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以奖代惩龙云走大运啼笑皆非薛岳拾草鞋
话说5月3日至5月9日,中央红军在皎平渡如龙舟竞渡般地飞越金沙江时,贵阳和昆
明之间那场讹诈与反讹诈的斗争仍在继续进行。
日前,薛岳飞昆明以“共匪回窜”讹诈龙云,龙云着实吓了一大跳。龙云想,要是川军
堵截严密,共匪的回窜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一旦出现那种局面,与其说“共匪”回窜,还不
如说是中央军回窜……
薛岳一离开昆明,龙云便召见幕僚,商讨“两面对敌”的问题。他说:“薛岳提出的
‘回窜’问题,我们过去想得确是少了。共匪两次窜犯古、叙,都没能过了长江;而上游金
沙江,水流湍急,地形险要。要是川军堵截有力,共匪还是有可能窜不过去的。他一旦过不
去,又不可能留在元、禄地区背水而战,岂不就要回窜滇中或是滇西南搞他们的根据地,这
不就麻烦了,我们就有个两面受敌的问题。懂我的意思吗?”幕僚们先是沉默不语,龙云又
说了说他同薛岳“会商”的详细情况,孔繁跃突然站起说:“恐吓!讹诈!完全是恐吓讹
诈!”龙云愕然:“有话好好说。”孔繁跃说:“省座,薛岳是在你拒绝指挥中央军之后来
昆明的是不是?他们恐怕不会不琢磨一番,你为什么拒绝指挥中央军的吧?视兵权如命的,
在黔省以战场指挥官身份指挥作战的,竟然拱手让出几十万大军的指挥权,这可信么?显
然,他们是以共匪回窜为由,压你就范,既同意中央军在滇自由行动,又承担起滇黔剿匪失
利的全部责任,如此而已。”周钟岳说:“孔兄之言,甚有道理。最要紧的一个问题是,此
次共匪北渡金沙江成功与否,到底作何判断?我以为,他们大有可能成功。第一,此次共匪
北窜元、禄地区,我们都蒙在鼓里,川军能有多少发觉?即使有所发觉,刘湘的部队能及时
赶到江边么?第二,金沙江江面狭窄,地形隐蔽,即使没有船,他们也会想出一些办法的,
不是说他们两次渡乌江都是用的竹筏子么?我在想,我们此刻在这里猜测共匪渡金沙江的成
败,也许他们已经过去了。北渡金沙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一当渡了过去,他还怎么可能回
窜?只怕是请也请不回来了。也许贵阳方面是那么判断的,共匪不可能过了金沙江。”孔繁
跃说:“不,他们也作了共匪有可能渡过金沙江的判断。”
龙云如醒大梦,恼道:“骗局!原来是一个骗局……”他琢磨了一阵,又道:“那么,
他们既然作了共匪窜渡成功的判断,为什么又那么心急如焚地要我指挥各路入滇部队?”孔
繁跃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共匪窜渡金沙江成功,便宣告了滇黔剿匪的完全失败,这不正
好由你来承担么?”龙云更恼了:“他娘的,啃着黄瓜撒尿,他两头都逮着了。好在没有上
他们的当,薛岳前几天发布的命令,我没有签署。”周钟岳说:“省座,并非万事大吉
呀?”龙云说:“共匪不回窜,一走了之,还有我的什么事?”周钟岳说:“不,共匪回窜
他们有文章可作,共匪走了他们也有文章可做的。”龙云茫然,道:“他还能把我怎么
样?”周钟岳说:“我们说的是共匪一旦窜渡成功。可共匪是在哪里窜渡成功的呀?是在滇
省境内窜渡成功的!这样的口实他能不抓么?你尽管拒绝了指挥中央军,但2路军的总司令
还在。其实,老蒋想把剿匪一旦失败的责任推到地方军政要员头上,从委任你做第2路军总
司令就已显出端倪了。”龙云这才全醒过来,说:“说得对,说得对,我们还得准备一手才
是。”
在幕僚们的策划下,此后数日,龙云便同蒋介石进一步斗起法来。5月6日,龙云得知
红军在皎平渡渡金沙江的情报,作为铺垫,他当天便给蒋介石发了个电报,埋怨江北“未见
川军布防”,“恳祈钧座立电刘部即日驰赴江岸严防为祷。”说是“惟对岸无兵,匪便有渡
