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的。谢谢。”朱小鹭的声音听起来有发自心底的高兴。
“还说谢?多陪我喝喝茶,讲讲锁的故事就好了。”丁家齐故作轻松地说。可与此同时,他心底涌上的是一声叹息。
与黑暗的过去决裂了七年,今天,他要亲手在七年的鸿沟之上架起桥梁。
他只希望,这桥梁越小越好,越早断越好。
半小时后,他联系上了身在温州的轩尼。在七年前,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丁家齐收山后,给了轩尼一大笔资金,劝他到别的城市发展,轩尼于是到温州下了海。和丁家齐不同的是,他没有斩断过去,仍和黑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七年来,轩尼第一次听到了丁家齐的声音。他有点激动,但声音听起来沉静如水。听完丁家齐简单的指令,他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我会联系你。”
谢天谢地。张全想。那两个警察终于走了。
整整两天,两名警察昼夜不离地对张全实施贴身防卫,甚至在他回家睡觉的时候,也有两名替班的警察跟到家里,以“执行公务”为由,驻扎在客厅。要不是因为易婷婷和朱小鹭极力苦劝,张全早就要出手“妨碍公务”了。他讨厌这种情形,这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被人豢养的感觉。他就是他,他张全绝不属于任何人,即使是朋友,即使是为他好,也不能剥夺他最可贵的自由的感觉。
还好,就在张全实在忍无可忍,正准备翻脸的时候,两个警察接到一个电话,也不知谁说了什么,两个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开车走了。
看着警车驶出锁海无边的大门,张全第一个念头就是:买两副蹄膀炖起来。这两天,他实在太亏待自己的肚子了。张全的午饭一般在锁海无边,和工作人员一起叫外卖吃,晚餐则多是自己回家动手煮。由于多年养成的习惯,这一餐饭总是精益求精,即使是一个人吃,也绝不马虎。这两天,由于有两个警察跟着,张全烦得不想开火。朱小鹭这两天也跟着警车,和张全一起回家,本想煮给几个人吃,可张全黑着脸不让,她只好到外面的饭馆叫外卖。两个警察倒是挺有礼貌,一再强调这是蒋队长再三叮嘱的事情只好如此,还再三表示自己买盒饭吃就行,被朱小鹭死活拦住了。张全看着朱小鹭对警察的过份热情,不禁有点好笑,有点烦恼,又有点感动。
虽然朱小鹭叫上来的外卖都是些好菜名点,但张全吃惯了自己煮的菜,连吃这么多顿外卖,胃已经在提意见了。此时一想到透亮的红烧蹄膀,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什么是自由,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此时,它就是一只红烧蹄膀。为了这顿晚餐,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包括仁和会可以预期的阴招。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不想想得太多。更何况,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被红烧蹄膀控制住,再也想不进别的了。
张全给张放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饭,然后跟朱小鹭匆匆交待了一声,飞奔下楼,蹬上自己有两天没有骑的自行车,一副有急事要办的样子,冲出了大门。其实,他的目标不过是第七菜市场的猪肉摊。去得晚了,怕买不到新鲜的好蹄膀。
一辆停在巷子外的特锐越野车缓缓启动,悄悄跟在张全后面。
张全骑得很轻快,现在未到下班高峰,海欣骑车的人也不多,他感受着微有凉意的风轻拂面门,觉得很畅快。
很快,他来到了通往第七市场的明理路,这是一条老街,虽经拓宽,但仍显逼仄,为增大车流量,取消了非机动车道。还好,现在机动车不多,张全的速度没有下降多少。
那辆特锐越野车不声不响地驶近张全,和他相隔两米左右,在稍后的位置同速行驶。并行了一会,张全感觉有些奇怪,就在他隐隐意识到变故的时候,突然,车窗内伸出一根长索,嗖的一声拴住他自行车的后架。同时,开车的人来了一个急刹。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张全的车身倾倒,整个人凌空向前飞出。
嗖的一声,车窗内又伸出一根长索,抖出圈子,将半空中的张全绕了两圈,轻巧地兜向车身。
车门已打开。体重70公斤的张全竟像个听话的木偶一样,眼看就要硬生生地被塞进车里。
这一刹那间的变故在张全的脑子里非常舒缓,像放慢动作一样,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重量,悬浮在异度空间。他清楚地意识到一切,知道仁和会已经出手。
突然,又是嗖的一声,那根长索一断为二,半空中的张全直堕向车身。
张全感到眼前摇晃了一下,然后一切定格,他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刚才被绳索缠绕的腰部火辣辣的疼。除此之外,好象还有什么。
他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只手,有力的手,牢牢地扶持着自己。
特锐越野车已经一溜烟窜走,连尾灯都看不到了。
有人跑过来,要向张全和他的救护者提供目击到的车牌号。
那个头戴摩托车头盔的救护者摇摇头,松开张全,走回自己的摩托车,飞快地开走了。
张全扶起自行车,没有理会目击证人,慢慢骑向第八市场,去买他的晚餐原料。
他的头晕晕的,突然没有胃口再吃蹄膀了,他决定吃得清淡点,买条桂花鱼去清蒸。
只有那个目击证人站在原处发呆,他捡起一样东西,刚才,那个摩托车手就是用这东西射断了那条飞索。
那是一片不规则的玻璃,从摩托车的后视镜上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