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广利把佟培培送回家,已经过了午夜。
培培下了摩托车,冷不防亲了广利一口说:“让我在你脸上划个句号吧。”她抹过口红,这句话还真形象。意思也很明了,脸是面,也就是表面的意思。在表面我的“情感”结束了。
广利亲切地说:“你这鬼丫头,跟雯雯一个样地调皮……”
培培走到家门口,转过身来笑着看了广利好一会儿才说:“走吧,哥……”
楼道的灯很暗。广利却真切地发现了培培两眼闪亮闪亮,继而有两滴泪珠挂在她的眼角上。
培培始终微笑着,却硬咽地说:“可我心灵上的萌芽……永远不会被划句号的嘴给掐断。”
广利不知该说什么好,雯雯也这样固执。但绝没培培表面转弯快。要是跟广利怄气,能三天不叫他一声哥。这死钻牛角尖的人,就是会出事的……广利打算目送培墙上楼。他发现泪珠子在培培的眼角断了线……像竖排版书两行落下的删节号,滚成两条泛银的水晶,淌过她的笑容不减的脸颊。
培培张了张大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她吞咽下苦涩的却发自心田闪闪发光的萌芽……猛然转身冲上楼梯……
此时无声胜有声。文广利的双眼也湿润了。他能体味出她的心情,但他还是把她只能当妹妹看待!不过他在耳中听到,似乎用心灵捕捉感应的呜呜声从楼道传来……
万籁寂静,没有几家灯火透出窗子。
广利发动了摩托车,但他并没马上走,抬头望着。他这才听到防盗铁门的撞击声。培培屋的灯亮了……他舒了口气开车走上了明亮的马路。
文广利一进家,连衣服全没脱就一头栽在光光的双人床上。他身心疲惫,脚都没洗,甩掉鞋袜,没几分钟,呼呼睡去。
广利如鲠在喉,一吐为快!可佟培培洗巴洗巴再漱了口,躺到床上却赶跑了睡意。自打她给文广利做了学生,工作上的问题他勤指点,也只是“点”到为止,尽量让她自己去领悟。可今天,她第一次听他谈了那么多的人生感情;第一次听他吐露了真情心声;第一次知道了他离婚的原因;第一次了解到他妹妹死的详情;第一次见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第一次听见他背后的议论……太多啦,这么多的第一次,还真是第一次赶在一天里。最最重要的第一次,却是让培培感到真正的“爱情”并不像她以往想象的那么美好!原来“爱情”是“痛苦”的代名词。没有痛苦的折磨,就不能体味到“爱情”的真谛!
旁边屋传来了父母起夜的响动。
培培父母都五十多了,身体都挺棒,却被“勒令”提前内部“病退”。退休金就从来没按时发过一次全额。老两口一直向儿女及外人标榜着他们的婚姻是多么幸福。那阵子正是节粮度荒的年月,不说饿死多少人,两口子吃不饱闹分家的就数不胜数!可他们冲破重重“阻力”,结合了。一个是车间的技术员,一个是保健站的护理员。两员儿撞碰在一起,却比冰块儿的楞角还多。打培培记事,就没见有一天他们俩是完全在和和睦睦的氛围中度过的。大吵、小吵总是不断,就像两只鸟眼儿鸡。她妈妈是属鸡的,她爸爸是属狗,小她妈妈一岁。实际上差不了几天,母亲是腊月二十七的生日,父亲是正月十五的寿辰。都说鸡、狗不到头。培培说是吵到头!别看吵,两人打结婚还真没离开过一天。
一个从外面回来,若见房里没有另一个,便没着没落地问个没完没了。上哪去啦?咋还不回来……还真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培培想,这不也是挺“幸福”的过一辈子?当然,时代不同了,人的要求也不一样……
可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尽管文广利说的不无道理,但毕竟是一家之言。甭管我懂不懂“爱情”吧,反正我不会永远泡在自酿的苦酒里,尽管它能醉人,也不能酗溺而死!我可以做你的妹妹,但不会真正成为妹子……
伶培培想着想着,怎么也熬不过去了。她渐渐迷糊地睡去,连个梦都没作就一觉到天亮。年轻人嘛,吃得饱,睡得着,天塌下来有屋顶接着。多大的事,该想,想过去就得!明天还要上班,这就是生活的现实……
文广利到办公室最早。
他虽然倒下便着了,可天不亮就醒了过来。广利又感口渴,咕咚咚喝了一大茶缸子剩凉茶,还挺酽的。不喝茶他都不见得能继续入梦,这一提神儿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往常他是不论躺下多晚,不看会儿报或书,眼睛不累得打架,他是不会睡的。有时书报全掉在地上,长明灯一直亮到闹表叫醒他。这回是那杯啤酒闹的吧?他不胜酒,几乎从不沾酒。第一次喝这么一大杯,瞧这点儿出息!他自己骂着自己,埋怨自己可能失了态,要不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广利躺着,大眼盯着天花板。
白白的天花板像个大天幕,一幕幕上演着毫无头绪的事情。说无绪,却似“蒙太奇”,上下衔接,承前启后地还有本道趣。就是到了孟淑敏这一镜头特写,却定了格。挥之不去,呼之不出,让广利烦躁不安地好不难受。他又不会吸烟,无法调节情绪。索性翻身下了大床,不躺着也不睡啦。
广利洗漱完,天还没大亮,他搬出摩托车,加满了油,试了试还满好。他打算出远门。
到了办公室,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开始打扫卫生。好些天都忙得没人顾上收拾办公室,今天他认认真真地把地拖了。看看时间还富余,干脆擦擦玻璃窗。他一边干一边想,今天培培不会等我捎她了吧?要是等,准迟到不可……这丫头,昨晚她还真伤心……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不行,她家电话是两个机子.别吵醒老两口。对了,用汉显机呼她一下,让她别等了,也不用回话。他又从窗台蹦了下来。
窗明几亮。一看表,还有一刻钟上班。
广利洗了手提起暖瓶,跑下楼去。在门口买了份大饼炒鸡蛋,又到锅炉房打了开水。回到五楼,坐下开始塌塌实实地吃早点。刚咬了一大口,就听佟培培说说笑笑地同孟科长出了电梯,走进了办公室。
两人一进门,都仿学着港片“哇——!”地惊叫起来。
佟培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乎晚上也没哭过,跟往常一样地活泼,拍着手继续着鸟语;“好,好漂亮呀……”
孟淑敏也很激动地说:“好干净呀!谢谢你,辛苦啦!”