过逃脱之虞。”5月7日,为把角色演得更像,他给他的滇军发了个措词强硬的作战命令,
同时抄报蒋介石。电令说:“一、匪过大江未成,踅窜坏洲,必已军心慌乱,希望断绝。兵
法攻心,良机难再,我军务趁敌众气馁之时,分兵猛攻,压迫该匪于会、巧方面,可期解
决。二、务抽调劲旅,兼程向匪右侧前进,防其窜过寻、沾。三、匪方重心,全在军委。我
军无论何时,发现其军委所在,各选有勇有为之团长,不惜牺牲,直前猛扑,本擒贼擒王之
旨,将其重心摧毁。四、顷奉委座电,匪首朱德、毛泽东、周恩来、博古4人,无论生擒格
毙,查实均奖国币10万元。即谕官兵知照。”“剿匪”之决心,昭昭可见也。5月9日,
龙云得知红军已全部渡过金沙江,他心中得意,却“痛心疾首”地给蒋介石发了一个请求处
分的电报:“……匪已过江无疑。闻讯之后,五中如焚。初意满以为匪到江边,纵不能完全
解决,亦必予痛惩,使溃不成军,藉以除国家之巨害,而报钧座之殊恩于万一。讵料得此结
果,愧对胞泽。不问北岸之有无防堵,实职之调度无方,各部队追剿不力,尚何能尤人。惟
有请钧座将职严行议处,以谢党国。”无毒不丈夫,无损不得利。龙云还以奉派销毁船只的
参军孟智仁“趑趄不前贻误军机”为借口,将其处死,开脱自己,向蒋介石表白他对“共匪
窜逃过江”有着不可了却的恼恨。
且说蒋介石收到龙云的电报,得知“匪已过江无疑”,气得“娘希屁”都不行了,只道
是“也好,也好,反正这贵阳我也住够了。”缓过劲来以后,他召开将领会议,讨论龙云的
电报,是否惩处龙云的问题。他说:“共匪连金沙江都能窜渡过去!你们说,这是不是龙云
搞乱子造成的?”听口气,委座是要处置龙云了。众将领考虑到自己的面子,也都乐得办了
龙云,以告世人。薛岳尤其考虑到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便说:“这是明摆着的事。就说
共匪窜滇以后吧,龙云简直不是在剿匪,而是在窝匪,藏匪,送匪。这决非危言耸听,也非
欲加之罪,不患无词。共匪窜滇当初,他不于堵截,待到李菘团被歼,他还在收兵昆明,名
为防匪,实为防我,致使共匪在滇东如入无人之境,七八座县城不攻便破,这不是窝匪么?
昆明临近前线,他却不掌握敌情,一再说共匪将从巧家方向窜渡金沙江,致使我周、吴纵队
一直以巧家为目标,而共匪实际上是在向元谋开进,这不是在藏匪么?当发现匪已窜至元谋
地区,成窜渡姿态,他却把孙纵队摆在曲、沾一线,后又移至宣、东地区,夹在其间,又迟
迟不予进击,挡住我中央军的去路,这实际上是在掩护共匪,图谋送共匪出境了事!如此等
等,罪不可赦。因此,我认为对龙云不可姑息,当予严惩。”陈诚说:“军法不严,无以为
战。龙云不只是在剿匪军事上设置重重障碍,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同共匪暗中有结?刚才
说共匪入滇之初还有李菘团的被歼,后来的元、禄、武三县,据侦察,竟是地方官员列队欢
迎进城的,这也太鲜廉寡耻了。地方官员如此劣迹,是在上者的昏庸,还是有所授意?实难
料定。此等事情,当予查究。即使难以查究,可以留待军统,但贻误军事严重,且本人自知
负罪在身,处置一下,以告各地,实属必要。”顾祝同也说:“要是这次再放龙云一马,往
后云南的事情恐怕就更不好办了。”
何成浚是在座的长者,时年53岁,北伐期间,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总参议,曾为蒋
介石斡旋过诸路军阀,颇有成效。此次蒋介石把他从湖北省主席兼武汉行辕主任上调来“剿
匪”前线,意在要他参佐对各地军阀的工作。处置龙云,自然得听听他的了。蒋介石问道:
“雪竹兄,你看呢?”何成浚抿了一口茶,说道:“刚才各位说到龙云的过错,无非两条:
一条是军事上不力;一条是同共匪何端怎样。这两条都不好说呀。各位,剿匪军事上的失
