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忆昔-大清遗梦

皇后闹了阵子才累了,偏倒在软椅上,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半晌笑了一声,自语道:“他当年还说‘你的衣服怎么跟我皇额娘的地毯一个花呀,不过挺好看的’。”

庄太后笑道:“是吗?瞧这孩子话,不过当年他也就才十岁多一点,就是个皮孩子。”

皇后也笑了,轻声道:“当年,他说‘你是哪家的格格呀,爬树爬得真好’。”

庄太后“哦”一声道:“这当年的事,我还真不明白,你阿爸让你出去玩会儿,你怎么就挽着他一块儿进来了呢?”

皇后柔和的微笑,完全沉浸到了回忆当中。

“我——娜木钟,当年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阿爸最宠爱的就是我。

那年,姑姑说要选一个公主和皇上连姻,本来阿爸是不舍得我来的,选中的是格玛妹妹,可是我调皮,非要跟着来。姑姑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吗?”

庄太后笑着猜道:“一定是想来看看皇宫有没有你阿爸的房子漂亮吧?”

皇后摇头道:“不是,因为我从小就听说,我的姑姑大玉儿,当年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和我一样,所以我就想来瞧瞧,姑姑你和我倒底谁更美?”

当年的娜木钟也只有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路车马劳顿,可还是磨不去那股子新鲜劲儿。

她的父亲吴克善说到京休息几日再进宫,她就是不依,自己早早打扮好了坐在车上不肯下车。

“好女儿,明天再去,阿爸累得受不了了。”见女儿嘟嘴,吴克善又是气又是笑。

娜木钟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乖女儿,阿爸给你买胭脂花粉,都是你没见过的东西。”吴克善利诱。

娜木钟动心想了想,她最爱美,爱一切漂亮的东西,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要见姑姑,我想死她了。”娜木钟小大人儿似地说。

吴克善笑道:“傻姑娘,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姑姑来看过你,你对她恐怕没什么印象吧,又怎么会想呢?”

“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宫。”娜木钟倔起来几头牛也拉不动。

吴克善只好认输了,“好好好,我的宝贝女儿。”

紫禁城真是大呀,娜木钟悄悄问吴克善:“阿爸,格玛妹妹住在这样地方会迷路吧?”

吴克善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娜木钟,你在草原会迷路吗?”

娜木钟得意地回答:“当然不会了,虽然草原那么大,但我七岁就骑马跑遍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呢。”

吴克善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说:“在这里待久了,也和草原一样不会迷路了,娜木钟觉得这里漂亮吗?”

娜木钟圆圆的大眼睛瞧瞧这里,望望那里,到处都是红色和黄色,金黄色还闪着光的屋顶,朱红色高高的围墙,和一片明绿草原完全不同。

但她还是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漂亮,你瞧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绸缎的衣服,头上还戴着宝石和翠玉,多漂亮呀。”

她天生地喜欢美丽明亮的东西,宝石金银以及绣着繁花的绸缎衣服,永远是小公主的最爱。

“别东瞅西瞧了,还不快来给姑姑行礼,不听话要打哦。”吴克善虽然是教训的口气,但掩不住脸上的宠爱之意。

娜木钟正被这房里的摆设所吸引,虽然不像阿爸府里到处都是金银珠宝,但有好些东西都是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娜木钟给姑姑请安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带着最最慈爱的微笑走过来,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我的好侄女,成了一朵最美的花了。”

姑姑长得很美,比阿妈和阿爸的其他女人都美得多。

娜木钟觉得自己和姑姑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她毫不作态地紧紧抱住了庄太后,认真地说:“姑姑,你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

庄太后十三岁进宫,难得见到这么纯真的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又是自己的亲侄女,不仅美丽出众,而且眉眼间依稀就是当年的大玉儿,当下就疼到了心窝里,又是唤茶,又是拍手,喜欢的不知怎么才好了。

“想要什么,跟姑姑说。”庄太后越看越喜欢。

“我要这个,这个,那个,还有,我全要。”娜木钟从来不懂客气两字。

吴克善忙道:“没个礼数,像什么样子。”

庄太后却拦道:“小孩子就是要纯真才好,这些都是西洋玩意,你喜欢拿去就好了。”

娜木钟高兴得直拍手,吴克善也眯着眼睛笑了。

“现在,我和你阿爸要谈些事情,你是在这屋里玩呢,还是要到外面去玩?”庄太后怕她嫌闷。

娜木钟想了想,“我去外面,阿爸在家里和那些人谈事情,听得我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听呢。”

吴克善笑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只知道打扮玩耍,你姑姑当年小小年纪的,就整天听我们讨论族里的事务,有时候还出主意呢。”

庄太后笑道:“难为哥哥还记着,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是娜木钟这么大点儿。”

吴克善回忆道:“那时候多尔衮来了,小玉儿也跟着你坐在那里听,你倒是好好听着,小玉儿的眼睛只知道盯住多尔衮了,可是多尔衮也只盯着……”

“哥哥!”庄太后忽然截断他的话,“多少年前的事还说它做什么。”

又转向娜木钟温颜道:“外面的桃花开了一院子,快去瞧瞧吧?”