广利不自然地笑笑说:“你们吃早点了吗?”
培培根本不提等没等他和传呼她的事,自然大方地说:“请吧,我们吃过了。在早点铺遇上了科长。科长非请我。”
“嘿,浆子、果子、大饼,这算嘛请呀?等咱们完成了第一次合作的任务,我真拿出一叠儿好好地请你们。”
广利吃的堵住了嘴,不堵嘴他也很少开口。
培培走到自己桌前,放下挎包说:“一叠是多少哇?要是百元一张的可就上万啦。一元一张的也就够吃两顿早点……”
淑敏打了下培培,知她在逗着玩儿,说:“死丫头,我可是认真的。当然是‘大团结’啦,我豁出去千来元的一月工资啦。”
培培拿水瓶,要去打水。这屋里的人就这样好.都抢着打水,旁边的小王总来寻水喝。小王爱开玩笑,尤其是对培培,八成有点意思吧?可培培不屑一顾,还总刺儿他。小王进来边倒水边说:“都说三个和尚没水吃,可你们仁这暖瓶从来就没空过。”
培培笑着说:“你们屋和尚多,我们这儿不是有俩尼姑吗。”
小王又说:“嗳,赶明儿我打个报告给科长,请求把你这尼姑调我屋去。”
培培说:“那你得修个金庙堂。”
小王说:“金屋藏娇呀?你要这么高贵,我还敢让你打水?我给你打洗脚水都心甘情愿!”
小青年们男女相逗,姑娘总是吃亏。气得培培过来夺过小王的杯子,把水泼掉,往外推着他轰他走。
培培没想到广利来这么早,她又郑重其事地说:“我给你估计一下,你半宿没睡觉吧?”
孟淑敏沉不住气了,也不等广利回答,便说:“怕是给汪桐气得,整夜也没睡好。你慢慢地吃着,听我把昨晚的情况说说。”
培培心话,尿鳖子打酒,跟我的意思叉着壶哪。她就拿过两人的保温杯,用自己的茶叶沏上了茶。她知广利要喝浓茶,就放了一大把特级龙井。
孟科长先说了汪桐为嘛没回电话的情况。又说了他正在破个大贩毒案,确实很忙,回到局里就马上赶回家,再就说她如何地训斥、责备……汪局长只有听着,听完才认真地解释了情况和他的苦衷。
她还说,要说公安局里的人,还真是一多一少。现在是法制社会,全依法办事,犯人可就多啦。公安干警太少啦!编制不增加,自然减员超过了补充,人员老化……
她虽然一再强调,汪桐的个人责任是不可推卸掉的!他的失误和疏忽是不可原谅的。但她的中心意思,谁都能听的出来。她这一夜,早早就已经原谅了他!她大概为了让搭档们相信她,要精诚团结地完成起诉任务。
她又强调地说,看我们最后的结果,最起码我们也要向上级有关部门提出处理汪桐的“过失”罪!决不能轻饶了他。
她说不轻饶,可她连“玩忽职守”、“读职”都只字没提。
文广利早在铃声响时,已吞进最后一口大饼夹鸡蛋。他端起培培给他放在面前的茶水,一看茶叶也太多了,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叶子,“吸溜溜”地喝了口滚烫的开水。他在一字不漏地认真听着。酽茶没了清香味儿,只是苦涩。
培培放保温杯时,偷瞪了广利一眼。广利好像比她还不好意思。
打她进门,他就没敢正视一下培培。
培培心话,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心中的电波说漏传输出去的。
可她转念一想,要是真有机会,我还真备不住放放雷达,探测一下对方的信号。
她好奇地想知道,孟淑敏会是高空飞行呀,还是低空观察?
她此时就认真地听科长讲情况,断断续续地思想总“旅游”。当然,她去的不是名川大山。她看着科长红扑扑滋润如浸血白壁一样的脸,心里发坏地想着科长昨晚的夫妻欢会……
文广利心中跟喝了茶的嘴一样,听完科长的叙述,有说不尽的苦涩。但他又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来改变孟科的态度和思维。他只有走着看啦……但他下决心,不能不设法挽救她的他认为会一定发生的危机。
孟淑敏停顿了下来,端起了茶杯,也轻轻地吹了一圈,呷了一口。培培知她喜欢喝淡茶,没放太多的茶叶。
广利和培培都没说话,面无表情地似蜡像。
科长见两人没什么反映,就放心地又说:“对了,汪桐已向我保证,他们会竭尽全力地协助我们工作……你们看看,今天的工作,我们从哪儿着手?咱们研究一下。”
广利和培培这才不得不有所反映地互相看了看对方,倒像是征求对方的意见。看完了又回过头来注视着科长,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科长笑了,笑得很不自然:“都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广利……我不相信你们回去都没走过脑子吧?就咱三人,还是你说说……你打算今天干吗?”
“我想……我还是要去找那俩妓女的下落。”
孟淑敏蹙了一下眉头,心话你没听明白呀?汪桐不是答应协助了吗?可她没这么说,只是说:“好找吗?”
