了他账面上所有的现款,这其中还包括他要为Algol其他饮料的原材料款。其次,他吩咐生产部将分布在全国各地的62家饮料灌装厂全部组织起来,超负荷地没日没夜地运转,直到今天早上,这100万箱饮料生产的生产工作才算完成。
饮料像其他产品一样,若想提升销售量,必须要保证铺货率,换句话说,也就是你的产品要在每一个店里都能买到。蒋易深知,如果他的产品在一个相对集中的时间段内不能将所有零售店占领,那么,他就给对手留下了喘息的机会。所以,对于这次新产品的开发,他是倾其所有了。
新产品订货会终于开完了,所有参会的销售商都对Algol的新产品赞不绝口。会议结束后,蒋易等人正沉浸在快乐中,一名员工突然跑进来。
“不好了蒋总!我们的客户在向楼下走时都跑到二楼的会议厅了。那里是Leo的会场。”
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楼下有Leo会议的指示牌啊,蒋易想,也没听说Leo要在此时此刻此地同样召开新品发布会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紫瞳似乎来者不善。是不是余斤斤的情报有误呢?蒋易一下将思维像陀螺般疯转了一遍,不会的,他坚定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紫瞳不知道他此次推出的新产品是和他要上市的一模一样,甚至,就是拼着他的产品去的。哪怕他这次做的产品和Algol的分毫不差,他也没有胜算的机会。为了彻底消灭紫瞳的残余力量,蒋易在分析了所有数据后,将新品的销售利润定为产品成本的2%,为的就是不给紫瞳留下任何可以“春风吹又生”的余地。以紫瞳目前的资金状况,他是无论如何也抗不下去的。想到此,蒋易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派了秘书等人下楼查看。
过了一会儿,看到蒋易还是平和地坐在那里,十一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提了裙摆跑下三楼。会议中心的楼层很高,每层空间的间隔至少有6米,所以,十一要想从三楼跑到二楼,不仅要转两次X型折转楼梯,而且,还要跨下至少有75级的台阶。
就在她刚走到第一道折梯与第二道折梯的过度地带时,“啪”地一个很响的声音将她的脚步吸住。向下看去,第二道折梯通往二楼楼道的拐角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以前的领导余斤斤,一个是紫瞳身边的亲信聂右。看到余斤斤撤回的手臂,十一方才明白那一声清脆的响动是来自于余斤斤的手和聂右的脸相接。
“你为什么要骗我?”余斤斤说。
“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蒋易是个骗子!”
“和你无关,聂右!我爱蒋易至死不渝,你不用再费心机了!有一件事也许你不知道——蒋易之所以选择和宋十一在一起,为的就是打击紫瞳。我能理解他,我愿意退避三舍。对于蒋易所做的决定,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余斤斤一如既往、坚持到底、永不反悔地支持!”
刹那之间,以前不明白的一些细枝末节像散落的珍珠一样被串了起来。宋十一怔在原地。
“斤斤,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蒋易爱的是宋十一。什么为了打击紫瞳,那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为了他满足他自己,他什么都可以做出来。你被他幼稚地蒙混后还愚昧地生活在幻境中,世间再也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不过……要说傻,我比你更傻,一直以来,我对你放纵、对你娇宠,甚至在我发现你偷偷复印宋十一关于新品包装的方案时,我也没拆穿你,我为的就是让你有一天能清醒地看到,你在爱一个十足的骗子!”
十一的手,紧紧抓住了栏杆。她的头脑和眼前倏的由海绵变成了石头。甚至,紫瞳出现在聂右和余斤斤的身旁时,她也没有察觉。
“十一,是你在哪里吗?你下来!”紫瞳的声音好柔,全然没了往日的骄横。
楼梯处的十一并没有听到。她那石头一样坚硬的脑袋已经什么也插不进去了。紫瞳边说边走上楼梯,到近前时他一把拽起十一,将她整个身体揽进自己怀中。然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在他一早察觉到蒋易的险恶用心时,就开始部署反扑的行动。如今,胜利的光环终究罩在他头上。先前所有的忍耐和努力都只为了今天,看着怀里的十一,他意气风发地笑了。
经过太多的磨难,他再也不能失去眼前的一切,尤其是怀中的女孩。正在这时,蒋易从楼上下来了。看到此景,他收住脚步。余斤斤、聂右和随后赶来的聂左、米米、林皙、罗小凡、高林都呆呆立在一旁,静观着眼前将要发生的对他们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支言不发。
“你好啊,老同学!没想到我们结束这场会这么快吧?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请你到我们的会议厅参加我们的新品发布会!向下多走两步吧,相信你会毫不费力地看到支在会场外的巨型广告——全新功能型饮品——菊饮,你今天请来的那些销售商现在都在那里——”
“紫瞳——”十一疑惑地问:“你一直在暗中安排这些事吗?”