娜木钟应了出门,果然见一院子粉红娇艳的桃花,忍不住掐一朵戴在头上。

“主子真是漂亮。”跟来的宫女甜嘴蜜舌的。

“我要出去玩会儿,你别跟着我。”娜木钟在草原上是任性惯了的公主脾气。

“不行,太后让奴婢跟着主子,怕主子迷了路。”那宫女忙说。

“行呀。”娜木钟把裙角撩起来,向她一笑,“那就看你跟不跟得上我吧。”说完就话就撒腿跑起来,她在草原上天天骑马练出来的步伐,深宫里的宫女哪跟得上呀,一转眼就见她溜得没影了。

“主子……”那宫女怕得直哭。

娜木钟这里瞧那边看的,来往的宫女太监见她衣料高贵,气质不凡,以为是哪家的小格格入了宫,也不敢拦,就任她乱闯。

直到玩得有些累了,她忽然瞧见前面好大一棵树,草原上难得见到这么高大的树,觉得新鲜有趣,忙跑了过去。

娜木钟把外衣脱了,一身短打扮地就往树上爬,可树下半截光滑得很,怎么也上不去。她四处张望,见三个小男孩走过来,忙喊:“哎,你们过来帮个忙。”

后面跟着的两个灰衣随从听了,气得直叫:“你是哪个宫的小宫女,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一个男孩穿着黄袍,听了也不生气,过来问她:“怎么帮呀?”

娜木钟见他清秀文雅,和草原上的伙伴气质不同,心里喜欢,便向他笑道:“我要爬上去,你趴上,让我踩着。”

后面两个随从更是生气,过来就要骂,黄袍男孩却伸手拦住了,笑嘻嘻地说:“行呀,朕让他们帮你吧。”

娜木钟想了想,“也行。”

两个随从嘴里嘟哝着,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让娜木钟踩着爬上了树。

娜木钟坐在个树叉上,满眼绿色,到处都是木叶清香,心里高兴,见几个男孩还站在底下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便向为首的男孩喊:“你也上来吧,这上面可好玩了。”

两个随从听了惊了一跳,忙劝道:“主子,太危险了,求主子不要上去。”

黄袍的小男孩迟疑道:“不行,我额娘一定不许我爬的。”

娜木钟听了拿手指勾着脸,笑道:“好羞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阿妈早就管不了我了,我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敢爬,不会爬对不对?”

男孩羞红了脸强道:“谁说我不敢爬,不会爬,小祥子,小福子快趴下,朕要上去。”

小祥子小福子苦着脸,又劝了半天见他不听,只好趴下让他踩着。

“你搭把手,拉我一把。”那小男孩年纪小,个子不高,不能像娜木钟那么轻易地上去。

娜木钟傲然道:“上不来就算了,没用的东西。”

那男孩红了脸,怒道:“谁说我上不来的,瞧着。”

娜木钟摘了片子做成叶笛,在嘴里呜呜呀呀地吹着,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男孩接连摔了四五次,才终于上来了,喘着气坐在她旁边,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吹的,什么呀,好听。”男孩说。

“摇篮曲,你听了是不是就想睡觉了?”娜木钟笑嘻嘻地把叶笛递给他,“你来试试。”

男孩放到嘴边吹了会子,却丝毫吹不出声音。“你真厉害,又会爬树,又会吹笛子。”小男孩,也就是十岁的顺治仰着头看她。

“这些不是我最厉害的,我最厉害的是骑马,还是我是草原最漂亮的。”娜木钟得意地说。

小顺治点点头,又摇摇头,认真地说:“我额娘才是全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娜木钟不屑地哼一声,说:“骗人。”

小顺治着急道:“我才没骗人呢,等下我带你去看我额娘,看她是不是最漂亮的。”

见娜木钟把头扭过去不理自己,他又赶快加上一句:“不过除了我额娘,你就是最漂亮的。”

娜木钟心情很好地不和他计较,问他:“你也是这宫里的吗?这宫里好玩吗?”