广利真是心灵相通?还是看表情听话音就明白了科长的意思?他似早想好了随口很直率地说:“当然不好找。搁平常也许不困难……但这是我们现有的唯一突破口,不是不相信区局一方,而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被‘监察’的单位上……”
孟科长无法反驳广利的观点,但她心中很是不痛快。这不明明是不相信汪桐吗?还说不是不相信。可广利的语气和样子真是不容置疑,虽然说得还算婉转。她想了下很快做出姿态地说:“那你有方向和目标吗?我也不相信他们,但毕竟我们只有三个人,还有一百多盘录像带急需我们共同审查……”
“是的,我知道我们工作量很大,时间很紧。为了揪出那俩穿制服的主犯嫌疑人,我们必须这样做!”
广利坚持着。你认为我不相信江桐,我就不相信啦!我这是为工作,也是为了你……广利心里话。
其实孟淑敏在大方向上,尤其在昨天,跟广利还是一致的。她也是怀疑汪桐他们,当然不见得就单指汪桐。昨晚她也确实直言不讳地向汪桐展开了攻势。但经汪桐的一番巧辩,她想,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再本位也不能在正事上“玩弄”老婆呀?所以她还是相信了他,起码帮忙找回妓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吧。这样就能省些人力,腾出手来干别的……
她就又说:“我想了大半夜,女老板和主管不说出真象,决不会是孤立的。如果我们把这两人,关到我们这里来,这俩一定会感到恐慌……我们再展开心里攻势,晓以利害。甚至告诉她们不要抱什么幻想,没人能救她们。目前就她们身上的罪过,早已是够枪毙的啦……我看这也不失为一个新突破口。”
淑敏再没直接表示不同意广利的意见。她换了方式,讨论嘛,怎么说都可以。她说完便争得同盟地看了看佟培培。
培培能领悟科长的意思。她打心里就不想让广利坚持,忙说:“这倒是个突破的办法。俩妓女设指望的话,也只能这样啦……不过……”培培莞尔一笑,又不往下说了。
科长笑着说:“这丫头,又留半句啦。”
广利一听培培没支持他,心里就有气。心话,你不过是怕得罪科长。他就抢着说:“这是个好办法。我替这丫头说。不过我们要一开始直接接手就这么做,也许能好些。现在女老板吃了定心丸。把她押到这来能有些震撼,但还会有人让她镇静下来的。除非我们仁死守着她!就是可能看住,她要供出‘保护人’来,怕是一时半会的希望也不大。”
广利并不知培培是不是这个“不过”?但他有意拉过一票来。他说完怕培培不承认这个意思,就半笑着瞪培培一眼又说:“你这鬼丫头,这些说说有何妨?科长就是让咱们拿主意,还‘不过’,怕个啥?科长,我想,我也不会用多少时间,就这一天吧。找到找不到都会有结果的!”
培培白了一眼广利,圆滑地说:“我同意科长说的,立即转押过来的好!万一文老师今天追不出那俩妓女的下落,不是再难再长也得挤女老板呀?妓女不查个水落石出,咱们也不死心呀。趁热打铁,妓女就是跑,也没跑多远。双管齐下,万无一失。科长说的也对,一转押她们就会慌了神的。”
培培两头忙乎地都支持,谁都不想得罪,她心话也得罪不起。再说这么支持也没错呀,原本这两种办法都是一个大方向!谁也不影响谁……
孟淑敏决非要跟文广利做对。她更不是那种当个芝麻大的官儿,就老虎屁股摸不得,是个一点不同意见也听不进去的主儿。而且前面说过,自打她调来起诉科,一直非常尊重广利的意见,也离不开广利的合作和帮助。可谁能没点儿活思想呀?老头子要像足球教练似地,说炒“下客”就“下客”啦,与自己脸也无光呀。
她嘴上说不能饶过汪桐,心里怎么也是有些向着丈夫的情感。尽管她已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儿。
淑敏喝了口水,放下保温杯,下决断地说:“也好!鬼丫头脑子就是快。就兵分两路。培培你到检察长那儿,征求一下咱们‘转押’的意见,没问题就办理‘转押’手续,你就跟着法警去执行。对了,顺便说一下录像机的事,资料室有规定,死活不外借,非让去那看。问检察长怎么办?我家倒有一台,可我又不会摆弄。我呢,跟广利一块去追查妓女。我也要看看江桐是怎么个协助支持法?免得让咱们人再受窝囊气。广利,你看这样行吗?”
文广利吃完早点要喝水了,他一边喝着,一边习惯性地推了推断鼻梁上的眼镜,这是他紧急思考时的特有毛病。像是他这一推,就能从脑自门儿挤出个主意来似的。
他不紧不慢地用商量口吻说:“孟科,你看,我今天本打算直接就奔劳改农场……再去区局也没啥作用了。幸运的话,劳教的妓女中也许能有咱要找的这俩人!就是没有,劳教的几个人又都不是新手,能会谁也不认识咱要找的人吗?起码能问出谁是‘敲诈’港商的按摩小姐的姓名来吧?这不就有了线索?根据姓名,又在本市住过,我就不信一点下落也问不出来?说不定劳教里有她俩的老乡或要好的……住处、老家、现在可能去了哪儿……全能打听出来。肯定不会自去!这样的话……你那轻骑就不行了,远在郊区,道又不好走,颠也能把车颠散了。”
孟淑敏点着头,明白了广利的意思,说:“你的意思就不带我去啦?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还真不用求他们啦!”
佟培培发坏地笑着插嘴说:“你不会驮着科长去呀?科长,坐在后面搂紧了不害怕。”
科长倒没往别处想,也没时间多想,就逗培培说;“看来你是有经验,常坐呗。”
文广利还能不明白培培的鬼话?他想,好你个坏家伙!你今天刚腾出了位子,就想给我安上一个呀。真后悔跟你说看上科长的事啦!广利拿眼瞅了培培一下说:“我的意思是……孟科,你要信得过我……锐别跟着瞎跑啦。”
“这是嘛话,我几时信不过你啦?”
