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谢莉莉一到公司上班就接到柏林打来的电话。
柏林已经连续多日没去“玉女琼宫”的别墅了,他向莉莉解释这一段时间编辑部的工作实在太多,偏偏又有好几位编辑这当儿请了假回内地去探亲;这几天舆论紧张变化很快,编辑部剩下的人全沉到社会各界去了解动态采集新闻,他也是一天24小时在报社值班掌握情况,只有过了这段紧张期他才有时间前去看她。
对于柏林三、五天才回一次“玉女琼宫”,谢莉莉心存怨怼。她希望柏林还像过去那样常常陪在自己身边,她喜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在灯下伏案工作的样儿;喜欢躺在他的身边,听他用浑厚的男低音朗诵那些美轮美奂的文章;虽然她被人们称为什么“女强人”,她毕竟也是女人,因此与所有的女人一样,每天劳作之余,总希望有一副坚实的胸膛让她倚靠着、抚摩着、聆听着那温厚的胸腔中洪钟大吕般的律动之声;甚至她有时也与其她的小女人一样,偷偷地在心里盼着她所爱的男人对着自己雄狮一样大吵大闹。还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在讲起父亲对她大喊大叫的感觉时,曾经说过,只有这时,她才发现羸弱的丈夫变得更像一个男人,张牙舞爪,雄风勃勃;仿佛这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刚之气,让胆小的女人感到这个男人能保护自己、保护家庭,因此也多了几分自信。柏林不是这样的男人,他永远也不会对着自己大喊大叫。但是,她能够从他那雄伟的体魄里,从他炽热的体温包围中,从他那厚重的胸音里,甚至从他做爱时发出的粗重的喘息中,都感受到了母亲所说的那种感觉。这是一个真实的女人所需要的感觉。正是因为这种感觉,千百年来,女人才心甘情愿地让一个男人来实施对自己的威严的统治,即使那些统治男人的女人们,在回到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后,她也会毫不反抗地服从自己所爱的男人的统治。一段时期,谢莉莉讨厌男人粗俗的统治,反抗男人自私的欲望,当柏林闯进她的生活后,对男人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戒备防线顷刻间便崩溃了;就像德国人突破马其诺防线后,整个欧洲到处充满了日尔曼人的野性。现在,这个男人变得离她愈来愈遥远,有时她感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倏忽之间,他又像风一样从她的身边溜走,让你想抓也抓不住,徒留下许多惆怅。
又听到了柏林那厚实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谢莉莉感觉到自己又实实在在的拥有他了。她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对于这样一个事业心极强的男人,能让他心中时时想到自己已经够了,又何必在乎朝朝暮暮呢。
“你要注意身体,听你的声音你似乎熬夜太多了。”谢莉莉心疼地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人似乎清楚地听到男人在那头沉重地叹息,于是说:“你中午抽空回一次家,我叫李嫂给你熬一点汤补补。”
男人说如果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的话,他真想躺在沙发上美美地睡上一觉,遗憾的是连这样一点权力也被人剥夺了。
“你可以退出来呀!”谢莉莉说这话时也分明感到了自己的自私。
“我是真正想退出来的,只是事至今日已身不由己了。”