小顺治皱眉想了想道:“还行吧,不是太好玩,不过如果你留在这宫里,就好玩多了。”

娜木钟大度地拍拍他,“好,我留下来陪你玩,不过要先问问我阿爸才行。”

小顺治高兴地拍手,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问吧,我还可以带你去看看我额娘呢。”

庄太后见宫女回报说小公主自己溜走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急得忙喊人去找,吴克善也急得起身往外张望。

正着急着,却看见小顺治和娜木钟拉着手走进来了,顺治一身的土,娜木钟更好,外衣都不知道哪去了,短打扮的就进来了。

“福临,你,你怎么和表姐在一起?”庄太后诧异道。

娜木钟却先拉着吴克善问道:“阿爸,我想留在这里陪他玩,可不可以?”

顺治也急着指着庄太后问:“你瞧,我额娘是不是最漂亮的?”

庄太后瞧着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刚要说话,却见多尔衮走了进来。

吴克善忙拉着娜木钟行礼,“吴克善见过摄政王。”

娜木钟也乖巧地跟着行礼,小小的人儿姿势却十分优雅,小大人似的。

庄太后喜欢地瞧着娜木钟,却看见顺治翻着眼睛无礼的样子,忙推他道:“这孩子,快见过叔父摄政王呀。”

顺治干脆大刺刺地坐下了,瞪着多尔衮道:“朕是君,他是臣,哪有君向臣行礼的。”

多尔衮不悦,但还是淡淡地道:“多尔衮见过皇上。”

心中道:若不是看在你额娘的面子上,这皇上哪里还轮到你坐。

庄太后看在眼里,忙道:“摄政王来得正好,这是我哥哥的女儿娜木钟,又美丽又聪明,我真是喜欢到心坎里了,难得和福临也要好得很,瞧玩得这一身泥。”

多尔衮看着她,脸上浮现几丝柔情,柔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就把她留下来陪你,给皇上当皇后吧。”

娜木钟已经晓了些人事,知道这个小男孩就是清朝的皇帝,自己的表弟爱新觉罗·福临,听多尔衮这么讲,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朕不要。”

顺治沉着脸一字字地道。

“福临不要胡闹,”庄太后赶忙说,“刚才和表姐不是玩的好得很吗?”

娜木钟脸一红,心里气道:你不愿意要,我还不愿意嫁呢。

但任性霸道的脾气压不住,偏偏和顺治作对道:“娜木钟谢摄政王,娜木钟愿意。”

顺治开始并不知道她身份时,对这个调皮美丽的女孩颇有好感,但他心中最恨的就是多尔衮,只要是多尔衮要他做的,他就是不要做。

但十岁的顺治又怎能扭的过独揽大权的多尔衮,喜爱娜木钟的庄太后呢?

顺治五年,博尔济吉特氏·娜木钟,正式嫁入紫禁城,成为顺治的第一位皇后。

摇摇的烛光下,娜木钟唇角含笑,眼神温柔,似乎是在回味曾经那段幸福但短暂的时光。

因为是多尔衮力主的大婚,十三岁的顺治在典礼上一直冷着脸,瞧都不瞧她一眼,直到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龙凤花烛明晃晃地照着两个人。

十六岁的娜木钟已经成为草原上最美丽,最娇艳的少女,她第一次遇见对自己如此冷漠的男子。

“你真的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她的声音婉转清脆,像宫外林间飞翔的黄鹂。

她的这句话让顺治满心的不忿找到了借口,他怒道:“大胆,当着朕的面竟然敢直称你我。”

娜木钟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小的皇帝,咯咯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敢看我。”

顺治终究只有十三岁,撑不住转头瞄她一眼,嘴硬道:“朕乃真龙天子,朕有谁不敢看的?”

这一眼看过去,顺治就再也转不过头来了,眼前的少女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娇纵任性的小女孩,秀眉如黛,星眸微闪,宫里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她。

“表弟?”娜木钟从他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得意地改了称呼。

“你的名字是?”顺治走到了她身边坐下,脸竟然有些微红。

娜木钟灿然一笑,伸手拉住了顺治,轻声道:“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娜木钟。”

他也曾经言听计从,也曾耳鬓厮磨,也曾甜言蜜语……

但红颜还未老……他就已经又有了淑妃、琦妃、巴嫔、乐嫔、陈嫔……

娜木钟的神情狂乱起来,她恍惚地伸手指向薄晶,颤声道:“姑姑,姑姑,你瞧见没有,她站在那里,穿着那套白衣服,看着我笑,她说你输了,说你输了。”