“你也省得在后边吃土。有嘛事,我会随时跟你联系的……培培不出好主意。”
孟科长说:“好吧,你就快去快回。今天赶得回来吧?”
“没问题。说远,我这大摩托也就一两小时的路。反正你在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呢。比如看那些录像带,也很重要!说不定能发现些腐败的大目标?工作量也不轻呀,准把你们看烦喽。”
孟淑敏说:“是呀,昨天我计划咱们仨晚上加班看带子的。”
广利放下不锈钢的老板保温杯,准备要走。说:“你们俩看就行啦,别等我。这是工作,培培会正确对待的。我给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不能只按原速看,否则时间就太长啦。但还不能漏掉重要疑犯和一些线索。”
“我也正愁这事呢!打一发现这带子这么多,我一直在琢磨着。你快说说,有好办法吗?”
“也说不上好办法。就像市里市黄带子似地快速过,不同的是他们要看有没有淫秽的图像?而我们是发现人物,淫乱的地方就快速过。我们还得保护这没结过婚的小妹子不是?”
培培接话说:“这你就放心。我有自制能力,会以平常心态去工作的!大学里也不是没见识过这破玩艺儿。”
科长笑着说:“这我就放心啦,我还怕小妹妹一看就站起来跑呢。还有一宗,我们俩认识的人没你多,重要人物放过去咋办?”
广利说:“你们先审审,有疑问的给我挑出来,我抓时间看。再说,有头有脸的你们也常开会打头碰脸地有印象不是。”
科长赞许地说;“还是你有经验!想得很周到。”
培培经过昨晚的深谈,心里总不会这么快就平衡。今天一来她也是故意地表现自己不在乎的心态。但总归年轻,时不时地对立情绪就会流露出来。她又借科长夸广利之机,讥讽道:“对工作可不有经验吗!就是对自己经验不足……”
孟淑敏奇怪,培培以往可尊敬老师啦,尤其当着她的面。今儿个咋啦?说话总带刺呢?变化太快啦……她就笑着问培培:“培培,你这是咋啦?”
广利能感觉不到吗,又怕她回答时说出什么来,忙接过茬儿来说:“我可没得罪你呀,连科长听着都不顺耳了。”广利知道彻底“得罪”了培培,这么一说是警告她。
孟科长说:“准是我又得罪了培培。时候不早啦,你快去吧,我们俩好说,抓个机会就沟通啦。”
“科长,我没事。都别多心嘛!”
广利拿了公文包,又去摘衣架上的头盔。
孟科长又想起什么,叫住广利说:“哎,想起来啦。你看我们还去办‘转押’吗?”
文广利又推了下眼镜。也难怪,他鼻梁不高,眼镜架不牢就总往下滑。他想想说:“首先我们有怀疑,是与中央步调一致的。否则中央也不会派人来突击搜查。但我们又不能谁都不相信是吧?中央要是任谁全都不相信,案子也不能移交地方,移交给我们。当然,女老板有后台,众所周知。她们再有攻守同盟,再有暗中勾结……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关系。无非给我们增加些麻烦。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嘛。让她们去表演,暴露出更多的问题岂不是更有利我们?你不信,等咱们攻破了他们的网,就会一下子全兜了出来!
“蛇打七寸,只要我们命中要害,使树倒猢狲散。就拿看守所来说吧。别看他现在一问三不知,到时就跟灌醉了酒,会全都倒了出来。谁私自来过;谁非法接触提审;谁交代过什么……前面做过的手脚,全会让你小惠拌豆腐,一清二楚!当然,‘转押’过来有‘转押’的好处……你就给检察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检察长要觉得‘转押’利大,就请有关部门去办理。咱们也不必非跟着人,你说呢?”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骑车小心点儿,没必要太快了。欲速则不达。”
培培酸溜溜地说:“祝你顺利、成功。”她说着还举起了两只手指头,表示了个胜利的“V”字手示——跟老外学的,大学里挺盛行。
检察长电话里说:“‘转押’的事再和有关同志碰碰,你就不用管啦。录像机我这不有一台吗,你们过来个人抱走。”
孟淑敏说;“好,我让佟培培过去。对了,您这台能放‘LP’倍速吗?文广利说肯定是倍录的带子。”
检察说:“什么‘P’我不懂。我这是单放机。只知道能看普通带子。”
“单放不会有倍速吧?又是老型号的,肯定看不了。”培培在一旁说着。
检察长说:“那你们去资料室。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资料室强调规章制度,检察长还能破例?最好您让她们到这来看。否则以后就不好办啦。”资料室负责人说。
检察长有些火气地说:“不好办也得办!连我都没资格审查这种带子。资料室出出进进的怎么行?这‘例’就得破一次!”
“好,好,您别发人嘛。情况我们不清楚呀。”
“狗屁不清楚。昨天孟科长跟你们解释了半天。你们还不是也想看看吗?没特殊情况,要看是犯法的,懂吗?”
“看您老爷子说的,给我们看还怕‘吸毒’呢。不过您得给批个条子,要写清楚了。”
“批条子没问题,让书记签字都行!字迹也保证清楚。就是借录像机一台,几时用完几时还。”
“那不行。得写清看什么带子,为什么非要借走,破坏规章制度……”
“狗屁!条子不写啦。机子借不借?不借我立即撤你的职,封资料室的门!一切责任我负。有点儿小权,了不得你们啦……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谁抱机子回家!要看黄带子犯了事,我就加倍处理你!”
