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亮、金九龙和石有义听了一遍栗宝山与张言堂在办公室的谈话录音以后,进一步加深了意见的分歧。尤其石有义非常恼火。本来是贾金二人策划的大字报,那个侦破方案也是他们两人定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竟将他出卖了。听完录音,他更觉得这完全是没事找事。现在栗宝山要他限期破案,破不了就拿他是问,这不是成心设下陷阱叫他跳吗?贾大亮给他做工作说,制造大宇报还是必要的,那个方案侦破方案也没有错,问题出在未能将银俊雅控制住,不应该发生大街上的那一场演讲。方案是打算给黄福瑞说一下就实施的,没有想到狡滑的黄福瑞弄到了栗宝山那里。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视栗的意向表态,不能盲目的说服栗同意那个方案,这是大局。他说,在栗的面前,总不能都唱一个角色。他批评金九龙不该先表那样的态,而应当支持方案,说服栗才对。金九龙却说,他在栗的身边,取得栗的信任,更为重要。当时栗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意向,但据这些天了解的情况分析,栗肯定持反对的态度。再说,那个方案的别有用心也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那么搞?方案不是你提出来的?”石有义听到这里,火冒三丈地怒吼道。金九龙解释说:“当时不是没有想到要弄到姓栗的跟前去嘛。弄到那里,情况当然就不同了,就只能让你老弟一个人受屈了。刚才大县长说我应该表态支持,说服姓栗的。实际我是最不宜这样做的。我在他身边,我们好些事需要我直接在那里做工作,我如果失去他的信任,还不全完了。自然,大县长更不能失去他的信任,你的表态很恰当,也很是时候。未了的情况证明,我们是完全正确的。他同意了我们两人的意见,说明我们把他猜中了。如果我们不先争取主动,表那样的态,情况会是怎样呢?很明显,不但挨了批评,失去信任,还照样要把那方案推翻的。”石有义听后,又冒火说:“结果不就是你们两个人受信任,我一个人挨批评、坐蜡吗?”“所以我说,只好屈了你老弟一个人嘛。”金九龙笑着解释。贾大亮觉得金九龙的一番话不无道理,作为他们的头子,他考虑有必要下下他们的心火,使他们紧靠在他的身上。因此说了一些承担责任以及团结向前看的话,果然都心平气和了下来。
后来,他们的研究重点归到大的策略问题上,即对栗宝山到底是打击他,赶他走,还是维护他,取得他的信任,利用他先把黄福瑞挤走,然后再说长远。金九龙力主采取后一个策略。他的最重要的根据,就是刚才放过的那些录音。他说:“既然栗宝山对我们是信任的,我们就应当抓住这一点,充分地利用这一点,这是最难得的可乘之机。这样比较稳妥。栗宝山在录音里也说了,黄福瑞,水平低。只要我们稍加努力,挤走黄福瑞是很容易的事。至于栗宝山,还可以看发展,看情况,如果他继续跟我们好,甚至提拔了,既给我们腾开了太城的位子,又可以当我们的靠山。如果发现了我们的问题,不跟我们继续好了,到那时设法收拾他也不迟。
况且,要采取打他赶他走的策略,根据目前的情况,很难奏效。太城已换了三任书记,上边不会轻易叫他走,他又有杨部长的具体支持。尤其是他到任以后,搞的这一手很厉害。如果我们硬来,说不定我们这些人真要毁在他的手里。”石有义则认为应当采取第一个策略。他主要是从他本人考虑。他想,金九龙主张的策略好倒是好,但可能得好处的是贾大亮、金九龙等人,他不但得不到好处,还会被毁了。因为破不了大字报的案,栗宝山要拿他是问。他肯定不能把大宇报秘密交出去。交出大字报的秘密,等于把他们都毁了。他要那么干,说不定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所以对他来说,快把栗宝山赶走或者除掉,是上上策。当然,心里想的这些理由,全不能说出来。他说出来的理由是,自古夜长梦多,今天信任,明天可能就不信任,从长远看,栗宝山在太城一天,他们的危机就存在一天。一旦栗宝山在太城站稳了脚,他们干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暴露。那时候,栗宝山整他们易如反掌,而他们要反攻就难了。与其到那时被人收拾,还不如乘他立足未稳,先把他收拾了。石有义最后说:“只要你们下决心,同意这样干,具体由我亲自下手,无非是杀几个人,有什么关系。”
贾大亮的考虑是全面的。一方面他基本同意金九龙对形势的分析。因为那个录音很有说服力,解除了他很大的怀疑。面对现实,要是不采取靠近栗宝山取信栗宝山的策略,那是很大的失误。但另外一方面,他也同意石有义夜长梦多的说法。他从几天来的实践深深感受到,栗宝山跟他绝对不是一路人。尤其栗宝山给银俊雅公开平反正名,使这个非凡的女人以正面人物在太城站立起来,使他感到威胁很大。她掌握着他强奸的罪恶,她一定还了解他的其他一些事。她现在跟姓栗的结合在了一起,从长远看,绝对不会有他贾大亮的好果子吃。然而,石有义主张立刻采取手脚赶走或除掉栗宝山,肯定是错误的。他知道石有义为什么提出这样的主张,他从石有义的脸上看到了石有义的心理。他明白,不同意石有义的这个主张,石有义肯定不满意。而且到了关键时刻,石有义肯定不会为了弟兄们的安全牺牲他自己。他是一个既勇敢又私心很重的人。贾大亮想,他必须随时把握住他,一旦发现他有不规的动向,必须先下手,绝不能让他毁了自己的前程。贾大亮一边听他们两人的发言,一边琢磨着自己的方案。等他们说完了,他的方案也想好了。