男人似乎很颓丧,她一时也找不出更多的话来安慰他,两人握着话筒沉默了,只能从呼吸时的电流声里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又传来柏林的声音。柏林告诉谢莉莉,市政当局正在调查一些外地公司联合操纵证券交易引起股民自杀的事,并已秘密决定让蓝江市的银行对证券交易进行集体干预以稳定市场,让她在措施还未正式实施时,马上趁机买进已跌到最低点的阳光股票,把前段时间所受的损失加倍地捞回来。谢莉莉感慨地说她已经对交易所里的事没有兴趣,一忽儿南方公司捣腾,一忽儿北方公司捣腾,就像东南风刚刮过又刮起了西北风;人们成天忙着脱衣穿衣也免不了害重感冒,把辛辛苦苦劳动挣来的钱放在一个大漩涡里任别人玩耍,自己却在那里干着急太不值得。柏林没想到交易所一点小风浪也会让大名鼎鼎的女强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就难怪那些小股民会跳楼抹脖想不开了。前一次,谢莉莉趁着亚东拆何怀志的台时要把手中的阳光股票抛出去,是柏林阻止了她,使她赔了好几万元,虽然谢莉莉从未责备他,在心里他一直愧疚得很。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把握好了,不仅可以弥补上次给她造成的亏损,而且极有可能赚上三、五十万,这样,他的良心也就得到了安宁。他说我可爱的老板你尽可以放心,这一次可是真正的东风吹战鼓擂,欧阳逢春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得卷起被窝回他的老家去。谢莉莉说,你听说过赶走一条虎来了一群狼的故事吧,欧阳逢春即使被赶走了,亚东集团难道没有一个东门逢春诸葛逢春的人出来与你们较量;据说欧阳逢春这人还讲一点道义,换了其他人来,说不定更是无风三尺浪天下从此不太平。话虽这样说,谢莉莉前次白白地损失了好些钱,心里正懊恼着呢,在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伟人的话,很多已经记不起来,这一句她却记得十分清楚,这一次无论刮什么风,有柏林的准确情报,她当然应该去交易所里试一试,起码也得把上次损失掉的给赚回来。
刚放下电话,女秘书走来,告诉她女皇宫的那位美容小姐28号施兰在接待室里等着要见她。女老板想了想,写了一张字条,让秘书领着她去试衣取货。女秘书说这女孩子挺有意思,说非要与你见面谈谈才走呢,谢莉莉问是什么原因,女秘书笑着说,女孩说她很想念你这位本市的第一大美人女强人谢莉莉谢老板,还说昨天她见了你后昨晚失了一夜的眠,才发觉虽然跟你呆了好几个小时仍然没能把你看够。听了女秘书绘声绘色的讲述,谢莉莉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于是,让女秘书领着她来办公室见她。
施兰一见到丽雅公司的女老板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甜甜地叫了一声“大阿姐”。谢莉莉心里非常喜欢这个纯洁的女孩子,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替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大姐姐似的拉着施兰坐在沙发上,刚说了一会儿话,模特队的教练蓝梦小姐走了进来。谢莉莉笑着给二人介绍后说,你们都是贵州老乡,在家时不相识,偏偏跑到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来见面,这也算缘分吧,今后,蓝小姐你就是施小姐的大姐姐,可得多照顾着点儿这位小妹妹。
蓝梦见施兰天真烂漫的样儿,心里早喜欢上了,与老板谢莉莉说了一阵话后,领着施兰去了公司模特队的宿舍。
教练兼模特的蓝梦小姐住在公司大楼的最顶层。顶层是楼顶花园,花园旁有几间临时搭成的简易房,看上去环境似乎不错,其实房内冬冷夏热,几位女模特为着节省在外租房费用,临时寄往在这里。
电风扇似乎对排除房内的热度显得无能为力,不断左右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呜呜地为自己徒劳无功的服务进行辩白。
施兰在女皇宫,几个女孩子挤住在一个十余平米的小房内,看到蓝梦一人住着一间铁皮房,心里非常羡慕。
室内铁架床头挂着一幅12寸彩色照片,蓝梦小鸟依人地把头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胸脯上,看上去那么温馨而甜美。施兰久久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显出满腹心事的样儿。
“你认识这位先生?”蓝梦正脱下外套短裙,只穿一套半透明的空花内衣裤。
“有些眼熟。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是一位非常熟悉的记者朋友。”
“记者朋友?记者最不可靠,蓝姐你可得防着他。”
“为啥?”