电视机每个科室都有配备。
佟培培很在行地把录像机连接好,对淑敏说:“孟科,好啦。你试试……”
孟淑敏随手拿盘带子递给培培说:“你试吧。我家的我从来不动。这贵重物品我不懂,是从来不敢乱摸的。”
盒带放进录像机,电视屏幕上还是雪花,声音哗哗地响个不停……
培培动了动各个接头,依然如故。她又调试了波段开关和微调……忽然图像有了。她再调节了几下,俩赤裸裸的男女在床上的蠢动清晰起来。她立即关上,把遥控器递给科长,指点着上边的符号箭头说:“这得你掌握啦,这是快、慢、正常播放、定格静止……全行。日本的玩艺儿不错,不过升级换代特快。”
孟淑敏就按培培指点,用遥控将各种方法全试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啦,就关掉了录像机。
银屏上顿时成了一色天蓝,像纯洁的一片天空,幽幽地使人感到神奇……
孟淑敏站起来走到文件柜前。她拿起几盘盒带,先研究地看着外观对培培说:“你是怎么个登记的?”
培培走过去,拿盘带子把带脊给科长看。
每盘都贴有不干胶标签,上写英文字母,字母后是一杠,杠后是数码。好像是用英文字母组合分成类别。每类后的数字就是这一类中的第几盘。
佟培培说:“我是按着原来的类别和编号登记的。我们就按它原分类,每类先看一盘最小数字的,也许能找出规律来。”
“好,还是你聪明。”
这种监视录像带与其它“淫秽”带子最大的不同是,各种景像永远是固定的,没有推进、拉出、特写的摄影技巧,只因摄像机是隐藏在镜子后的墙里的。更没有配乐声,也没有台词和旁白解说。只是一些干巴巴的原声杂音。有时,房子里还没来人,并没及时关掉录像机,画面就成了长时间的静止的“空镜头”。
佟培培坐在科长身旁,很认真也很平静地观看带子。她没什么不安和羞涩。
不堪入目的画面,令人作呕。嫖客个个厚颜无耻……
开始,她俩怕漏掉有用的东西,又没规律可寻,看起来很吃力。精神要高度集中,比干活儿还累人。
快到中午了,十几盘简单地过了一遍,还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越是没希望,就越是没兴趣。硬着头皮去看,就像被接着脖子,去看一堆狗屎一样。嫖客们大多是脸冲着妓女,背对着镜头,光光的似被扒了皮的兔子。
孟淑敏揉了揉发涩的双眼,打了个哈欠,美人不露齿地还用手轻打着张开的嘴。如果她不是精神绷紧了弦儿,看这种乏味,还令人倒胃口的东西,也早就困了。
佟培培负责取带子、放带子,来回站起、坐下。她还得动脑筋看编号的作用。她并没觉得累和困倦。她看着科长眼泪都挤出来的样子,就笑了说:“孟科,你站起来活动活动吧,要不咱先歇会儿?”
淑敏站起来兑上水,喝了口茶说:“快中午了,吃饭时再歇吧。不行咱俩都眯瞪一会儿。这可比擀面条时,揉面还费劲儿呀。哎,你看出嘛来了吗?”
“我倒没看出什么重要线索来,不过……”
淑敏就看着培培笑,也不埋怨她。
培培自己也笑了:“我说不过,是说我似乎找出些规律来。”
“噢!嘛规律,快说说看。”
“这上的房间大多都是伪装的‘按摩房’,虽摆设大同小异,但总还有些差别。我发现带子上的英文字母是每个房间的代号。而代号后面的数字就是先后的顺序。换句话说,号码越大,越靠近现在。而且我还发现了一间客房是最豪华的,旁边是间小浴室。”
“好!你的工作很到位。也很有头脑!”
“我不是负责登了记,又管来回放带子吗。”
“这么说,我们可以找出最近期的录制品啦?”
“差不多吧。”
“那么我想尽快找出有关港商的现场情况来,能行吗?”孟科长有些兴奋儿了。
“只要当时录下了,我想不会太难。”
“太好啦!咱们要是找到了,不就一目了然地看清那俩穿制服的混蛋了吗!还用再去费劲儿……”
“不错!只要港商的现场当时没关机,敲诈人员一个也跑不了!”培培也很激动,忙去根据自己找到的规律,在一百来盘中去按每个房间的英文号,找出最后一盘最大的数字来。
若是培培的推论不错,无疑她们是成功了;会从这录像带中,很快地就把嫌疑犯揪出来!太令人振奋,令人鼓舞啦。
按孟科长的要求,又看了两盘带子。
还真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但对本案,暂时看起来关系不大。估计也不会是腐败网上的人物。一个是区政府负责“开发项目”与外企有直接联系的一般头目,像是陪着两个外国人一起来的,还跟个“外围鸡”似的女秘书。再一个很有些名气,最近一届被选上了市政协委员。是很早就干个体发家的什么“大王”、私企工商大户。
她俩经过认真地慢速、定格反复认证后,确定无疑,就由培培记录在案,并在带子上做了标记,以便查找对证。
再就是有几个说不上名字的面熟的人物,是影、视、歌坛的“星类”及导演。虽然都小有名气,仔细想想也能忆起是谁来,但她们实在没那么多时间,也管不了这些翻不起浪来的“小丑”。
突然,有个特殊人物,使她俩一惊。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法院制眼的人出现了。
她俩马上感到呼吸都紧张起来。
此人五十上下,一开口是河南腔。
令她俩有些大失所望。
这位就是前面提到的,来此办案的法院院长。他拥着小姐,关门后就迫不及待地脱光了制服,扔去这身法律的象征,就跟甩掉破烂一样堆在了地上。
她们气愤地跑着快速,估计这段快过去了,又恢复了正常播放。
谁知还有一段法院院长的“尾巴”没完。小姐在百般逢迎,但他却毫无“起色”……小姐烦躁地站起要走,这位法官叫着,别……别走……我会让他们多给你小费的……
孟淑敏气极败坏地关了机子,说:“他妈的!这种干部就该满门抄斩!省得全家老少跟着他丢睑。把他记下来,查到天边也得把他揪出来。”
培培说:“凡是以权谋私的腐败分子,无论大小,查清一个杀一个!这种人连国民党也不会容他,他怎么愣当了法院院长?”