薄晶见皇后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惊、有惧,但更多是透骨的恨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娘娘,那是琳贵人,您的好姐妹呀。”塔娜见状不对,忙拿个手巾帕子过来给皇后拭了脸,轻声道。

皇后渐渐冷静下来,软弱无奈的表情慢慢退去,轻轻挥手道:“晚了,妹妹该回玉宁宫了,小心宫里闹鬼。”

薄晶没想到她会说最后一句,愣在那里。

庄太后忙打圆场道:“你姐姐不舒服,尽说些胡话,你别理她,让塔娜送你回去吧。”

出门前,薄晶回头看一眼,见皇后挺直了腰,双眼却仍是凄怨的迷朦,庄太后轻轻拍着她的手,薄晶心里渐渐觉得:凡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皇后也不只过是一个想得到爱情、得到了爱情、最终失去爱情的平常女人。

如果是一般寻常的妇人,还能光明正大地吃醋耍脾气,但偏偏她是皇后。

即使整整一个夜晚都是在泪水中浸泡,她也要也必须在清晨用脂粉掩饰住,顺治看到的,只是一个略有些疲倦,但却是微笑着的娜木钟。

顺治每次来给太后请安,都会找借口匆匆离开,但这次他却坐了很久,而且温柔地握着皇后的手。

“朕这些天来对你是有些冷淡了,皇后不会怪我吧?”十六岁的少年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女人,他的温柔也透着淡淡的厌倦和敷衍。

庄太后喝着茶,微笑着,心里却是了然的冰冷,向来对娜木钟冷淡至极的福临,竟然肯这样温柔地敷衍她,可见淑妃或说是淑妃肚里的孩子,他是多么地重视。

娜木钟又怎会看不懂顺治眼底的警醒呢……

他在温柔地深情地看着自己,几年来没有的专注,但那炯炯的目光里,却藏着怀疑、警惕和提防,他的唇边带着笑,但那笑也是苍白无力的,他这样对自己,全是为了那个瓜尔佳氏的贱人……

娜木钟忽然闪电般从顺治手里抽出手来,顺治的笑僵在那里,脸色渐渐发青,但娜木钟只是不为所惧地冷冷地盯着他。

“福临,皇额娘让塔娜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酥酪点心,快来尝尝。”庄太后见势不对,忙打岔,过去拉了福临过来,却又向娜木钟丢了个眼色。

娜木钟像是从梦里醒来了,苦笑了一下,起身跟了过去。

“皇上,我也爱吃这酥酪点心,昨晚差点就吃完了,是皇额娘非说要给皇上留着,不许我吃呢。”娜木钟微笑着从塔娜手里接过盘子。

“淑妃妹妹正害着喜,要不给她留几个吧。”娜木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顺治,顺治拿了一块轻轻咬着,脸色却缓和了下来。

“难为皇后疼她了,不过既然皇后爱吃,朕也爱吃,哪里轮得到她呢?”顺治故意微笑着这样说,一方面想平息娜木钟的妒火,另一方面也怕这盘酥酪点心送到静怡轩前,就会被加入什么东西。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娜木钟还是甜甜地笑了,反常地拥有小女孩的娇嗔,“皇上就是这么小气。”

皇上就是这么小气……

性爱奢侈的十六岁的小皇后和清朴的十三岁小皇帝,曾经总是为些杂事吵起嘴来,衣袖上缀的猫眼啊,旗头上的东珠啊。

争到最后,互不相让的两人都嘟着嘴转过身去了,顺治气鼓鼓地皱着眉,最后还是娜木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过去推他一把,又是撒娇又是指责的一句——

“皇上就是这么小气……”

人还是当时的人,话还是当时的话,但为什么,偏偏回不去了?

顺治和娜木钟对望着,两双眼睛里有回忆的甜蜜,酸楚,痛苦……

“朕该走了。”顺治先打沉破了沉默,他移开了眼睛,匆匆地走出了慈宁宫。

“娜木钟。”庄太后心疼地走过来搂住她,搂住全身颤抖,泪盈于眶的皇后。

娜木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顺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青葱的柳树后面。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候”

为了讨好喜爱诗词字画的他,昔日只拿着马鞭的手,翻开了陌生的书卷,生涩地一个字一个字念着,草原上娇艳任性的小公主,一个字一个字生涩地念着。

悔教夫婿觅封候……

然而,她的夫婿不是普通的人,她甚至没有后悔的权利,她失去了整个草原,马鞭扬起的快乐,美酒嫣红的娇艳,却什么……也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