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他先是瞪大双眼望着我,接着取下嘴上的香烟,轻声问道:“你当过包工头?”
我依旧笑了笑,说:“我没有当过真正的包工头,但是我懂建筑预(结)算。”说到这里,我顺手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两个很专业的符号。没有一个真正的包工头是不认识这两个符号的。在我的初衷里,我无非是想证明给他看,我没有说谎。
他拿起那个本子,将两个符号颠来倒去地看了许久,然后问道:“这两个符号表示什么意思?”
我给他解释道:前面那个符号表示无钢筋混凝土,简称素混;后面那个符号表示有钢筋混凝土,简称钢混。紧接着,我问了一个在当时纯属多余、事后想来至关重要的问题:“你过去搞过建筑吗?”
他望了我一眼,轻轻地放下本子,学着我早先的语气,说道:“我没有真正搞过建筑,但是我转包了一座小城镇的工程出去,光信息费就收了近三百万元。”
我吃惊地望着他,我很难相信面前这位年轻的死囚有转包工程的权利?我立刻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搞过建筑的,也是懂转包的,你是不可能……”我本来想说“你是不可能骗我的”,转念一想,他明天上午就上路了,让他骗一把吧。
田林明白我后半截话的意思,猛地吸一口香烟,又徐徐地吐了出来。他慢慢地说道:“骗吧,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
于是,在这间阴森森的死牢里,我听到了一位包工头转包工程的故事。
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无法将这个故事与那张年轻的脸孔联系起来,因为,这则故事中的各项“游戏”远远不是田林能够玩的,更何况要玩得风生水响……
次日上午,死囚田林被执行了枪决。
非常遗憾,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未能鼓起勇气问他:当初,他为什么要放弃揭发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