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齐也不答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雷蒙微笑着，跟着干了。

“现在，我想接着上次在球场上的话说下去。”雷蒙在厅中踱了几步，在一处阳光扫到的地方站住，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一种方式能为我们找到一个新的人生境界呢？能控制人，控制事情，控制城市，能改变人的想法，改变事情的模式，改变城市的运行？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我正在以紫的名义做这样的尝试，尽管刚刚开始，但已经有了一点看得到的成效。接下去，紫还会有更多更有力的行动，我相信，它会为这个城市带来更深刻的变化。可是，就像我上次对你说过的那样，这件大事，凭我一己之力是办不到的，如果丁兄能够加盟，对紫的事业将是巨大的帮助。”他盯着丁家齐的眼睛，“丁兄，我不是疯子，为了这个计划，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年。请仔细考虑我的话。”

丁家齐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对于紫的行为，他一直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出发，持支持态度。在内心深处，他佩服这个紫，这是一个，或者是一群具有理想、热情、勇气和能力的人，他甚至曾经在夜寂无眠时闪过这样的念头：如果时间倒退一二十年，自己会不会做出紫那样的事情？和黑帮生涯相比，紫的行为同样充满了暴力和危险，但却达到了黑帮无法企及的精神境界。听到雷蒙的话，丁家齐的脑海中刷地打开了一道门，一道亮光哗地漫出，他知道，那是又一条人生道路，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所在。但是，他脑中的警铃仍然在响，他的本能在提醒他：危险，勿入。

“为什么找上我？”丁家齐问道。

雷蒙走回茶几前，又斟满了两杯酒。“我刚来海欣，就一直在找合作者。在我看来，最好的合作者，首先要有超凡的精神境界，有气魄，有担当，有纵横天下的想法和勇气。其次，要有广泛的社会关系网络，能聚集到对紫有用的信息。最后，要和我投缘，互相欣赏的人一起共事，将使事业成为开心的事。”雷蒙微笑地注视着丁家齐：“丁兄，我觉得，你是这个城市里的不二人选。”

“你觉得我们会投缘吗？其实，来此之前，我心里对你只有恨意。”

“那现在呢？”

“你做的那些针对我的事，就是为了今天逼我就范吧。”

“如果我用这些手段威逼丁兄，那不仅是我的愚蠢，更是小看了丁兄。我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丁兄加深对我的印象。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了。这不是因为我们交了朋友，而是因为我们做过敌人。我想让丁兄在对我有所了解的情况下，考虑和我合作的可能性。”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出来，丁家齐一定认为是花言巧语的推脱，但雷蒙的话听在耳中，他却毫不怀疑。是的，这就是这个人行事的方法。当自己还是一个黑帮大哥的时候，不也有过类似的举动吗？丁家齐忽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有点相似。这就是他说的投缘？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你会如何？”丁家齐说。

“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说过，当我们化敌为友的那一天，你会听我说出我的计划。现在我说完了，我想，应该是我们化敌为友的时候了。不管你是否参与这个计划，我们都是朋友，除了跟你喝酒聊天，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同时严守你的秘密。当然，这也是我对你惟一的要求。”

丁家齐脑中的雷达高速运转着，仔细从雷蒙的姿态、表情、语气中辨别着真伪，可是他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

“紫的事情已经惊天动地，你放心我就这样走出去吗？”

“绝对放心。第一，我的手上还有丁兄的一些秘密——请恕我直率。第二，我有许多脱身的方法。当我再次来到这个城市时，计划还会继续。”

丁家齐看着这个神情坚定的年轻人，他开始相信，这不只是狂妄，而是真正的自信。在漫长的黑帮生涯里，一直是他给别人这种感觉，把力量和信心传递给他人。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向自己传递这一切的人，一个另一个自己，他发现，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觉得舒服。

“在你的计划里，我是什么角色？”丁家齐问道。

“在这个计划里，你仍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在政府和商界神通广大的人物。你所要做的，只是提供你的信息，告诉我谁是赃官，谁是恶吏，你甚至不需要提供准确的信息，只提供你的怀疑和线索即可，后面的核查由我来做。我可以绝对保证，紫的行动绝不会使任何人怀疑到你。”

“我能得到什么？”

雷蒙笑了：“丁兄不愧是生意人，不过很惭愧，在这个计划里是没有钱的影子的，我必须保证紫的行动不受钱的任何干扰。所以，在这个计划里，你只能得到理想、荣誉和快乐，还有一样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一个好的经商环境。”

丁家齐也笑了，他忽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脑中的警铃已经不响了。作出一个选择似乎变得容易，雷蒙脸上热情的笑一直在强化这种感觉。

丁家齐走到露台的玻璃门前，远眺四周美丽的景致，忽然又有了种眩晕的感觉。改变人的想法，改变事情的模式，改变城市的运行？这些从来显得遥不可及的想法忽然离得很近，只要一种精神的付出和一点点努力就能企及。此刻，他像第一次站在高空蹦极的台上，心跳加快，汗腺张开。他对自己说，跳，不能多想了。挑战自我的巨大喜悦，都源于那疯狂的一跳。更何况，背后还有一只手时刻准备推过来。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数，然后转过身，看着一脸诚挚的雷蒙。

“我接受你的计划。”

“欢迎加入紫。”雷蒙微笑着，端起两杯金银装皇家礼炮。这是芝华士酒厂为纪念伊丽莎白女王登基50年，于2003年推出的珍藏精品，全球限量25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