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南真傻了，他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没想到是自己的小姨子和她的男友狂欢之后留下的内裤，那条内裤，毁掉了他的婚姻。

一

柯明南在收拾屋子时发现了一件东西。

他刚刚出差回来，在床上折腾自己的东西，五分钟之前，他给自己的太太单妮亚打了一个电话：宝贝，我回来了，你早点回来啊。

出差半个月，他早就迫不及待了，身体的渴望让他变得如一头雄性激素分泌过旺的狮子，想起单妮亚曼妙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在兰州大酒店里，他曾经去过卫生间，但感觉不太美妙，比起和太太的纠缠来，一个人显得有些寂寞了。

他的剃须刀滚到了床下，于是他低下头去拾，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却拣起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东西。

是一件紫色的男式内裤。

丝绸的，有开口，羞处有硬的东西，白灰灰的，看着让人恶心。

他想吐。这绝对不是他的东西，他的内裤都是白色的，单妮亚说他有洁癖，也许吧，反正他不会穿别的颜色的内裤。

他的第一个反映就是单妮亚偷了男人，她有了外遇！

一定是这样的！

接着，他的脑袋轰就大了！然后脑袋仿佛充了血，他四处转着，好像要杀人一样，他看着婚纱照中两个人甜蜜相依的镜头，觉得自己的形象真的十分无聊，那甜蜜好像是讽刺一样，他找了张报纸，包上了那个内裤，然后放进了箱子里，这个秘密，他要慢慢研究研究。

门开时，他正在沙发上发愣，单妮亚几乎是跑着进来的，她撒娇似的抱住柯明南，然后地问他：亲爱的，想我吗？柯明南看着她，这个与她结婚三年的女人，依旧那么美貌，他想像不出她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的样子，这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缩头乌龟一样，他想笑，可笑容却僵在脸上，他摆了摆手说，我累了。

单妮亚看着他，你怎么这样啊？柯明南也看着她，心里想，她一定是装的。

晚饭做得很热闹，单妮亚还开了红酒，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柯明南出差回来后没有上床。吃过饭，单妮亚去洗澡，几乎又是撒着娇说，等我啊，别急啊。

柯明南仍然坐在客厅上看报纸，那件从杭州买回来的丝绸衬衣，他没有拿出来，他想，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配穿他的衣服？

单妮亚水淋淋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柯明南确实有冲动，但想到那件紫色内裤，他一下就不行了，跑到卫生间里狂吐起来，单妮亚跑过来说，你怎么了？

那天晚上，他们连拥抱都没有就各自睡去了。睡着的是单妮亚，醒着的是柯明南，他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天亮后，他发现自己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二

回来后三天，他一直冷漠，非常客气地和单妮亚说着话。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在他要去室睡觉时单妮亚说，你等等。

怎么了？

为什么？单妮亚问他。

不为什么。他冷冷地说，声音划过一条弧线，落在空气中，好像有冰一样。

为什么这么对待我？

你应该自己清楚。柯明南说，你自己清楚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单妮亚眼睛里好像有了眼泪，柯明南看着她，真会演戏。他仍旧是进了卧室，把单妮亚一个人扔到客厅，并且很快发出了鼾声。

单妮亚想，柯明南一定是有了外遇，这年头，出差的男人容易出现一夜情，那么，那个女人是谁？

她想，她们的婚姻有了问题，问题在于，这个刚刚当上小处长的男人手里有了实权，他出了一趟差，然后有了外遇，这就是根本了。

她不知道所有的问题出现在那条内裤上。

第二天，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时，她的上司刘亚洲过来问她，单妮亚，你心神不定的，怎么了？

单妮亚知道刘亚洲一直暗恋她，暗示过好几次他是喜欢她的，他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人又长得好，不明白为什么他怎么会喜欢一个二十八岁的少妇？

这一问，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多日来的委屈化成一串串泪滴，刘亚洲趁递上一块纸巾，然后轻轻把单妮亚揽在怀里。

那天，单妮亚很晚才回家，她跟着刘亚洲去了一个酒吧，喝了三十多瓶科罗娜，唱了很多歌。最后，她醉醺醺地回到家，她记得在车上，刘亚洲把手伸向她的大腿，这模糊的印象只是刹那，她以为是柯明南，呻吟了一声，她还记得，刘亚洲吻了她。