淑敏长长地出了口恶气,看了下表说:“下午再看吧。咱们到外面去吃饭?”
“外面正是人多的时候,要不就再等等?一点多就没嘛人吃了。来回上下楼等电梯也耽误时间。”培培说着切断了电源,收起带子。
“不看啦。堵得慌,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哎,这广利也不知到没到?连个消息都不来。”
培培说;“骑摩托顺利的话,有一个半小时就该到了。现在也许找到头绪了吧?”
正说着外面有人推门,又敲门。
淑敏说:“请进。”
培培说:“谁学得这么规矩啦!不会是文老师吧?”
外面人喊;“插着门咋进呀?”
培培笑着去开门说:“哟,忘开门啦。准是小王这家伙。又来要水啦。”
真是旁边屋的小王。他抱着三盒快餐,不高兴地说:“大白天插门干嘛?还是两位同性……”
培培板着脸说:“哎,说话注意点儿呀!科座在此,怎可胡乱喷粪?要是一男一女呢,你还要报警吗?我们大白天就不许换个衣服?少见多怪。”
“噢,噢。我只说同性,也没有潜台词呀?”小王发坏地笑着,越描越黑。
培培挡在小王面前说:“没拿茶杯来呀?有嘛事快说!少废话,没闲工夫……”
科长也玩笑地说:“小王,不会是给我们送饭来的吧?抱这么多……”
小王转身就往外走说:“本打算送的,可您看她这态度……”
培培马上变了笑脸,一把抓住小王说:“哎,还真生气呀?快放下吧。”
小王佯装生气地说:“我一个人撑死,也没你的份儿。”
科长叫住小王说:“俩人见面就逗嘴。快来,真给我们送的呀?你可成了王善人啦。”
小王笑着躲开培培,走到科长桌前,放下饭盒说:“科长多会说话,咱俩吃。我本来心就善嘛!”
“善个屁!今后你少来找水喝。”
科长递给培培一盒,哄着小王说:“没想到,小王也会关心同事啦。培培,就趁热快吃吧。我知道,其实我是沾你的光。别看表面小王说不给你吃。”
小王傻笑笑说:“科长别让我脸红啦。我挣这点钱,连对象都搞不上,哪顾得发什么善心呀?我这只是代人受过。检察长怕你们忙得顾不上吃饭,让我给你们捎来的。”
培培接过饭说:“我看你也不可能这么关心人嘛……怕是搞不上对象啦!”
“哎哎,别门缝里看人呀。等我当了检察长,看我不天天请你们下馆子!”小王说着打开饭盒坐下就吃起来。
培培用胳膊肘捣捣小王的肩膀说:“去,去。检察长没指望啦。快回你们屋去吃吧!”
“哎,白给你们送来啦?念完经就打和尚。今天我就要凑个热闹,说笑找乐吃得香。”
培培又说:“好哇,你拿大姐找乐,你吃得香啦?气我能吃下去吗?快走……”
简直就像俩孩子,就快打起来啦。科长一看怕真逗恼了,就说:“小王呀,谢谢你给我们送饭来。今天我们还真挺紧的,要不检察长让你送饭呢?我们边吃要边商量些要紧的事……”
小王无奈了,只好把盒盖一扣拿起盒饭说:“嗨,科长发话啦,今天算饶了你。”
培培说:“还不知谁饶谁呢!”
孟科长送小王到门口,抱歉地说:“对不起呀小王。”
淑敏回到座位上,边吃边说:“你们年轻人呀,反应真快。我要跟人家斗嘴就麻烦啦!小王进门说,俩同性。你立即就反击。”
“哎,这也分跟谁。这小子张嘴没别的,三句话就离不开性意识。”
“我可怕你们逗出了圈儿,再下去非恼了不可。”
“没事,小王懂得适可而止。我要真急了他就求饶啦。所以不能给他好脸。”
淑敏笑着说:“哎,我真服了你……”
培培说:“其实我特佩服你……你多沉稳大方呀!还宽容大度……我跟文老师都服你。说你……不过……”
“又就饭咽下去啦。你呀,‘不过’嘛呀?看来你俩总议论我吧?”
“也没总议论。只是为昨天的事……不过聊聊而已。昨晚我等他来着,你走后我们一起去吃的饭。”
孟淑敏一愣,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她淡淡一笑说:“培培,你上次托我的事,看我忙得一直就没来得及给你问。怎么样,谈得不少吧?广利都说我啥啦?能透露些吗?我可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吧。”
培培想了想说:“你可千万别多心。文老师对您的看法可好啦……我保证不冤你!”
孟淑敏一想也是,自己还真没什么地方让人戳脊梁骨的。要说他广利对我有意见,也就是汪桐弓愧的。不能让汪桐的情况.使我们之间产生隔阂呀!否则,这今后怎么在一起工作呀?我得高资态些,先跟培培交交心。别看培培说是他学生,实际上还有另一层关系。千万不能让他俩误会,以为我是在护着汪桐。
说实际点儿,孟淑敏还真从本心里不想护着汪桐。若说她原谅了江桐,也是潜意识的。于是淑敏就说:“培培,我知道,接了这案子后,尤其打昨天,你们对我都有些看法。我是拿你当亲妹妹,才想跟你深谈谈的。”
培培淡淡地一笑。心想,这可好,我又多了个姐姐,就有些抵触地说:“孟科,你也别太多心啦……拿我来说吧,岁数小,不光没工作经验,连生活经验都没有……在咱科里,除了能跟小王开个玩笑,胡说八道些,哪有我多嘴的位置呀?我托你的事就算啦!我全清楚了……你们都拿我当妹妹。”
孟淑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培培这几句话是有情绪的呀?就说:“哎,这丫头,说的好好的,这是啥意思嘛?昨天我不一再向你道歉了吗?我生气也是为汪桐呀!”