利,非今日始,你查究起来,我们都在这里,又往哪里搁?单单惩处个龙云,外界将作何议
论?要说他同共匪有勾搭,广东的陈济棠,广西的白崇禧、李宗仁,他们不也有可疑之处
么?我认为,与其惩处一个人,不如驾驭一个人。委座英明,还能驾驭不了一个龙云吗?但
要是惩处他,可以设想一下,荒蛮之地出身的龙云,他要同你翻了脸,你怎么办?我们总不
能把‘剿共’变成‘剿龙’吧?那样一来,外界舆论岂不哗然?此其一也。其二,共匪既然
窜过金沙江,少不了要动用川军各部,惩处龙云,固然对各路川军官长有所震慑,但也有另
一种作用,他害怕了,缩手缩脚,不敢用兵,岂不也糟?委座对川军的主旨就不在惩处。川
军在川北的‘六路围攻’,失利不小,委座却在南京召见刘湘,许诺多端,高屋建瓴,非我
等所及也。其三,滇军主将孙渡,其人目前尚难把握。他和龙云,字号如同一人,一个志
舟,一个之舟,合起来便是志在一舟,生死与共也。听说龙孙二人还有一些其他的深厚关
系,我不甚了了。休说孙渡,那些旅、团长又怎么样?军阀之旅,切不可低估他们的根基。
当年我做阎锡山的工作,最大的麻烦是那些师、团长怕当了中央军丢了那个醋壶子。总之,
对龙云,我的意见还是避开惩处,另择他途,我想委座是会有办法的。”
众将领被何成浚的意见打哑了,都怔怔地不敢再说什么。蒋介石脸色却由怒而喜,他很
赞赏何成浚在权术上对他的认同,心头对龙云的那股气恼,竟化作烟云散去了一般。他一改
刚才的调子说:“你们呐,作为高级将领,不能光晓得打仗,还得学会多方面地考虑问题才
好。共产党里有些不知事的小把戏,比如林彪啊,陈赓啊,在黄埔时都还是些小孩子。我们
这里也有些知事不多的,成天就知道打啊,做什么官长啊,何主任就比你们高明得多。他说
的不要光是想到惩处人,还得学会驾驭人,这应当成为我们的座右铭。就这样,照何主任的
意见办,明天我们都去趟昆明,带好礼品,奖而不惩,以奖代惩。道之,你先联络一下,就
说是我说的,是慰问各军首脑的,也想散散心。”
以奖代惩!众将领莫不为之咋舌……
5月12日,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并一帮将领,飞抵昆明。对于蒋介石的昆明之行,
龙云事前得到预告,又从在贵阳的耳目黄毅夫那里得到些情报,他暗自乐了。龙云也会来
事,他不惜破费,大讲排场,把接待蒋介石夫妇一行人马的招待会和洗尘大宴安排在滇池边
的大观楼。“盛情之下,天王老子也不敢翻脸。”他偕同僚10余人在机场热烈迎接蒋介
石。当幕僚孔繁跃向宴道刚报告了接待委座的安排,宴道刚又转报蒋介石后,蒋介石说:
“这可有点子不敢当啊,志舟兄,我是来慰问你的嘛!场面大了,倒像是你在慰问我了。”
龙云“嘿嘿”笑了笑,说:“边远之地,场面想大也大不起来,还望委座谅解不周之处。”
500里滇池,烟波浩淼;近水阁楼,景色万千。蒋介石夫妇下得车来,在楼前水边停
了停脚,宋美龄在啧啧赞叹滇池的美景,蒋介石却在暗自想道:“这龙云倒也心计不凡
呐……”
在人数不多却也热烈的招待会上,权作讲演词,蒋介石大赞了一通龙云“终于迫使共匪
走上石达开灭顶之途”的功劳,并当面撕毁了龙云的“请罪电”。蒋介石说:“我们为什么
历经数省而没有将共匪彻底剿灭?就是因为共匪长于山林野外作战。河网地带他不行,城市
作战他不行,他就是乐于在搭界的山地里跟我们兜圈子。但是,山太大了,地形太险要,他
还是不行,越城岭他就不敢久留,我们在湘西山区给他们作了点准备,他也不敢去了。现在
好呐,我们的各路大军把他们赶进了金沙江和大渡河之间的险山恶水之中,这是一条什么路
呀!石达开全军覆灭之路!共党首脑率领的这股朱、毛赣匪,指日可灭,志舟兄的这份功劳
还小吗?本委座为嘉奖志舟兄统率的滇军作出的这份贡献,特拨款50万以补近来剿匪之开
