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一觉醒来,已近中午。他下床洗漱,手臂关节处一阵阵刺痛。这是很久以来的毛病了,只要喝酒过量,手臂关节马上就会有反应。在水龙头下,他用温水冲洗、运动着右手拇指,这根手指似乎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愈显迟钝。
客厅里阳光大亮,无数轻尘在欢快地舞蹈。经过朱小鹭的收拾,房间相当整洁,只有淡淡的酒味记录着昨晚的欢笑。张放早已出去了,房间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走动。张全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把一片切片面包涂上果酱,坐在饭桌前吃起来。
许多年来,这是张全固定的早餐模式。他是一个会生活的男人,离婚之后,更是学会了照料自己和儿子的起居。牛奶和果酱面包,对他来说几乎成了一种仪式化的东西,他满足于自己的一天这样开始,富含蛋白质和纤维的食物带来的某种充实感,可以对抗胃肠深处的某种失落。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这种难以言述的失落感随着他的每一口咀嚼在体内堆积起来,越积越高。
他知道,这是多年独身生活的后果之一。尽管这种症状以往也曾有发作,但他对保持独身生活的正确性绝无所疑。今天却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淡淡的酒味中仍然混杂着两个女子的香气,张全有点心烦意乱,甚至在多年之后,第一次对保持独身的必要性有了怀疑。
他不自主地想到了那两个女子。非常明显地,朱小鹭对自己有极强的好感,从她的眼神、语气、行动中都看得出来,这个沉静大气的女孩,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少女的一面;易婷婷和她刚好是一个对照,这是个动感十足,看似大大咧咧、聪敏过人的女孩,其温柔恬淡之意,需在细微处体会。易婷婷交际广泛,好友众多,但张全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在她心中应该有颇为独特的地位,即使不是那种男女间的好感。
呸,想什么哪!突然惊觉自己的心猿意马,张全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四十好几的人了,用周星驰电影的台词说,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一觉醒来,丁家齐头疼得很。毕竟不是当年了,在那些闯荡江湖的日子里,昨天喝的这点酒不过是小意思而已。
昨晚,他让司机把他载到了他在岛内的别墅。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住过了,如果不是昨晚喝高了酒,也不知道下一次来会是什么时候。虽然久没人住,三层小楼由于有保洁员的定期打扫,倒并不脏,餐厅的饭桌上摆着司机为他买的牛奶和三明治,也很方便,但丁家齐走到楼顶的露台上打量这个近500平方米的家时,还是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的两个女子。这些年,他并不缺少女人,但她们仅仅是工具。经历了一次不成功的婚姻之后,他本以为自己对女人不会再有心理上的强烈渴求,直到见到了易婷婷。第一次接受她的采访的时候,她那锐利的感觉让他有心惊肉跳之感。丁家齐是崇尚男权的人,他从来没想到过,一个女子会有这样足以和他抗衡的观察力、理解力、爆发力和定力。在他的眼中,这个机锋百出亦刚亦柔的女子,才是人间的造化,女人中的女人。认识易婷婷之后,一连串的因果,使他又认识了朱小鹭,表面上,这个女孩与他经历过的其他这种类型的女子没什么区别,但接触多了,丁家齐越来越感觉到她身上那种特有的魅力。淡雅的书香气,和风细雨的气质,深刻而清晰的见解,和易婷婷相比,同样是亦柔亦刚,而机锋深藏。
想到这些,丁家齐微笑了,他倒没有像张全那样制止自己的遐想。他才四十多岁,正走在人生最有魅力的路段,为什么不能尽情遐想呢?
这两个女子,真是相映成趣的一对。认识她俩,看来也是自己今生的缘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