“当然了!我和他是十几年的同学。他的眼神里有仇恨还是有喜爱我当然能一眼读出来。所以,我才会提早设计,引他入局!”
“我在你心中到底占什么位置?难道只是你和蒋易争斗中的一件活生生的战利品吗?与其说我是蒋易的一个复仇工具,还不说我是你手上的一张用来迷惑对方的纸牌更为准确。即使我和蒋易订婚了,你也不肯出现,不肯和我说一声,你要带我走。哪怕是我疯了一样地打电话找你、到你公司你家里找你,你也不肯出现。为了打击蒋易,你宁愿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他订婚,放任我和他在一起。我想问问你,如果这次你没有达到反攻蒋易的目的,你是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和蒋易步入结婚的殿堂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当然’!”
“十一,不是这样的——”紫瞳的脸色变了,变得像楼梯口的墙壁一样,刷白刷白的。
“紫瞳,现在,我可以说出我的心里压抑了很久很久的话——虽然,蒋易在我眼中是个完美无缺的男人,但是,我并不爱他,对他,我只有欣赏和感激,欣赏他的温文尔雅,感激他的多角度关心。而对你,我才是用了最深最深的感情。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又无聊又损人不利己的事。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希望越多,失望越大’。现在,我对你,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失望已经令我丧失所有再见你的信心和勇气。”说着,十一将眼光和身躯投向了蒋易,眼里蕴涵了海一样的眼泪刷刷流淌到了蒋易的怀里。
“蒋易,你带我走,你带我走!你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关系,至少,你还有我。我愿意陪伴你。”
10天后的一个晚上,宋十一刚进家门就听到有人敲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爸爸妈妈想必是去孤儿院了,她刚歪倒在沙发上,只得无精打采地站起去开门。
是快递公司来送礼物。快递员留下一个牛皮纸袋,收了她的签收条以后关上放门走了。宋十一端详上面的寄件人一栏,空空的什么字也没写。她猜不出是谁给她送的礼物,也无心去猜,顺手将纸袋扔在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罗小凡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说起紫瞳去西藏了,但是,每次她一开头,宋十一就会将她的话截住,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蒋易倒是每天和她在一起。那天事情过后,Algol并没有像蒋易一开始沮丧的想象那样,注定倒闭。不知为什么,Algol新开发的早晚餐配饮被来自全国的22个省会的大经销商定了70万箱的货。虽说那些经销商以手头暂时没有大量资金支付货款,但是,他们肯预先支付30%的货款也已经让Algol收回了一些资金,并且,公司还能正常运行。
十一依然每天早上背包上班,她谢绝了蒋易提出的每天早上派司机接她的好意,也婉拒蒋易平时晚上送她回家的要求,因为,她已发现,和蒋易在一起的时候,做的更多的事情是相对无言。
那天的事情没有人向宋爸爸和宋妈妈提起,所以,他们并不知晓这其中的故事。宋十一和蒋易的婚礼,他们像蒋易的父母一样开始大肆张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
转眼,离定下结婚的日子——11月11日还有2个星期了,近得连呼吸中都可以闻到结婚的味道。
这天是个星期日,蒋易早早来到十一家。十一家照例有很多弟弟妹妹,依然有大家庭似的乱乱的氛围。一个小妹妹和小弟弟嬉闹,不小心碰斜了十一的书桌,书桌上像小山一样杂乱得没有摆放章法的东西散落一地。这其中包含了十一从未打开过的那天快递员送来的牛皮纸袋。
十一无心地打开纸袋,里面是支荧光笔。笔管的颜色是淡紫的,两排被手摸得模糊的英文字母还整齐地在上面排着队列。十一看到蒋易在身边,没做停留,直奔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以后,十一再也忍禁不住——积聚了好久的眼泪像画笔下的线条一样,直而迅猛地落下。她紧紧握了手,像手里攥了那支笔一样,不知道应该如何松开。
那哪里是送给她的礼物,而是当初她送给别人的礼物。那个清澈的早晨,正是这支笔,被她拿在手里,在他的面前为一个小弟弟画了手表;而她第一次被他强拉上车,正是这支笔,成为他问她家电话号码的唯一理由;又一个微雨的日子,她被溅了一身泥后,正是这支笔,她把它塞到他的手里……融会了这么多刻骨铭心回忆,她忘不了,忘不掉,放不了,也放不掉。把这支笔还给她,当是把心也还给她了吧?紫瞳,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人!你有没有尝试过,让时间停止一秒?你有没有尝试过,让脉搏停止一分钟?把笔还给她,是否就可以将以前所有发生的一切还原成没发生之前?你试试啊!你为什么把这样难的实验交给她一人完成,自己却躲到又高又远的天边?