销。”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龙云这才相信了委座来昆的“诚意”。他不感意外,却也
受宠若惊,说:“谢委座,太谢委座了!说来惭愧,龙云不才,用兵太儒,又眼界短浅,优
柔寡断有余,当机立断不足,不无错离委座指挥要旨之处,还望委座多有教诲,龙云日后当
有所长进,共赴剿匪战事,完成灭共安内之大业。”会场上又响起了一阵掌声。因是招待
会,宋美龄也是要讲几句的。她用上海腔说:“你们讲剿共咯,我讲新生活咯。委员长提出
新生活运动一年多,国民热烈响应。我讲一点粗浅体会贡献给各位。讲两个字咯:一个仁
字,两个人在一起的仁。仁者爱人,仁德者,宽以待人,互相爱护咯。再一个是义字,我字
头上一只羊。这个字就是讲咯,我是扛着羊来的,我们一起宰羊祭天咯,皇天在上,我们是
朋友,永无反悔咯。就讲这两个字,不多也不少。朋友相处,仁义而已矣。”又是一阵热烈
的掌声。
招待会正进行中,阁楼外一声“孙参谋长到!”孙渡大步来到阁楼前,后面跟着9旅旅
长刘正富。孙渡和刘正富是接到龙云的紧急通知,从前线匆匆赶回来见蒋的。他们走上台
阶,一看蒋介石和龙云迎在门口,两个人一紧张,脸色发白,孙渡单腿跪地,刘正富也跟着
跪了下去。孙渡声调悲切地说:“委座,渡抱恨非浅,堵截不果,共匪窜过了金沙江……”
蒋介石不禁想起了在贵阳乍见“援贵救驾”的孙渡的情景,当时他是视孙渡为救命恩人的。
他连忙道:“孙将军,不必过礼,快请入座。”孙渡平身,龙云介绍刘正富:“这是9旅旅
长刘正富。”刘正富一身都在抖,他是有“通匪”之罪的,他也知道,龙老板才办了参军孟
智仁。龙云连忙给孙渡和刘正富通信息:“刚才委座还夸你们啦,把共匪赶上了石达开覆灭
之途。”孙渡和刘正富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血色。入内坐定,蒋介石问孙渡:“罗炳辉到底是
在哪里渡过金沙江的?”孙渡说:“会泽的盐井坪,时间是5月6日至7日。酿此祸端,主
要是当地的船只并没有烧掉,只是沉在水里,结果叫他们打捞起来,四五十只木船,自然速
度就快了。卑职所部是11日追到江边的,所有船只都叫共匪破坏殆尽。共匪手段狡猾,花
银元把船买了,而后沉入江底,现大都被冲走了。一来无船过江,二来考虑到薛总座‘防敌
回窜’的意图,职部现正严密防守会泽、巧家一线的东岸。”蒋介石又问:“依你判断,匪
现在何处?我们将采取怎样的行动为好?”
龙云见蒋介石同孙渡要说的话还多,怕打搅他们的交谈,便传令招待会结束,请女客们
和地方政要都游游滇池去,听通知再来入席陪客。当阁楼里只有一帮将领的时候,招待会便
一变而成了作战会议。只听孙渡在说:“此次共匪窜渡成功,除本省沿江各地方官员督令烧
船不力之外,北岸防堵不严,几无守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想必川军方面也是一时调兵不
及;再者,他们可能注重的是大渡河的防守。从战术上讲,这倒是有些道理的,川军一旦深
入西昌、会理地区,前面三向都是金沙江,后面是大渡河,怕困在这个狭小地区,腹背受
敌,背水而战,那是有些危险的……”
“拿地图来!”蒋介石不等孙渡说完,叫道。
说话间,宴道刚令作战副官连忙将一张大地图挂在阁楼的木板墙上。蒋介石走近地图看
了看,像是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连声道:“好,好,好啊,怪不得石达开在这里全军覆灭
了……”他停了停,接着手指地图说:“诸位,你们看,金沙江由北而南,在仁和、元谋向
东拐去,在会泽又向北去了,直到绥江才又向东。西昌、会理地区恰成一个半岛地形,半岛
的后部又是大渡河。刚才之舟讲的川军不敢前进到金沙江来防守堵截,是川军方面考虑到这
么一个地形,这是可能的。那么请问,共匪现在可是到了这个地区了,我们该怎么办呐?”
