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爱情测验-绿帽子

十七、爱情测验

独自一个人,姜一品觉得没意思。

他打电话告诉胡大威,我得搬走了。胡大威问为什么,姜一品说,筹备会议明天要开始,我不能在住你家里啊。胡大威说,我们几个下午还要去一中看看的,看了以后再走吧。再说,你不是还要用这地方幽会吗。姜一品说,现在没心情,等会议结束以后再说吧。胡大威说,你先看看电视,刘岚不是一会儿就去嘛。姜一品说,我就是不喜欢看电视。

话虽是这样说了,姜一品却不经意地随手打开了电视机。一个叫他眼睛发亮的节目,爱情测验。主持人说了句:“什么是感情?你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爱不爱你吗?”

讲述经验的那个中年女人,居然与刘岚维妙维肖!这种直观形象让姜一品产生了不妨一看的兴味。

那女人说,她结过两次婚,前一个,从爱发展到不爱,后一个,是从不大爱发展到大大的爱。凭她的经验,一个人爱不爱一个人,有几方面是可以测验的。姜一品心说,娘们儿,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伟大经验呢。

第一,她不会滥用你的资源,她说,她会好好替你保护你的权力,不给你添事,还帮助你挡事;她也不会乱花你的钱,因为她相信你的钱就是她的钱,浪费了,她会心疼。第二,真正的爱憎在精神上总是平衡的,谁也不欠谁的。要是她或他觉得跟你睡觉是兑换了什么东西,那就完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

怎么样?主持人得意地问嘉宾和观众,深刻不深刻?现实不现实?

还算有两下子,姜一品在局外帮腔道,

金玉良言啊,主持人说,听一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第三是爱听假话,中年女人说,女人十有八九爱听假话,男人也如此。我就是这样,遇到好听的话不加分辨就相信,跟傻子似的。

谢谢您,主持人说,您的经验非常好。

这以后的几分钟里,姜一品依然沉迷在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三条原则里。他很赞赏这三项基本原则。怎么在生活中判断这三条呢?肯定得有具体的测验方法,就像学校里考试那样。姜一品突然生发出一个想法,何不考一考刘岚呢?

他后来曾经否定过这种想法,觉得是小人之心,是壮夫不为的行径。可是他太欣赏那个女人的经验了,最后竟然在刘岚身上产生了疑人偷斧的效果。他不能肯定Bd的想法是对是错,反复动摇了好多次,最后还是打算考一考刘岚。

他默读了刚才那个酷似刘岚的女人所说的三条,一,不滥用你的资源;二,不存在抵押和兑换之心;三,爱听自己的和对偶的好话,即使是假的也相信。好,我就用这三条测验她。太好了,简直是妙手偶得!

小城很小,估计刘岚很快就要到了。

姜一品预先拿刘岚跟那三条对照着,想来个预测。

预测才开始,姜一品的情绪就低落下来。首先,刘岚并不珍惜他的资源,比如利用他的权力安排女儿工作;其次,她心中存在很重的兑换意识,过去,现在,都有这种表现。她不止一次地说她欠了他的债,而且认为干一把就等于还债。不仅她有这种想法,姜一品自己也时常出现这种情绪,觉得不平衡,觉得不公平,他们都将爱情看成一个帐本,核对帐目后发现收支不平,一方想讨债,另一方要还债。

我们难道彼此并不相爱吗?照这样看,本次考试的范围和意义都已很有限了。考生在三个题目中已失去六十多分,即使后边那个试题都是满分,总成绩也还是不及格。这一联想,深刻地影响了姜一品的情绪。一幢大厦,还没有仔细考察质量就发现它摇摇欲坠东倒西歪了,物主的心情该是何等糟糕!

刘岚一进门就问,他们都不在吗?

一会儿就来,姜一品说,下午咱们去一中看看怎么样?

是预先跟我商量呢,刘岚很在乎地说,还是临时通知我?

这是我的动议,姜一品不耐烦地说,你就说想去不想去吧。

刘岚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到了放在沙发背上的两张对折的白纸,好像有字。

她伸手要去拿,姜一品不安地说,随便写的,不好意思叫人看。

我想看,刘岚先行一步,刷的拿了过去,说,什么怕人的东西。

姜一品暗自庆幸道:很好,试卷顺利地发下去了。

考试悄悄开始,主考官注意着考生的表情。

刘岚很快地看了一遍,问,你写的?

是我写的,姜一品问,你看怎么样?

都是些文酸子的话,刘岚发表了第一句读后感,跟梦话差不多。

姜一品尽量保持平静,以便对考生能有个公正的评判。

这东西,刘岚问,给谁写的?

还能是谁,姜一品说,就是你。

我才不信呢,刘岚轻率地将那篇东西扔到茶几上。

你不觉得挺好听吗?