施兰气愤地告诉她的同乡姐,这个男人与女皇宫美容院的女老板卢萍萍很要好,三天两头留在她房里过夜;有时他让别的小姐做按摩,常常动手动脚吃小姐们的豆腐;有几个小姐也不自爱,明知道他跟卢萍萍不干净,仍暗暗地跟他上床睡觉,卢萍萍自己也有好几个相好,故意睁只眼闭只眼。她还说,只有让他嘴馋得像头公猫,腥味尝得越多,才越发对女皇宫、对她死心塌地呢。见蓝姐迷惘地看着自己,施兰说,女皇宫就是他说动一个什么企业家搞起来后让卢萍萍和她的干表姐一起承包下来的。
蓝梦似乎并不相信施兰的话,她漫不经心地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说:“天底下模样相像的人很多,你一定认错了人。”
施兰说:“认错人?这个人的名字叫……”
施兰刚要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蓝梦猛地走过去用手捂住她的小口。
窗外,一个人影晃了晃。蓝梦走出门去,见风吹动着茉莉花枝,把一蓬树影在窗玻璃上摇成幻觉。
蓝江市的几家专业银行按照“干涉与拯救”计划,技入大量资金收购阳光集团等几家公司的股权,交易所又传出太阳岛已被列为高新技术专属经济开发区的消息,太阳岛的地价和阳光股票开始出现回升,人们激怒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了。
汪昕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蓝江市办事处迅速把出售土地的现款电汇回公司,支持公司维持正常运转,欧阳为此去市建设银行见贾不言行长,贾不言刚去了新马泰考察,恐怕十天半月也回不了蓝江市。他找到在家的第一副行长谷丰,谷丰摇着头,说这么大的款子,要一次划走银行有困难,而且行里早有规定,必须经过行长会议研究、贾行长签字,管专户的会计才能支付。欧阳说你现在不是代理行长吗可以签字的,谷丰尴尬地笑了笑,推说曹副行长夏副行长现在都不在家,他虽然可以签字,开不了行长会议,没有会议研究,他一个人是无法签字的。欧阳逢春软缠硬磨,一点也动摇不了谷丰的原则立场。他只得硬着头皮去见黄副市长。黄磊热情地接待了欧阳逢春,听了他要市政府出面帮忙给银行做做工作的请求,也显出一种十分为难的样儿。副市长说,银行的事有银行的规定,市政府的建议他们也不一定会听的。欧阳把公司目前的资金短缺情况故意讲得十分严重,黄磊于是拿起电话,当着欧阳逢春的面与谷丰通了好一阵话,谷丰才同意让亚东公司先支付三、五十万元。欧阳逢春心里明白,黄磊是在与谷丰表演双簧给自己看,但又不便发作。
只得站起身来,谢过了副市长,快快地回了商务办事处。刚跨进办公室,查慕蓉告诉他,在他去银行这会儿,公司又来了几个电话,问什么时候才能把款汇过去。家里正等着这笔款子搞三号平炉的技术改造和给公司职工发工资。欧阳气愤地说,别人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有什么办法!只有对他干瞪着眼还不能骂娘。查慕蓉想了想,咱们手里不是还有十多亩土地和一些阳光集团的股票么,不如趁着这会儿卖掉,把钱直接汇回公司去抵挡一下;存在银行的款子,看来还得另外想想办法才行。欧阳说,现在蓝江市的几家银行正在联手干预,价格正在上升,抛出去卖掉虽然能缓解一时之急,从长远来看,却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汪昕催款的电话一天打过来好几次,接的次数多了,欧阳心里着起急来。他很奇怪,总公司每月的财务报表都是赢利,怎么会一下连工资也发不出来呢。欧阳心里猜不透这个谜,对汪昕在总公司的作为几乎失去了信心,心里无缘无故地与自己闹着别扭。这两天,他总是躲着去接电话,心里甚至不愿听到电话铃声,一听到铃声,就仿佛看到汪昕铁青着脸追魂夺命一般让人心脏承受不了缺氧的痛苦。
欧阳越不愿意听到电话铃声,电话铃声又一次顽固地响起来。查慕蓉去了银行,这会儿,欧阳逢春只得压抑住心里的烦恼拿起话筒,屏着声息等着听对方讲话。
“欧阳副,总经理吗?呢,请你们的欧阳副总经理听电话。”
电话里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很温暖,欧阳逢春紧绷着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
“我就是欧阳,小姐有什么事请讲。”
“欧阳先生中午有空吗?我想约您在‘岭南茶楼’一叙,告诉您一些有关您的消息。”
“还没请教小姐的芳名,我这里没有其他人,有什么消息,不妨请小姐现在赐教。”
“就这样说定了,12点钟在茶楼12号包厢见面,不见不散。您一人来,到了那里,您就知道是一些什么样的消息了”。
女人没等欧阳逢春回答就放下了电话,这真是一个怪人!欧阳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猜测着这个怪女人神秘的暗示。