蒋介石很是得意,他不时拿眼睛盯盯孙渡,意思是说,你孙渡摸到了象,却不知道象是什
么。手下将领们也都了解他们的委座,委座只有当他心里有了答案的时候,他才问左右“怎
么办”的。众将领只是窃窃私议,都不回答委座的“怎么办”。蒋介石提高嗓门说:“我要
再次重申,这次第3纵队,主要是第3纵队,把共匪赶进这个三角地带,为我们在这个狭小
地区,把共匪变成又一个石达开,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这份功劳是不次于湘江之战击其
半渡而歼其大半的!共匪窜过金沙江,他也许以为金沙江帮了他的大忙,殊不知,金沙江成
了我们的天然屏障,一道不可攻破的堡垒线,这道堡垒线同大渡河连接起来,更是妙不可言
了。请诸位注意,我们要把窜匪封锁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地区,予以彻
底歼灭。具体部署是不是这样:薛兵团(含李韫珩师)由现地迅速过金沙江,追击前进;川
军20军和21军一部,由杨森指挥,火速进至大渡河东段堵截;刘文辉的24军主力防堵
大渡河西段。刘文辉和杨森应到汉源接敌指挥。刘文辉在大渡河以南的5个旅,统归刘元璋
率领,并受薛岳指挥,主要是在这一地区,同薛兵团协同作战,搞他个天翻地覆。孙渡的3
纵队作为第2梯队,可有3至4旅渡江跟进,其余各旅主要布防金沙江,保障通道,防敌回
窜……诸位,我再重申一句,大渡河是太平天国石达开大军覆灭之地,今共匪入此彝汉杂
处,一线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险峻,给养困难之地,必步石军覆辙,希望各军师长鼓励所
部建立殊功。”蒋介石得意处,差点忘却了身在何处,孰宾孰主。抬头见宋美龄从外间走进
来,方才想起他把个招待会变成作战会了,便笑了笑说:“对不起,扫了大家的雅兴了。没
有法子呀,志舟兄给了这么个好机会,之舟兄又出了这么个好题目,我也就喧宾夺主了。
哦,志舟兄,你还是2路军的总司令呀,你看这样行吗?”
龙云今天是第二个最得意的。“围剿”者与被“围剿”者都已北去,他这个“被围剿
者”也似乎得到了解脱。放下包袱,龙云又显出了他的精明。他接着蒋介石的话说:“绝妙
的作战地域,英明的战役部署。如蒙委座恩准,就叫作‘大渡河会歼战计划’。诸位,共匪
的去向是同川匪会合,阻其会合,聚而歼之,在此一役!我们要深切领会委座的苦心积虑和
雄才大略,两股匪众的会合,将遗大祸于党国。时至今日,石达开可以有两个,3个,而石
达开的葬身之地,只能有这一个。我滇军将唯委座之命是听,前赴后继,肝脑涂地,在所不
惜……关于战役部署,我只有一项补充,考虑到共匪西窜绝无可能,在南追北堵的打击下,
只有东窜一种可能。为此,在南北夹击的同时,川军郭勋祺纵队似应从犍为、沐川方向楔
入,击其中段!如能将匪断为两截,则匪之灭绝,更是肯定无疑了。可否,请委座定夺。”
蒋介石连连说:“好,好,补充得好。”又问众将领:“诸位意下如何?伯陵呐,你还
是前敌总指挥,有什么说的吗?”
在一片叫“是”声中,薛岳说:“我的先头李抱冰53师明天就向金沙江开进。”
蒋介石朝薛岳翻了个白眼,说:“好吧,照此下达我的命令!”