“紫瞳,我不会原谅你的——”十一边哭泣着边向窗外轻声地喊。可是,外面的街道和天空又宽敞又透亮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过,即使此时十一不是轻声哭泣,而是大声呼喊,紫瞳也同样听不到。如罗小凡说的一样,紫瞳去了西藏。
可以说,若不是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紫瞳是不会选择前往西藏的。那天宋十一和蒋易走后,他颓然地坐在十一曾站过的台阶上,愣愣地一直坐到天黑。最后,还是聂左和聂右将已经失去知觉的他架到车上。
十一的话像夏日的霹雳一样打在他的心上,霹雳的光亮将他整个人照得剔透通明。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没有气量的人!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也从来没有想过,面对蒋易仇恨的目光,他非但没去想方设法化解怨仇,相反,倒是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一步一步带进仇恨的深潭。好像他每天不是在做经营,而是在为了对付蒋易部署着可以引申出更大、更深仇恨的战争。这,就是他!紫瞳反复对自己说。
十一说的对——她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失望已经令她丧失所有再见他的信心和勇气。他何尝不是呢?他也对自己深深地失望,失望也已令他丧失所有再见她的勇气和信心。所以,他在思考之后,将那支带有自己体温的淡紫色的荧光笔交还给十一。他不再配保有那份真挚的感情,更不配保有曾刻画下十一许多爱心的那支笔。
这之后,他取出爷爷死时传给他的王羲之的《兰亭序》,找来早就想收购此帖的博物馆馆长,将之换取了8000万现金。然后,他安排聂左聂右通知各地的Leo的经销商,匿名订购Algol的新产品,将8000万现金全部用来当作收购款,用来缓解Algol的困境。由于有大笔现金支持,所以,秘密收购计划很顺利地进入流程。此举竟真的力挽狂澜地及时阻止住Algol的倒闭。虽然因此各地Leo的库房里堆积了山一样高的Algol果汁,但是,却没有给紫瞳带来很大的难题。因为,如何处理Algol果汁紫瞳也已想到了对策。他选择的是他从小就很向往的西藏。藏族人平时皆以肉类和乳液为食,长期以来,体内聚积了很多油腻,由于青藏高原的地理环境很特殊、藏区很落后,他们无法补充多种维生素和其他人体必须的微量元素,而他们又非常急需有可以化油和各种养分的食品,所以,紫瞳选择以此为切入点,做点切合实际的帮助藏民的事情。