回到家，灯亮了，柯明南看着她说，那个男人还行，只是看起来比你小，不过现在流行老牛吃嫩草，你又赶上了流行。

第二天，他们没去上班，坐在客厅里谈离婚。

柯明南说，你是让我伤心的女人。

单妮亚说，你也是伤透了我心的男人。

三

单妮亚和柯明南协议离婚了，可是，单妮亚并没有和刘亚洲继续下去。她知道刘亚洲是那样的男人，一旦到手，立刻索然无味。

她辞了职，一个人南下深圳，在深圳。她遇到一个又一个男人，她始终不明白柯明南为什么离了婚，柯明南到底爱上了谁？柯明南给她的解释是，我们的缘分尽了，为了曾经的相爱，我们就好离好散吧。

柯明南觉得是给单妮亚留足了面子。

那件紫色的内裤他一直放着，那是一个男人的悲哀，他的妻子曾经给他戴过绿帽子，这就是证据。

不久，他认识了安莉，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刚刚大学毕业不久，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长得和单妮亚有些类似，都是高高的个子，细长的腿，还有，眼角眉梢间全是风情。

是安莉灌醉了他，然后睡在了他的身边，他叫着单妮亚的名字，心里依然是她，可他知道，他和她，已经成为了过去。

半年之后，他娶了安莉。安莉做了新太太，和单妮亚一样，喜欢撒娇，穿着碎花裙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女人都一样，喜欢挑逗男人吧。

他想，他要和安莉生个孩子，也许女人生了孩子就稳定了，她就再也不会和别的男人纠缠了吧。

不久以后，安莉怀孕了，他看着安莉，总是想起那个曾经的女人，他一直想问她，为什么你会背着我爱别人？

此时单妮亚在深圳也结婚了，她嫁给了一个德国人，德国人来中国办公司，年龄比她大十岁，长相一般，人很严谨。她想，她终究是要结婚的，不如结了婚跟他回德国去吧。

单妮亚的妹妹也来了深圳，她和男友也分了手，去年，她也正和那个高个男人火热。单妮亚记得，柯明南出差那些天，她正好单位集中学习，于是把钥匙交给了妹妹，妹妹是新新青年，她知道妹妹为什么和她要钥匙，她和那个做网络的男人，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那个男人那天忘记穿走了那条紫色内裤，那条内裤，让她离了婚。

四

柯明南在办公室处理一笔业务时，一个男人来找他。

是一个政策性的文件要他批的。

高个男人，很性感，看到他先笑了。他说，我见过你。

你怎么会见过我？柯明南说，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当然见过你，在你的家里，而且，你还欠我一件东西，我的东西丢在了你们家。

什么？你进过我的家？

是啊，去年我和你小姨子谈恋爱，她带我进过你的家。

什么时候？

七月三日到八日，我在那过的蜜月一样的日子。

天啊，柯明南呆了，那正是他出差的那段日子，他突然想起那条紫色裤，难道是他的？

高个男人说，我的内裤，一时情急丢到了你家，后来不好意思回去拿了，因为第二天你就回来了。

柯明南真傻了，他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没想到是自己的小姨子和她的男友狂欢之后留下的内裤，那条内裤，毁掉了他的婚姻。

他挥了挥手和这个差点成了他妹夫的人告别了，这个人的内裤让他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知道了事情的因果后他没有和单妮亚联系，也不想解释了，因为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事情已经演变到他不能收拾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明白为什么单妮亚一直沉默？他想，这是个致命的意外，因为一条男式内裤，一切变得如此不同了！

五

十月，他去了趟深圳，约单妮亚出来见了个面，他说自己是出差，其实是专程。

他是专程来看她的，因为听说她就要和自己的丈夫回德国去了。

单妮亚见了他，淡淡一笑，你瘦了。

柯明南想流眼泪，第一句话就让他心酸，她居然注意到他瘦了，这说明，她曾那么在乎他们之间的往昔，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七十五公斤，如今他只有六十五公斤，他是瘦了。

你好吗？他问。

好。她说，你呢？孩子好吗？

好，他说，一切都好，但有时会想起一个人来。

老了就不想念了，她说，真的，到老了，什么都会忘记。

他转过脸去，看烟色玻璃外的人流，大家都在急匆匆地走着，光阴就这样一寸寸地变没了，他的光阴也这样失去了。

临走，他说，单妮亚，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单妮亚把柔软的肩靠在他的头上，他感觉肩上有湿湿的东西渗进了衬衣。单妮亚问，你为什么会爱上别人？

柯明南拍拍她的肩，我以为我会爱上别人，但我没有想到，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单妮亚惊讶地抬起头，她说，怎么可能？

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柯明南说，真的，我们回不去了。

他们站在深圳的街头，看着对方的脸，有一种不动声色，可是，分明心中是铁马冰河。柯明南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秋天，深圳的秋天在他们的对视中飘下了第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