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全就来到“锁海无边”,朱小鹭正在擦拭陈列柜,准备开馆。由于朱小鹭是外地人,在海欣又不认识什么人,张全就专门给她腾出一个房间,安排她在馆里住。
见到张全,朱小鹭的眼睛亮了。她非常喜欢现在这份工作,而对这位在锁海中弄潮的馆长,她看起来还有些崇拜,每次见到张全,都会流露出这种欢喜的眼神。
张全问她:“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你在馆里吗?”
朱小鹭说:“昨天晚上小林约我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又吃了点东西,11点多才回来。昨晚怎么啦?”小林是馆里另一个讲解员,也是朱小鹭在海欣极少的几个朋友之一。
张全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昨晚我过来没见到你,随便问问。噢,对了,前几天深圳一个区博物馆寄来一些材料,说他们有几把奥地利十七世纪的古叶片锁,可以转让给我们。我原来准备去看看,这几天有些事要处理,你就跑一趟吧。”
朱小鹭点点头,看张全正要转身走,忽然说:“馆长,我可以坐飞机吗?”
张全倒没想到这一点,他想了想,说:“行啊,坐大巴十几个小时,你一个女孩子哪受得了。我批了。”
朱小鹭却笑道:“跟您开玩笑呢!咱们馆家底薄,那点经费还指望买几把好锁呢。”
如此懂事的姑娘,让张全从心底里高兴:“哇,那得丑话说到前面,回来不要跟我哭鼻子叫委屈呀。”
“哼,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呀!”
“好,你出一趟门也辛苦,再放你两天假,多玩两天再回来。”
支走了朱小鹭,张全开始准备他今晚的比赛。这一天,张全跑了几家五金店,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把家里搁置已久的那套开锁家伙也搬了出来,一个人关在“锁海无边”的办公室里折腾那几把锁,中间还去了一趟铁铺。
他知道,以那人的身手,不管买什么锁换上去,都无法挡住他。因此,他决定在旧锁上加点花样,能够稍微迷惑一下对手,使之不要过于顺利地通过,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有点后悔昨晚定下的10分钟约会,他当时低估了那人的功力,10分钟的口开得太大了。此刻,他像一个狼狈的老师,面对学识已经超出自己的学生,还要勉力出一道难题。
院门上的锁,是一把双向双排弹子挂锁。张全找来另一把一模一样的挂锁,把两把锁的锁舌拔掉,拿到铁铺稍作加工,使两把锁按照他设想的方式连结在一起,这样,两把锁就变成了一把“连环锁”。锁的内部构造未作改动,只是在锁舌后部放了一截弹丝,使锁舌的弹力有所增加。两把锁的开启方式都没有变化,但妙就妙在,两把锁形成了一个循环的系统。张全用钥匙试了一下,开一把锁的同时,另一把锁会自动封闭;开了另一把锁,第一把又闭合了,而从外观上看,锁舌始终紧扣着。也就是说,这是一把理论上打不开的锁,死锁。
尽管构思新奇,但张全知道这把“连环锁”没什么用,一旦了解了它的内幕,一个臂力大的人甚至可以用手把它扳开。张全只寄希望于它的精巧构思能够干扰那人的判断,使他多花一两分钟来关注它。最好的情况是:那人的手劲有限,不得不花点时间去找一件称手的粗笨家伙。
张全把希望寄托在那把将近七十岁的“猎狗”牌老式叶片锁上。他小心翼翼地冲开锁的外壳,取出T字型的锁蕊。令他惊叹的是,这只老猎狗经历了六十多年风雨,身子还是非常硬朗,金属部件充满弹性,好象随时可以一跃而起,冲向肉骨头。
“我这就给你肉骨头吧。”张全想。他取过另一只锁蕊——这是他跑了好几家五金店才买到的一把美国原装锁的锁蕊,花了500多块。这是一把典型的异形弹子防撬锁,锁蕊是“工”字型,其中的上弹子上开有精密加工的凹槽,当有人撬锁使锁蕊受力时,弹性凹槽会主动变形,将进入的异物卡在弹子孔的凸缘上,直到异物取出,凹槽会恢复原状。现在,张全希望那人送来的肉骨头被它吃掉。
在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中,张全年轻时从事那些工种的经历帮了大忙,他小心地切割、打磨、铆冲,把“工”字变成T字,再送回那老猎狗的肚皮,直到严丝合缝,不露破绽。
现在,老猎狗变成了一把有弹子内蕊的叶片锁,如果以开叶片锁的方式进入动作,里面凹槽就会毫不留情吃掉不速之客。一切都完成之后,张全的心痒痒地,很想试着开开它,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推开房门走出去,竟然已是下午四点,午饭都忘了吃。但张全正在兴奋中,也不觉得饿,他把两把改造好的锁重新安回原处,又站着看了好一会。面对别墅大门那把老锁,他暗想:如果是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它,会不会上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