临行之前他从科学院请到两位专家,与他共同赶赴西藏。紫瞳进藏选择的是滇藏路。滇藏路也称214国道,进藏时是从梅里雪山东面经过,沿澜沧江河谷蜿蜒,过云南德钦县佛山乡后,就开始真正进入西藏了。如果谁认为到了西藏的芒康就离西藏的首府拉萨不远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紫瞳这次进藏首要目的是考察。他与科学家沿途考察高原的生态环境,准备找一片合适的土壤种植从国外引进的一种容易生长的葡萄。然后,就地建厂,将葡萄直接做成葡萄汁、葡萄酒、葡萄干等饮食。当地种植、当地加工、当地销售可以将成本降到最低,从而服务于藏民,让藏民真正享受到科技带来的益处。另外,紫瞳也和科学家探讨过,将青藏高原特有的营养价值极高的青稞在当地干粉化,然后运到离藏区最近的云南,加工后将成品直接从云南销往内地和海外。
第一次进藏总不能空手去。他让云南的分公司提前雇下100辆卡车,将各地发来的Algol果汁和另外采购的价值500万元的文具装车,一路走一路将果汁和文具捐献给当地的学校。就这样,他们晃晃悠悠地走了2个多月,完成了所有考察项目,最后,终于踏上神圣之都——拉萨。
大喜之日就要到了。可是,蒋易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看到十一总握着那支淡紫色的荧光笔发呆,他心下明白,那一定是含有与紫瞳之间的很深的秘密。
夜色终于像强睁了眼的灯光一样来临。蒋易走进家门。工人交给他一个余斤斤送来的盒子。小盒子打开之后,印入眼帘的是一枚钻戒,他很熟悉的钻戒,那枚送给余斤斤的钻戒。钻戒旋惑着多彩的光芒,像极了余斤斤的双眸。原谅我吧,斤斤。我辜负你太多!蒋易说。
也许你听不到,但是,这没关系,斤斤,我们来世吧!
良久之后,蒋易刚想将长方形的盒子扔在一边,却发现里面有一张米素色卡片。蒋易抽出来一看,卡片上娟秀着写着一看就是誊抄过无数次的字句。卡片上一行字的题目是——今生最想为你做的9件事。
标题往下是这样写的:“1.在你开心时为你送上更开心的话,2.到你生日时为你种下一丛幸运草,3.在你醉酒后为你亲手熬制解酒汤,4.在你失眠时变成瞌睡虫引你入梦,5.在你忧愁时为你唱你最喜欢的歌,6.在你远行时化作白云静静陪着你,7.在你愤怒时让你将我当成出气筒。8.在你生病时整日整夜守在你屋外,9.在你结婚时真心撒下祝福的花瓣。”
最后,还写了一行话,显然是后加上去的:“如果你还允许我再为你多做一件事的话,我能奢侈地选择第十件吗?那就是在今后的日子里我愿为你谨记上面的诺言。”卡片的落款是“再也不会说爱你的余斤斤”。
蒋易看到此,不禁潸然泪下。紧接着,他像是忽然领悟一般,捏紧了卡片和钻戒跑出大门。
当他汗如雨下地跑到斤斤面前,可以说出的只有这一句话了。他拉了余斤斤的手,将钻戒郑重地套上她纤纤玉指,然后,轻轻地拥住她,反复吻着她的脸她的颈,他要将所有亏欠她的都化在他的吻中。半晌之后,余斤斤激动地看着他问:“那,宋十一怎么办?”
