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锁侠

“瞧你吓的,”唐酒儿忽然脸一红,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人,我,我配不上你。但你在我心中是最最亲近的人,我经常想,能,能不叫你雷公,叫你一声大哥。”

雷蒙心中感慨,伸出手去,握住了唐酒儿的小手,“把大字去掉,以后就叫我哥。”

唐酒儿甜甜地笑了,忽然又一撇嘴,“要想我叫你哥,你可再也不许说赶我走的话了。”

雷蒙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你自己要多保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要你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

唐酒儿凝视着他,郑重地叫道:“哥哥。”两行泪水跟着涌了出来。

“该走了。”雷蒙站起身,轻轻搂了搂唐酒儿的肩膀,“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点东西。”说着,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小套间。

两分钟后,两个人并肩来到一楼大厅。一切交换工作按双方的谈判进行。

所有人质交换完毕。两人被带上一辆警车。

二百余名紫军士兵分乘十辆事先停放在停车场的巴士,押着三十名重要人质,包括海欣晚报副总编辑姜宝炎在内,开赴海欣国际机场。

机场跑道上,一架由香港泰昌集团事先包租的波音737飞机已经准备好起飞。所有士兵登上飞机。航管部门得到有关部门的批示之后,立即放行。

三个小时的连续飞行之后,飞机降落在长春国际机场。早已等候在机场的长春市警方立刻布控了飞机,然而,他们预想中的复杂场面并没有出现。机舱门打开,只有三十名人质和四名机组人员走下来,200多名紫军士兵,竟然全部失踪了。

机长回忆说,飞机一起飞,他们就被赶到了客舱中,和所有的人质一起呆在客舱的前半部分。飞行由两位恐怖分子驾驶。飞行的途中有一段时间降得很低,估计他们就是这时候从后侧应急舱门跳伞逃逸的,但是无法判断具体方位。飞机又升高飞行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才被重新换回驾驶舱。此后一直正常飞行,没有再反常下降。

这位机长说,从理论上说,后侧应急舱门是不可能跳伞的,因为它正在水平尾翼的前方,人跳出去很可能被尾翼切成两半。他想不通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逃走的,惟一可以肯定的是,两位飞行员不仅飞行的技术非常好,跳伞技术也一流,他们跳伞的高度至少在6千米以上。

第二天凌晨三点,海欣开往西安的火车上,乘客们都沉沉地睡着。卧铺车厢里响起了一声电话铃声,一位男子按下接听键。

“已经按计划全部降落,当地的联系人已经找到了……”话筒里的声音很低沉。

那男子低声说了声“知道了。”挂断了电话。他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手机荧屏的短暂亮光在车窗上映出他的脸。有一点苍白,有一丝冷峻的笑意,和两只深邃的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雷蒙吗?

也许,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现在,警方可能已经在怀疑抓错人了,但这又怎么样呢?他们无法证明警车里的“他”不是雷蒙,就像他们不能证明“他”是雷蒙一样。他估计,他们还是会治以雷蒙的名义治“他”的罪。

他想到了他的这位替身。他接受替身训练已经整整一年,雷蒙的言行举止、精神气韵都已完全融入他的身体,他甚至已经变成另一个雷蒙。而这个秘密,除了他们两人,甚至在紫军中也无人知晓。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他自己的使命,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并为之付出努力是一种幸福,从替身慨然赴难的神情中,雷蒙相信他在那一刻是幸福的。他为他的士兵骄傲,他们为他付了那么多,而他到底为他们做了什么呢?

他想到了唐酒儿。他不敢设想,如果她知道了和她一起并肩赴难的人不是他雷蒙,而只是一个替身,会怎么想。可是,他只能这样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产生过和她一起留下来的念头,可是他告诉自己,他不能,他还有很多的大事要做,还有很多的人等着他。

他想到了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殚精竭虑飞蛾扑火般做出的这些事,真的有那么值得做吗?

他想到了今后,武装队伍的重新建设,商场的生意,等等。接下去还要做什么呢?海欣,这个记载着他的奋斗和荣光的城市,他还会再来吗?

思绪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他忽然想到了女人,身体被一种异样的生物电流穿过。这些年来,他很少想到女人,她们在他看来只是工具,不值得为之浪费精力。此刻,在这飞奔在无尽黑暗中的火车里,他在神疲力倦之际,忽然想到了这个最古老的问题。我不是可以找个女人,谈谈恋爱,成个家,像个最普通的人那样生活,自己煮饭,旅游,购物,在结婚纪念日去吃一顿大餐?……

无数张脸在他脑中掠过。易婷婷、朱小鹭、唐酒儿……他认识的所有女人的脸,风一般呼呼刮过。后来,他又看见了其他人,张全、张放、丁家齐、蒋志成……他们一个个神态安详,不疾不徐地和自己擦肩而过。

他甩甩发麻的头,强迫自己的思绪停止。真的好累啊,他闭上眼睛,在车厢的摇晃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