说完,便坐在特设的大理石面的太师椅上,心里颇有几分激动。
龙云近前道:“委座,请小憩,即便小宴。”
蒋介石说:“好咯。这一来,我也就有心思欣赏欣赏你们的滇池风光了。”他说着起身
走出阁楼,众将领相随。他在阁楼前的石栏处举目望了望滇池,伸了伸胳膊,扭头见阁楼两
旁大柱上有长长一幅楹联,欣然说:“啊,这便是中国有名的长联了,道之,陈布雷没有
到,只好你来了,断断句看。”宴道刚恰在一本杂书上看过这幅“长联”,便兴致勃勃地念
起上联来:“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
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
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蒋介石边
听边看,词句的意思大体是明白的。他连声赞道:“好啊,这对联写得好啊!对联对联,功
夫就在对。看看对得怎么样。”宴道刚便接着读下联:“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
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
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
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读着读着,蒋介石不高兴了:“算了算了。娘希屁,好
好的一个上联,对这么个下联!什么叹滚滚英雄谁在,这不都在么?看这最后,‘两行秋
雁,一枕清霜’,败兴!志舟兄,不要让你们的将领来读这劳什子对联。”一旁的龙云应声
“是!”又叫道:“周钟岳!一会叫人把它下了,把这劳什子烧了!”蒋介石说:“什么时
候我要陈布雷另对一个下联就是。”阁楼前的何成浚、薛岳哭笑不是。陈诚说:“看来,只
有夫人才能搭救这幅楹联了。”宴道刚听说要毁了楹联,正没了主意,听陈诚说到可求夫人
的慈悲,便慌着要去找宋美龄。陈诚说:“不必惊慌,宴席上一说就是了。我才不相信龙老
板真要下掉这楹联呢。”
从招待会上告退去游滇池的女客和政要们都返了回来,听说龙老板要下掉楹联,一个个
全都傻了眼,正无言处,周钟岳从阁楼走出来,高声唱道:“委座洗尘大宴!”尔后走近蒋
介石和龙云,躬身道:“委座,龙总,请入席吧。”
龙云跟了一个字:“请。”
且说薛岳在大观楼说的“我的先头李抱冰53师明天就向金沙江开进”,其实只是一个
临时的应付。他不想说别的,也不能说别的。薛岳,一介武夫,年已40,为人尚有军人的
耿直。他当时的心情很郁闷。对龙云搞“以奖代惩”,他很有些感触,令他想起了他的进军
贵阳,为之“图黔”,结果却遭了个全军“通电”,那是“以惩代奖”了?以惩代奖也罢,
以奖代惩也罢,照此下去,将何以为人手下将?每每想起,他心里都有些颤颤的。这还不是
主要的,要紧的是,对于蒋、龙津津乐道的“大渡河会歼战计划”,他独有异议,他觉得那
压根是纸上用兵,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成其为一个战役计划,实施起来定是漏洞百
出的。他私下里同陈诚谈过所谓的“大渡河会歼战计划”。陈诚在重庆在蒋面前为他说过好
话,他相信陈诚不会出卖他。他说:“一个战役计划,首先是战役指挥问题,没有统一的战
役指挥,一切计划都是空谈。北线川军的堵截,二刘一杨,谁指挥谁呀?这里的作战计划已
就,刘湘还在梦中;即使刘湘赞同,他也未必能指挥得了刘文辉和杨森,还谈何中央指挥地
方,云南指挥四川?再者,地形险要,于敌不利,于我又利乎?利与不利,敌我皆然。大江
大河,历来背水而战者,非敌即我,非我即敌,是难得说利在哪一方的。”陈诚只回答了他
一句:“阁下好自为之吧。”
薛岳就是带着这么一个精神状态,率领他的先头53师由东川出发开拔金沙江的。5月
16日,部队来到江边,满江空空荡荡,连个老百姓也见不到,像是到了一个荒蛮的世界。
薛岳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他要各团派出侦察队,来一个比赛,看哪个团最先找到红军渡江
的渡口,“最先找到渡口的每人奖大洋一元!”3个团的侦察兵沿江侦察了一整天,别的什
么也没有看到,只是捡了不少红军穿破了的草鞋。这天,各团团长带着他们的侦察兵,肩上
挂着破草鞋,来见薛岳了,说他们都发现了红军的渡口,有草鞋为证,伸手要银元。
薛岳哭笑不是。
53师隶属吴奇伟纵队。吴奇伟的其他3个师19日才开始渡江,周浑元纵队25日才
渡江完毕。渡过金沙江的薛岳兵团,迟迟不敢向前推进。中央红军在会理地区停留了近10
天,薛岳兵团竟没能追上。在后来的追击中,薛岳兵团一直同红军保持相当距离;在整个所
谓的大渡河战役中,薛岳的部队几乎没有同红军发生战事。薛岳后来在回答蒋介石的质问时
说:“我追得越急,共匪北进越快,川军越是到不了位,匪之北窜就更有成功的把握。”
蒋介石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