好听管什么用!刘岚说,我只相信真实的东西。

姜一品赶紧将他的《美好的故事》拿起来,放在原来的地方,说,别让茶水弄湿了,孬好是我的创作,花了心血的。

姜一品希望考生能够多说几句话,读后感如果太短,分数不会高。

刘岚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这几天是不是跟胡大威,刘岚问,乱跑了几天?

说这话,姜一品看着考生说,好像我是个需要人照看的小孩子。

刘岚不说话了。

你不想再看看这篇东西吗?姜一品说,我是想着你才写出来的啊。

刘岚想了想,很勉强地再次拿起那篇东西,因为不情愿而有些冷淡地读着。

……你喜欢读书,对历史,对文学都有兴趣。我们可以经常去书店浏览,看有什么新书面世。如果你喜欢电脑微机,我们可以买一台,学点新东西,有益于保持健康的心智。你是一位被人尊敬的主妇,因为你的心地那么美好。建设这样的生活,需要夫妇两人的共同努力,我会很好地配合,总是让你高兴。我会努力工作,勤俭持家,生活不仅需要心情、时间和精力,也需要金钱。我们两个都得奋斗,争取把日子过得好。我眼前的画图渐渐变成了真的。看,那是我们的房子,相当宽敞,但比胡大威家的小楼要雅致很多。那里有你的丈夫,还有个孩子。黄昏时分,我们把小桌搬到草地上,铺上白色的桌布,喝点儿酒,吃点小东西,和孩子说笑话。

……

姜一品看着考生的表情。

多大年纪了,刘岚说,还写这些东西!’

说完,她就胡乱地将那篇东西扔到沙发上。

姜一品说,零分!

你说什么?刘岚惊奇地问。

时钟正敲十一点。

”这表很准,姜一品说,不用测验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刘岚问,怎么这样子呢!

姜一品说,我很正常。

刘岚说着,再次拿起那篇东西,仔细地看。

姜一品重新产生了希望,希望她能重做一次,说不定可以增加点分数。

刘岚又掠了一眼,终于将那文字扔在了沙发上。

她要走,姜一品没有挽留她。

姜一品被刘岚的反应给打倒了。

胡大威和菱子进来时,姜一品正在收拾东西。

就你一个老爷们啊,菱子问,刘岚不在吗?

她走了,姜一品说,此时也许正在生我的气呢。

胡大威拉了菱子的胳膊。菱子的胳膊肘在他手里扭动了两下,胡大威并没有放松,故意显出亲呢的样子。菱子撒娇说,越是有人的时候越偏,真是的!

不是约好今下午去一中的嘛,菱子说,这样文齐武不齐的,恐怕又去不成了。

今天不行就改日去,胡大威说,时间还不好安排嘛,又不是南京上海大西北的。

菱子去卫生间时,胡大威低声问姜一品,怎么搞的,别闹翻了啊。

姜一品的口吻有些伤感,他简单地说了测验刘岚的过程,感叹道,真叫我失望啊!

胡大威将沙发上那篇《美好的故事》拿起来,换上一本《怎样写情诗》。

菱子回来了,问胡大威,你说的什么散文诗在哪里啊?

胡大威将沙发背上的那本书拿给菱子,在这里面。

不怎么样嘛,菱子看了看,说,这种东西就是骗中学生的,连贝贝都不信。

如果有个男人,姜一品问,专门给你写一篇文章呢?

那我肯定喜欢,菱子爽快地说,不管写得怎样,我都喜欢。

姜一品问,为什么?

他能够想着给我写文章,菱子洋溢着兴奋说,就说明他心里还有我。

说明他还有感觉,姜一品像个酒徒似地挥舞着胳膊说,对美的敏锐的感觉。

对,菱子说,你说得对。

菱子我告诉你,姜一品被不久前刘岚的反应所压抑,此时有些疯癫地说,二十多年前那一阵风,要是真把咱们俩吹到一起去,说不定真是好夫妻呢。

你胡说什么啊!菱子的脸上泛上一层红,说,一阵风就是一阵风。

胡大威说,你是一阵风刮过去了,可有人不是那样。

菱子瞥了一眼胡大威,说,有人就是小心眼,什么都很在乎!

谁这么坏?姜一品指着胡大威说,是不是他?

胡大威微笑,不再说话。

肯定是这家伙,姜一品说,一个很坏的资本家。

菱子脸上有些微的不快。

姜一品又补充说,不过,看起来胡大威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俺可不敢相信,菱子追问姜一品,你难道真信他的?

姜一品说,多少还有点。

到底多少啊?菱子问,跟胡椒面似的,跟眼药水似的?

胡大威从怀里拿出那两张纸来,推着菱子说,你到我书房间看去,看完再讨论。

菱子果然安静地躲到书房里去了。

你就说这是我给她写的,胡大威小声嘱咐姜一品,不要说你写的。

看看你那手指,姜一品说,能写出那么好的文字来,谁信?