培培心里忽感难受起来,她委屈地忍着悲切说:“科长,我……怎么跟你说呢?”
孟科长又解释地说:“实际上我比你来这科还晚一年呢。怎么能说你小,没经验呀?刚才看带子,你不就很快找出了规律?要说昨天我还真怕你小,你不看呢。”
“这是工作。当小护士的能不给病人导尿、备皮?关键是个心态……我只是……”培培又卡壳啦。她的心情就是因着文广利向她说了心灵上的实话。现在又怎么向科长说呢?
孟科长领会错了,当然跟她也有关系。她心想,这培培吞吞吐吐的,看来还真有了问题?还非得把话套出来不可!怎么套呢?就得绕圈子啦。
淑敏吃完最后两口饭说;“是心态。既然说到这里,我也不背你小妹妹啦。我跟汪桐的心态……一直很不好。就打前几年,他偶然一次拿这种录像带让我看……我非常反感。再有那事儿我就想吐,成了条件反射。工作都忙,并没把这当回事……昨晚……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们之间是出了问题!汪桐一进门,就把我堵在厨房里,……你懂吗?”
培培点点头笑笑说:“懂。”
淑敏脸一下子红红地、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说:“可了不得啦。我二十八才结婚,说你不信,像你这么大就跟傻子差不多,还以为男女亲嘴就会有孩子呢。虽说时间短吧,可我的感觉……”
培培替她说:“特别好!”
“是的。可他却急匆匆地完事就要走。多年来我们之间都是这样来去匆匆,我是想为广利的发火跟江桐多谈谈的。我发了火……这早上我已说过了。你们不会相信,就像没人相信我与汪桐多年来,尤其是打我调来,感情上出了问题一样!”
“这你可说错了!也许是绝大多数,也包括我,认为你与汪局长是很幸福的一对儿。但文老师……不是这么看的!他昨晚跟我说,我还不相信呢。你这些话证实了他的看法……”
孟淑敏又惊奇又感动地说:“噢?这是真的吗?他又怎么看出来的?”
“哎呀,你太为难我啦……这么说吧,咱这是为工作……我真不该……”
“你这鬼丫头,我把‘隐私’全告诉你啦,还能不跟我说实在话吗?”
“这不关我自己呀……文老师真是用‘心灵’感应看出来的呢!文老师可能对江局长有些耳闻……或是观察吧。科长,可是你逼我说的呀,说错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就一百个放心!全当咱姐俩谈心啦。”
“再加上昨天的情况,文老师……怀疑汪局长有问题。要说,这也不奇怪,怀疑总归是怀疑。无论谁接手个新案子,全都是怀疑有些牵连的人,然后有了目标才去查证,再一个个地推翻,最终找到证据确凿的疑犯。现在不是把判了刑的人还叫嫌疑人吗?所以……”
“不用你开导我啦,这我全明白!我昨晚后半夜一直在琢磨着,其实我也把汪桐当成了最大的疑犯。我更清楚广利和你,对我和汪桐的关系有顾虑!所以我这才跟你交心……”
“科长,我可没肯定汪局长是嫌疑犯呀!我只是想……哎呀,这躲躲闪闪地真说不清。文老师对您……很……很敬重!他……他太关心你啦……”
孟淑敏此时听出一些话味儿来了,但她还是认为培培跟广利相爱,她不会往别处想的,就说:“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啦?我们同事之间不都是互相关心的吗。当然,打我来,完全依靠广利的帮助,这也很正常呀……”
培培还真有些着急了:“哎呀,说白了吧!文老师对你……算了吧,我本是好心……可别到头来……让我说漏隐秘,引发大乱子。”
“这又有何乱子呀?广利准是怕我怪他,不该把矛头对准汪桐吧?我决不会怪的!如果汪桐罪有应得,被判了刑,我也不会怪你们或其他办案人员!要怪只能怪汪桐自己目无法纪,法不容情的!再说,在没有定论之前,我也不会向外面透露一点咱们的情况的!何况咱还是在谈心。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养成留半句的毛病。”
培培剩了几口饭,已凉了。她也没了胃口,像她说话一样,剩下的真不想吃了。就站起来把科长的空饭盒拿起来,扔在了废纸篓里,又给科长和自己倒了水,喝一口漱漱嘴吐掉:“我看你……还真没有‘心灵’的感应……都把我急死啦……好吧,再点透一点。文老师非常喜欢你……的工作作风。”培培有意大喘气。
淑敏心中一颤,她知道培培这是有意在暗示着什么?她一时心很乱,对这毫无心理准备的情愫,她不知该怎样应付?慌乱地说:“哎呀,你这丫头,都说得是嘛呀?东一锒头,西一棒子的……算啦,你要不想痛快说,咱……”
“他是怕你……太宽容,而上了……汪局长的圈套!文老师难也就难在这里,又怕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又怕你们夫妻……”
孟淑敏现在真被迷惑住了。要是根据培培说的意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细一想前后这一年多来,她还真悟出点什么来。只不过自己从未去往那不该去想的方面想。她为了从另一侧面证实一下,就问:“培培,你不是说昨晚……你们谈的是你们的事情吗?”