“我们去找她,告诉她他们的决定。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的。今天,我终于想通了,一直以来,我爱的人是斤斤你。宋十一的确长得很漂亮,也很善良,但是,以前由于和紫瞳争斗,我将她当作了不可丢的砝码,我将这种错觉误认为是爱情,其实不是。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对你说的话吗?‘小姐,我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蒋易开车带着余斤斤在宋十一家楼下刹车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另一辆车里出来,吸引住他们两人的目光。虽然好久未见,但是,他们还是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认出了他。
“是你吗,紫瞳?”余斤斤不敢相信地看着满是胡茬身形消瘦得不得了的紫瞳。
第二天,十一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支淡紫色的荧光笔收进书桌。今天是出嫁的日子。
蒋易在高林等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十一家的客厅。罗小凡从门里打开十一的房门,代十一接过蒋易献上的花束。接下来,弟弟妹妹们在前面开道,宋十一在罗小凡的陪伴下缓步下楼。
“啊,新娘子出来了!快看啊,好美的新娘啊!”随着一声呼喊,漫天的玫瑰花瓣散了下来。一瞬间,宋十一的头上、肩上、裙上、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部陷在花的海洋里。
涌上来的花瓣和人群之多超出了十一的想象,宋十一伸出一只手想抓蒋易的胳膊,可是,蒋易这时却不见了人影。也许是提早到迎亲车旁准备给她开车门去了。宋十一慌忙闪避在罗小凡的身侧。罗小凡也没见过这个阵势,但是因为没有可以退缩的余地,所以,只得强强地直了身子拉着十一向最耀眼的迎亲车闯去。
罗小凡拉着狼狈不堪的宋十一终于终于跑到迎亲车的右车门处。可是,还是没有见到新郎蒋易。不过,油亮而宽敞的迎亲车的车门总算及时地向外打开,蒋易原来是提早坐到车里。按规矩他是应该在车下为新娘拉开车门的。
从车厢里先落地的是黑色手工缝制的皮鞋,亮亮的,像是又擦过一遍。因为宋十一清楚地记得,蒋易刚才在楼上接她时,被弟弟妹妹们踩了好几脚。他真不愧是个注意细节追求完美的人。原来他提早上车是为了去擦鞋。向上的是一条笔挺的黑色西裤,裤线直直的,也像是重新熨烫过。再向上就是一大束已经遮住新郎面容的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组成的花束。十一纳闷,在楼上不是献过一束花了吗?现在花还在罗小凡手里举着。为什么上车又献花啊?好像事先的安排里没有这一项啊?也许是自己太不重视这个婚礼了,将安排好的这个程序忘记了吧?十一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哗”——惊叫声、掌声、笑声、狂喊声夹杂成巨大的声浪向宋十一卷来。新郎见她没有立即伸手接过花束,便又将花束向她面前递了递。十一怔怔地愣在那里,还是没有将手伸出。甚至,她一只手里本有的那束高林在楼上递给她的花也已在这一刻从她手中没有知觉地滑落。
这是最后的一分钟了,宋十一想,紫瞳,你到底在哪里啊?眼泪渐渐蒙上了十一的双眼,她顾不得罗小凡在旁边使劲地捅她,而是低了头,将脸整个埋在那束抵着她脸颊的巨大花束下面。
“还不接着,难道让我跪地上献给你吗?”
一个不客气的声音穿过巨大的声浪冲向十一的耳畔。这是蒋易的口气吗?借了花束的遮挡,宋十一正低头擦拭眼泪,猛听到这个声音竟然更加呆住。她抬了头想去看个究竟,但是,还没有等到看清花束后面的脸时,她就被一条坚强有力的手臂拥入怀中。花束移开后露出了紫瞳的散发着无数思念的脸庞。
两行热泪从十一早已模糊的眼眸刷地落了下来。她没再去躲,也没有去擦,任眼泪将她所有的思念和喜悦纵奔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紫瞳的凝视下落泪。但是,她感到好幸福好幸福。
“在这里向你郑重道歉。请宋十一你……原谅紫瞳我……过去犯下的所有错误。我爱你!”
“那……蒋易呢?”十一忽然想起蒋易。她张了头向四处寻觅。
“他去接他的新娘了。我们约好在礼堂一块举办婚礼!”
“他和余斤斤吗?”
“除了余斤斤还会有谁?对了,有一件事我还要告诉你,以后……我不允许你在面前叫他蒋易,那么亲切,我会生气的。”
“什么?太过分了吧?那我该叫他什么?”
“你叫他啊……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的。总之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叫任何一个男人。记住,对于你,我是个自私得无可救要的男人。”
“早要知道嫁给这样小气的人,我会重新考虑的。不过,现在太晚了,误入歧途了!”十一说着将脸扎向他的怀里。这种误入歧途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如果真有机会让她挑选,她在心底说,她愿意一万次地挑选这种结果。
人群中,林皙牵了罗小凡的手,聂左拥了米米,王老师也就是紫瞳的表嫂和紫瞳的表哥并肩站着,还有高林、聂左及一大群Algol和Leo的员工,他们脸上也洋溢了无比幸福的笑容。
这个自己爱彻肺腑的女孩终于要成为他的新娘了!紫瞳看到周围一双一双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绯红了脸。他将手中的花扔了出去。然后,大声地说:“给点音乐,好吗?我要和我的新娘跳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