那怎么办呢?胡大威说,我已经给她说了,还给她背诵过上面好多句子呢。

一辈子都在被人盗版,姜一品说,我这个人吃亏真是吃大了啊。

朋友呢朋友,胡大威为自己圆场,说,你帮我,我帮你,互相帮助。

还是这样说吧,姜一品决定,就说是你写的,我给润了润色,把里边五十多个“我爱你”都删去了。这么说,可能比较容易叫人相信。

胡大威说,就这么定了。

菱子出来了。

告诉我,菱子满面泛红地说,谁写的?

你说是谁写的?胡大威问,你先说说看。

反正你写不出来,菱子看着姜一品,是不是你写的?

实话告诉你吧,姜一品说,这篇东西是胡大威写的,我给他润了润色。

给谁写的?菱子问,给杂志还是给报纸?

都不是,姜一品说,是专给一个女人写的。

是吗?菱子看着胡大威,真的?

姜一品为菱子的反应所感动,说,这就对了,这才是爱情中的女人应有的表达。

真是给我写的?菱子反复地问胡大威,真的吗?

我说的你不信,胡大威说,一品说的你还能不信!

那这篇文章归我了,菱子将文章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菱子的样子,像小孩子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糖果或礼品。

胡大威对菱子说,拿去吧,这就是给你写的。

菱子抱了胡大威的腰,胡大威也紧紧地搂住了菱子的肩膀,菱子将头俯在胡大威的胸脯上,乖乖的像一只可人的小鸟。

姜一品感慨万千,神情恍惚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到了他住的房间。他将窗帘拉上,尽量让屋子里黯淡一些,却又莫名其妙地打开了桌子上的台灯,在人造的所谓黑夜里感受着浅淡的平静。他拿起笔,开始写作他的长诗《渴望猝死》。

刘岚回到住处,一头倒在床上。

谁也没有过来打扰,她一直躺到天黑。

想了很多,分析了很多,各种头绪都很乱。有些东西渐渐消化了,有些东西却越来越集中,在心头结成了疙瘩。最大的两个疙瘩是,姜一品为什么要耍她,让她猝不及防地接受了那份尴尬的考试,而且是不及格的考试。再有一点,是谁导致了姜一品这么大的变化。

她一时没有能力解开这些疙瘩。姜一品变得这么快,堕落得这么彻底,居然向她发动如此残酷凛冽的攻击。可以肯定,胡大威在最近几天里没有给姜一品任何好影响。他教唆他干了很多坏事,包括和娼妓在一起,包括捉弄她刘岚,这是确定无疑的。

问题找到了答案:姜一品已经拿她刘岚不当回事了。反过来想,他为什么就不能变化呢?多少年了,我在梦里他也在梦里,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种梦是会结束的呢?管理是要靠资源和手段的,我有什么资源有什么手段约束他呢?没有,连一点都没有,有的就是过去那份感情,而且在他来说是受过伤害的感情。这种带有伤疤的肌体是经常发痒的,只要稍微不注意保护,就会受到伤害。我怎么就没有预感,怎么就没有想到防范呢!

梦就是这样,一旦醒了,很快就会忘掉。

必须挽回残局,我需要朋友,而姜一品可以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关系非同一般,这个关系必须想法补救。补救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姜一品不仅不要听胡大威的,而且要彻底离开胡大威。要达到这样的结果就只能惩罚胡大威。惩罚胡大威的办法,最方便而最有效的,就是将他跟菱子相好的消息尽快地透露给张建设。张建设有足够的能力将胡大威打倒在地。那样,一切都解决了。

幸好,刘岚知道张建设在省城开会的地点,没费多大周折便找到了张建设。

刘岚说:过两天我就要回滨海了,打个电话,算是告别。

张建设对刘岚的专意打长途告别,感到有些意外,便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刘岚说,我就是表示一下谢意,自打回小城来,几个同学都对我很热情,包括你和菱子。看到老同学之间还保持着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我很高兴。

张建设总觉得刘岚有什么话要说,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刘岚说,只是在那么一点,提醒你注意。你常常出差,要注意家庭。家庭的声誉对一个男人来说,毕竟是重要的。

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张建设问,直说,没事。

刘岚迟疑了片刻,说。我也就是觉得菱子和大威之间过从比较密切而已。说实在的,有些替你担心。

张建设感到震惊。他故意问,你觉得他们真能走得那么远吗?

这我不敢肯定,刘岚说,不过,我看见他们很要好。

我想知道,张建设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呢?

他们都是我的老同学,刘岚说,我希望他们都不要做出格的事。

张建设自信地说,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这是你家私事,刘岚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嗬!

放下电话,刘岚愤愤地想,这种男人,就是戴绿帽子的料!

接着,刘岚又给女儿王倩打了个电话,问最近她跟大顺的关系怎样了。

王倩的回答让她很满意。

刘岚有一种预感,最后的胜利必定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