这时候,他摊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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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人的意见,我觉得都正确。九龙说的是现实问题,有义说的是长远问题,都需要考虑,都应当采纳。从眼下的现实讲,应该按九龙说的策略去办,马上通知我们的人,要全力支持栗宝山的工作,不要给他设置什么困难,起码这段时间必须这样做。我们所分管所负责的工作,一定要让他挑不出毛病来。同时,要制造黄福瑞的无能,争取早一天把他挤走。从长远讲,应该按有义的想法去办,必须居安思危,彻底打消侥幸心理,要继续采取一些措施打击他,不能让他顺顺当当地站牢脚跟。”至于采取什么措施,他在这里没有讲明,他觉得没有必要让这两个人都知道。他准备另找人直接安顿,单线联系指挥,防止泄漏出去,造成被动。
他接着对石有义讲:“至于你那里,先不要采取别的动作。到时候需要采取时,我再通知你。关于大字报的事,你要像搞真案那样,像回事地去破。”
“不管怎么像回事地破,到头来破不了,他还是要拿我是问的呀。”石有义不等贾大亮把话说完,插嘴说道。
“为什么末了破不了?你应当按他限定的时候,在十天内破获。”贾大亮说。
“你是装糊涂怎么着?难道让我把你跟金主任端出去不行?”石有义不明白地问。
“谁让你把我们端出去,除非我们都疯了。”贾大亮说着,在面前的纸上写出一个人的名字给他看。
“啊!”石有义看后不禁惊叫一声。“这样搞不是错上加错吗?不是成心要置我于死地吗?”
贾大亮拍拍石有义的肩膀说:“老弟,这可不是置你于死地,这是你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而且这样以来,可以一箭双雕,变被动为主动。你仔细地想一想,除了这个办法,难道还会有别的好办法吗?没有的。我知道你是个只会前进不会后退的人,难道因为一张大字报,你害怕了吗?”
“我害怕?我石有义什么时候害怕过?”石有义是最经不住别人激将的人,他听了贾大亮的最后一句话,立刻痛快地接受了任务:“行了,我按你的指示办,即使最后栗宝山拉我下油锅,我也绝不眨眼后退。”
临散场,贾大亮嘱咐金九龙和石有义说,为了防止出问题,今后一般不聚会,尤其不召集很多人在一起谈问题,普遍采取分头串通联络的办法。秦会林和路明那里,由他分别去找。贾大亮还特别嘱咐石有义,设在栗宝山办公室的机关,一定要绝对安全,一旦发现不安全,要立即撤掉,因为如果让栗宝山等人发现,他们就全完了,石有义说,那是绝对安全的。不过,他同意大县长万无一失的指示,一定随时采取手段,检验其安全与否。
送走金九龙和石有义,贾大亮又拨通财政局长路明的电话,让路明到他这里来。在等路明的过程中,贾大亮又对路明的可靠程度做了一番分析,得出的结论依然是可靠程度很低。不过,他已对他改变了策略。前几天,他想甩开他,不让他参与他们的事。后来他想,只有拉紧他,让他参与的事越多,使他负罪的分量越大,他就不会轻易地背叛他们了。
而且他们的事,也离不开他,因为需要有钱花。由于放下电话很长一段时间不见路明来,贾大亮愈发加大了对他的疑虑。大约过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看见路明从那边走来了。但走到前一排,他没有直接往他办公室走,而是又拐到了西边去,同时左看右看他,就好像到他这里是做贼似的。
这使贾大亮非常恼火,更加感到这个人的危险性。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路明就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出现在贾大亮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磨磨蹭蹭不肯来,来就来吧,又像做贼似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贸大亮气得顾不得别的,怒吼道。
“我手上有点事,耽误了一会。我,我没有什么呀。”路明紧张得脸刷白,压低声音解释着,同时偷看着窗外,生怕有人看见了。
“还说没有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相!”贾大亮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怒斥说。但他转念又想,现在不是发气的时候。怨就怨他当初没有把路明这个人看准,到了这个时候,只能用一天算一天,走着瞧了。于是他强压下气来,让路明坐下,给他讲道理说:“你是财政局长,我是常务副县长,分管财政,我叫你来,或你来找我,都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越这样,不是越叫人家怀疑吗?”
“是的是的,我,我也没有想什么呀。”路明点头称是,但不肯承认自己的心理作派有问题。
“你还不承认,为什么几天一次也不到我这里来?”贾大亮压着气问。
“这几天我正在忙着整理帐目,我怕栗宝山他们查。”路明找借口解释。
贾大亮觉得眼下没有功夫跟路明磨嘴皮,干脆转到正题说:“行了,这些以后再说吧,你快去弄十万块现金过来。”
“十万!那么多怎么弄呢?”路明吓得额头上立时出了一片汗珠。
“怎么弄还用问我吗?要快,下班之前给我送过来。”贾大亮很威严地说。
路明在地上呆站了一会,只好赶快回去想办法。
下班前,十万元果然送来了。贾大亮送走路明,又把秦会林叫来交待任务。他以十万元为资本,交给秦会林去实施一个叫做围城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