12点正,欧阳逢春来到“岭南茶楼”。迎宾小姐领着他来到12号包厢门边,掀起软帘,请他入内。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茶室,没有奢侈的陈设,甚至连一幅名人的字画也没有。在茶桌的一边,坐着一位穿着华美气韵高雅极有内涵而又丽色逼人的年轻女子。女人见他走进来,微微点了点头。把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到他的手中,欧阳在名片上扫了一眼,抬起身子,“啊”了一声,口里说着久仰芳名,心里却想着她约他在这里见面的真实意图。
两人一边品着“祈门功夫茶”,一边久久地打量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女人说,如果欧阳先生不介意,今后就叫我余雯雯好了,至于为什么,欧阳先生是明白人。其实,任何名字都不过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从现在起,我就只是余雯雯这样一个符号了。欧阳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没想到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女人,会想出这么一个奇怪而动听的音乐符号,并要一个她所不了解的男人牢牢记住。
“余雯雯小姐,您说您有什么消息需要告诉我,现在咱们两人就直奔主题,请小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美丽的符号余雯雯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说,欧阳先生在蓝江市得罪了许多人,在你的这些仇人的眼中,先生是一根卡在咽喉中的鱼刺,不拔掉喉中的这根鱼刺,你的那些仇人绝对日夜不安。欧阳笑了笑,说我这根鱼刺不仅扎喉,而且还长着倒刺,想拔出来,还必须做食道切割手术。余雯雯说,先生那样想就太低估了你的对手,虽然先生是官方早内定了的下一届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可总经不住明枪暗箭的轮番攻击。余雯雯告诉欧阳逢春,他的仇人已经策划好了一个阴谋,他们会不动声色地把他赶出蓝江市,赶回老家去啃红薯。欧阳心里沉了一沉,脸上依然保持着彬彬礼仪。余雯雯向他讲完对手的全部计划后,欧阳逢春坐不住了,他直起身来,低低地咆哮着:“无耻之尤。”
余爱霎说,在那些人眼里,手段不算什么,目的才是一切,既然你挡了他们的道,他们当然不会让你心安理得地站在他们前头。不待欧阳说什么,余雯雯提议两人携手合作,或许这样还能阻止那些家伙的恶鬼般的欲望。
“你为什么帮我?”
“我是在帮助我自己。”
“小姐也碍着他们了?”
“他们碍着我了。”
“你的条件……”
余雯雯不语。欧阳看着她那双秋水般寒彻的眼睛,若有所悟。
“你要的是一次猛烈的报复?”
“欧阳先生既然是聪明人,我想咱们总可以成交了吧!”
欧阳伸出手去,握住余雯雯向他伸出的小手。
余小姐从坤包里取出一张字条,摊开在茶桌上。字条上写着四个蝇头小字“扬己抑彼”。余雯雯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动员一批我所信任的人投入这场战争。关键在于欧阳先生要确保自己的后院安宁。”
欧阳点点头,他保证在他的后院还未起火时,这场战争就已经打响了,只要战争一打响,谁也无法取代他在战争中的位置,何况老首长宋时轮一定会支持他,决不会容忍谁趁着月黑风高在公司大院煽阴风点鬼火。
两天后,交易所又涌入了一大批外地人。他们围在交易柜前,争相购买亚东股票,从云圈中露出头来的阳光刚一展现,便有一批人抛出手中的股票,使阳光又跌入云层之中。
亚东公司的信誉日趋上升,而前期跌破眼镜的阳光公司虽有几家专业银行的支持,仍高不成低不就地在那里犹豫徘徊;好像一个生理跛足的男人,徒有一副魁伟的腰板,面对着交易所这个绝色美女的诱惑,周期性地发生阳萎。何怀志怀疑有人从中与阳光集团作梗,才会使他的阳光被巫术的胶水粘住了羽毛。史志鹏却与他的看法相左,他认为前一个时期阳光被人为地炒得过高,根本就埋藏着一系列危机。在欧阳逢春刚刚抛出太阳岛的地皮时,早已聚焦的阳光束便像一根迅速点燃的导火线,引爆了阳光集团这个炸药库。现在,银行集团虽然对证券交易进行了必要的支撑,可是,自杀阴影仍然使人们心在余悸;要想在短期内使阳光成为热门话题,纵有翻云覆雨的本领,恐怕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太阳岛未来的地位雾笼云毁,人们对小岛的前途自然会持观望的低姿态。柏林对史志鹏的分析,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前一阵子,一些人给报社打来匿名电话,指责他应该对林育森之死负责,虽然他对那些人的指责声色俱厉地进行了批驳,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埋藏着一种哀哀的自责。现在,老板又要他对蓝江市的舆论采取地毯式轰炸,重新激发人们对阳光集团的疯狂热情,然而,柏林一想到那个悲惨的跳楼者,心里就失去了从前的那种激动。
林育森之死,使股民们变得聪明和成熟起来了。
面对着一大批成熟了的人,迷幻剂的原始伎俩到底还有多大的作用呢?