“这没错。我……我正式向他求爱了……但是……我被他拒绝了。所以,我心情很不好。他说,他只是把我当妹妹……”
孟淑敏这才明白,为嘛自己一说把她当妹妹,她不高兴。就笑着说:“这可真是不谋而合呀。我说你咋来了情绪呢?可你又说托我的事不用我啦?都没来得及问你,他离婚的原因告诉你了吗?”
“不但告诉了,还说了他妹妹死的详情……”
“这不就结啦?你不是说过,他要把离婚的情况告诉谁,就说明他爱上了谁吗?他拒绝你也是怕你比他小,不好意思耽误你……”
“他会很快地也告诉你实情的!”
“你这丫头呀,又是半截话。我要想知道也是一般关心同事的好奇罢了。可不像你急急切切地想知道……是为了‘爱情’。”
“这我承认。但他想告诉谁,情况也截然不同。他告诉我是为了证实他爱我是妹妹一样的爱!而他要告诉你呀……”
“打住!你饶了我吧。半截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吧?培培,这种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培培打开录像机和电视机,拿出带子说:“好啦,随你怎么想吧。咱们继续工作吧。”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可能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在外地法院院长的录像后,她们快速走着。这是一间“按摩室”,还没来下一位嫖客。在她们估计差不多时,又恢复了正常放像。
没片刻,有开门和说话的声音。
这两人就睁大了双眼,准备盯住进来的人。
令她们奇怪的是,没看见进来的人镜头就黑了下来,像是被人给蒙住了。再往下只听见小姐贱不叽叽的声音……她们知道这人是了解有镜头在监视。无奈之下,为了不耽误时间又跑起了快速。一快速走带子,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这时两人的注意力又放松了些。
孟淑敏心中难免不去想文广利的事情。培培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还有些语无伦次,但怎么也能寻摸出些意思来。她要是用平常心去看文广利,觉得他还真没有超出同事,至多是朋友的范围去。无论是言谈话语,还是行动举止,一点也找不出有培培说的那种意思。可文广利这人,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她继而又想,凭自己的一切,有男人在暗恋着自己,这其实并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还是自己别多想的好。在法院上班时,向自己暗示的男人不也有那么两三个?有一个还直接表示喜欢我。
当然,文广利是很有修养、有风度、懂得分寸又不失情思的绅士派头的男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对他的印象决非一般!不是培培点出这一番“意思”,自己也不会去多想,让自己动了心思的男人,结婚后这还真是第一次。
都怪佟培培这个丫头,在工作这么紧张的关头,你好么样儿地提这些干嘛?
淑敏想到这就说:“培培呀……相爱的两人,也不是永远甜甜蜜蜜的。生活中到处有波折有坎坷!你可不能在情感上受些小小的挫折,就失去信心啦!你文老师也许就是在考验你呢……再说,你多年轻呀?哪点儿也不差,谁有资格跟你比啊?广利是个好男人,正如你说的他没有一般男人的臭毛病,又具备男子汉气魄……千万别胡思乱想……”
孟淑敏这些话有双重意思和作用。表面是劝培培,实际上是测探一下培培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广利结束了?同时也暗中表示自己可没去乱想,我可不想与你争夺男人!好坏我家里有一个。
佟培培听得懂科长的话,冷笑笑说:“孟科,我可是想得开的人!我们俩昨晚以师生的心态谈的可透啦……尤其他,从不喝酒竟喝了酒。他向我,他认为的亲妹妹,掏出了心窝子……算啦,以后你会明白的……他都说了,如果早遇上你……这样的嫂子,妹妹也不会死的!”
淑敏一听,心一下子颤动不已起来。这话说的还不明白吗?还要多清楚呢?她一时像乱了“游丝”的钟表,嗒嗒地跑快,连自己都听到了心跳声。
她偷瞧了培培一眼,没想到培培并没注意自己,却发现培培的脸在荧屏的闪光下,神色很难看。好似在欣赏一部让人动情的片子,不由她不落泪。她紧咬着下唇,在别人面前不想让人看出难过来……
淑敏相信了,相信了培培说的全是真情……但她必须要继续装出完全不领“情”的样子:“好啦,现在我们……还是把工作……放在首位!个人感情的事……我也是一样,我不想让江桐的私人关系掺合进来……我恳求你和广利相信我!我是个社会主义道德标准的卫士!我会捍卫法律和道德的尊严!我这……不是在喊空口号吧?培培……你……怎么啦?”
培培确实在饮泣了,两行珠泪洒下腮来。她昨晚听广利对科长的分析是有点儿不相信,可今天她听了科长的自述,她不但佩服老师的眼力,而且同情“强女人”的境遇。看来,家家有木难念的“经”,尤其外表好强的女人,往往给人以假相!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情感的痛苦,大多要表现出很“幸福”的样子来。现在科长喊着口号式的誓言,正说明了她思想中的复杂变化……联想到自己的失恋,她实在忍不住了……
培培突然扑靠在身旁坐着的淑敏怀里,像山洪泻泄地呜咽起来。
孟淑敏难免落下几滴“英雄”泪。她怎不知,自己是打碎牙齿往肚中咽呢?
培培大恸着说:“孟姐……我们都是心强命不强的人啊……你比我更难……我往后……只能真把你们……当哥哥、姐姐看啦
淑敏抹着泪,轻拍着培培肩头说:“我知道,我已面临着双重的严峻考验……一是汪桐……二是……”
她没说明。但这考验是明摆着的!一是工作中法网无情的考验,二是情感中真情无价的考验……
她顿了一下又说:“只要你们相信我,就是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呀……”
她扶起培培,帮她用面巾纸擦着泪……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一时半时很难说清楚,像蓝天飘忽不定的云,变化莫测。
录像机发出咋喳的声音,这盘带子是“黑”到底的……她们只顾说话了,也没想恢复一下放速,该听一听里面清楚的淫荡声和嫖客的话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