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锁侠

她顿了顿,继续说:‘紫’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能对它发表意见,因为以我的阅历和才智,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我是一个普通人,我只希望我的爱人远离它,远离这种疯狂和危险。”

张放咬咬嘴唇,想要说什么。

“你不必对我承认什么,也不必表态。”尹薇说,“不要因为我的原因作出你不愿意的决定。我已经想了,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天气也暖和了,我回家去治病。你好好养伤,等有了最满意的决定时,再告诉我。或者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不要!”张放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别离开我,我需要你。”

“我的心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它会追随你,而不是成为一块吸住你的磁铁。”尹薇努力笑了笑,“这是我惟一能为你做的。”

丁家齐是从报纸上看到“紫”的消息的,尽管本市媒体都没有在报道中提及“紫”的情况,但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次行动是针对“紫”的。

这是“紫”展开行动以来,第一次被警方正面狙击并遭受失败。

奇怪的是,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丁家齐过多的震动和焦虑。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禁陷入了沉思,开始直面一个早就存在于脑海的问题:我真的能匡护正义吗?

是的,凭借他提供的线索,“紫”已经成功地处置了三位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预期的结果。他可以感到贪官人人自危的气氛,可以看到一些职能部门的作风在转变,可以听到社会上拍手称快的声音。在他的几个商业部门的运作中,也明显觉察到以往通行的某些潜规则正在减弱。可是这一切,归根到底是雷蒙的思想产物。在这株紫色的植物中,雷蒙才是根,而他丁家齐不过是比较接近于根的一截茎。

一截永远不能破土而出的茎。当紫叶舒张,紫花绽放,紫茎上布满飘扬的气根,而他,只能在黑暗中沉默。

是的,他必须沉默,如果他在过去七年里已习惯了以沉默来守护拥有的一切,那么很显然,他应该继续沉默,在泥土中静静观察和呼吸,等着欣赏头顶的花蕾一次次绽放,就像雷蒙希望他做的那样。

可是,这样的沉默突然让他很不习惯。他是丁家齐,是曾经指点江山的豪强,挥斥方遒的俊杰,他曾经的沉默和他曾经的张狂一样,都出于一种不寻常的人生规划。而今天,他成了别人规划中的一部分,成了别人设计的操作系统上的一个零部件。这台机器或许是好的,可是,这能成为他去做一个零部件的理由吗?

这个理由曾经让他这个零部件产生过某种幻觉,当一局游戏过关,他曾振臂欢呼,以为自己就是无敌的英雄,但短暂的兴奋之后,总会有一种深深的失落袭来。在这场战斗中,他不过是一个身背电台匍匐前进的通迅兵,连那个把旗帜插上城楼的士兵都不是。

雷蒙的一句话曾经打动过他:我们的人生,如果还有什么追求的话,就只有权力了。他提出了改变人,改变事情,改变城市的口号,邀请他加盟。今天,这些东西是在悄悄地改变,可是他并未从中感觉到自己的力量。

雷蒙是个演说家,天生具有蛊惑人心的本领,他使丁家齐不断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可是今天,当电视荧幕里出现那辆烧焦的越野车镜头,丁家齐真正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我不是“紫”,它的成败与我无关。

可是现在,他能摆脱“紫”,摆脱那个可怕的雷蒙,就像七年前摆脱他的过去那样吗?

还有,是不是真像雷蒙说的,他的人生,除了权力之外,不再有什么值得追求?

他开始考虑这些问题,可是思绪却纷乱不定。看来要去锁海无边转转了,他想。

最近一段时间,他把许多精力都用于这个博物馆的建设。他惊喜地发现,他在这里找回了许多逝去的热情和灵感,还有安宁。

在丁家齐、朱小鹭、易婷婷等人的谋划下,“锁海无边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两个月前正式成立了。三个人都成了董事会成员,张全是法人代表,朱小鹭出任总经理。丁家齐为公司注资50万元,朱小鹭和易婷婷也各出了10万元,朱小鹭还说服哥哥冯子忠,把“右护风”的锁具精品全部拿到了锁海无边。

开业以来,锁海无边已经和世界上许多收藏机构建立了联络,锁具精品和相关资料不断增多,原有的馆址已经显得过于局促。为了更好的发展,锁海无边迁到了新落成的市文化艺术中心,成为其中最具特色的一个专业博物馆。丁家齐的人脉资源在此事中起了关键作用,使得锁海无边仅以象征性的租金就拿下了馆舍。

除了在馆藏建设上做精做大,锁海无边还注册了“锁海”商标,继续开发各式各类档次的仿古锁具。朱小鹭也一改张全决不与旅行社来往的惯例,与本市几家信誉良好的旅行社建立了关系。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国内外游客对锁海无边的档次、服务、规范性和仿古纪念品的质量评价极高,知名度和营业额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一见到丁家齐,正在伏案疾书的朱小鹭就兴奋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刚才和馆长联系上了,他明天就回来!”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从朱小鹭的目光中,丁家齐可以感受到那种发自心底的欣喜,他心中忽然有点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老张?他怎么说?”

“他现在在上海,马上就上火车,明天就到了。”

“这老张,上海的机票多便宜啊,还是舍不得坐飞机。”

“人家这是美德!”朱小鹭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