何怀志不得不承认史志鹏的分析在理论上是那么入情入理,然而,何怀志自以为太了解这个民族,只要任何可能涉及他们个人利益的事儿,就绝非那么经典主义,就一定是模模糊糊混饨未凿,就仍然有人趋之若鹜。一个德国人李德和半个俄国人王明,理论那么纯粹,却几乎毁灭了中国革命。中国山沟里的主义虽然条合著泥土和粪便的臭味,却使共和国第一次成为了这片古老的大陆的现实。前次河怀志的受挫,他以为不在于理论上的多种混合,而在于混合得并不充分,在于让胜利冲昏了头脑而一时忘记了老祖宗关于未雨缪绸的教训。
未雨缀绸,在何怀志看来至少有三种含义。一是做好充分的前期准备;一是预料到可能出现的后果而预备下应急措施;一是防止对手从中破坏使你功亏一货。阳光不能迅速直达地面不取决于阳光本身,完全是受制于云层的厚度和人为的屏障。何怀志决心要驱散迷云拆除人们心理上的屏蔽,而要做到这一切,显然只有制造更多有利于阳光集团的舆论,让人们心理上真正感觉到阳光的无处不在,只有亡羊补牢汲取疏于防范的教训。这一次,阳光集团必须先人设防,必要时应不惜手段清除掉那些可能会危及公司利益的一切对手——也包括一切潜在的敌人。
欧阳逢春是威胁阳光的当仁不让的第一号对手。“人精”金小明是另一类完全不同的利益集团,前几次他竟为小利所趋出现动摇,这一次在南方公司中首先发难,以致一蚁穴而溃千里之堤,金小明这样的典型利己主义,实实在在是阳光普照的第一潜在敌人。汤焕明,一个出卖朋友的见利忘义的小人。孔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其实,女人很可爱,这是孔老先生对女人的误解,或许是这位老先生因为没有相当的金钱,却去引诱良家妇女因而遭受奇耻大辱留下的成见;小人却不同,既然汤焕明可以出卖欧阳逢春,你就没理由指望他不出卖你何怀志先生。王武吴越也不可依赖,商场上本来没有永远的朋友。阳光暗淡时,何怀志曾数次向二人发出呼吁,两人总是推诿,每天总有数百万国有资产流失,他们却故意装成一副国有资产保护神的样子,始终不肯将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本用来收购阳光股票,当在阳光获利时,这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总会乐意分一杯羹汤。
明确了谁是敌人谁是小人谁可结成暂时的同盟,何怀志便有了下一步行动的方案。于是,他让史志鹏调出近期的开户档案,然后逐一进行秘密调查,结果,一个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余雯雯!余雯雯是谁?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怎么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女人的名字?”
何怀志对自己的闭目塞听大为光火。阳光公司养了那么大一批人,孟尝君据说有食客三千。从阳光公司获取利益的决不止于此数,偏偏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女煞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从现有的资料来分析,这个叫余雯雯的女人却对阳光公司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此难堪的局面,不能不让何怀志怒气填膺。
司马文笙一向对自己负责的公司情报工作卓有效率沾沾自喜,现在,突然被一个幻影式的女魔弄得几乎名誉扫地了。他和何怀志、王德、黎芸芸白手夺刀打下了这么一片江山,真要让人吃掉了,他肯定会从公司的大楼上跳下去。他与何怀志躲在办公室里分析了能接触公司机密的所有人后,断定问题可能出在那几个喜欢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身上。两人于是拟定了一份黑名单,由司马文笙亲自出马去查找那个叫做余雯雯的女魔头。
亚东证券部连续好几个交易日获得大丰收,亚东股票又上升了十几个百分点,欧阳逢春心里充满了胜利者才有的那种喜悦之情。正在这时,集团公司一连数次传来紧急电话,要欧阳副总经理迅速北上,参加公司的董事会议。欧阳逢春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第二天回家的事。然后,他又按着那个神秘女人上次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按下了一串数字,接通后,又简约地说明他要暂时离开蓝江市的原因。余雯雯听了,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发现欧阳先生的后院着火了,而且这次火势极大,弄不好会把大家都烧制成碳化物。欧阳让她放心,他的妻子在公司,如果着火,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刚才妻子还在电话里告诉他,公司近来准备与福特重开谈判,让他回去主要就是研究合作的有关条件。余雯雯又给他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让他回到公司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时进行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