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渴望爱抚

渴望爱抚16

日子在磋跎之中,平淡无奇地过了一年之久。在这疲惫的周而复始的日子里,张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百无聊赖,什么叫焦灼不安。什么叫寝食无味,惶惶终日。

大概是几天来神经太紧张的缘故,这一夜张萍睡得格外踏实,早上醒来一看表,指针已过八点。她想起来今天正好是周五,科里可能开会。她忙爬起来,胡乱洗把脸,饭顾不上吃,穿上放在门口的鞋,面对镜子拢拢额头前的刘海,便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进了单位的大门,一看迟到了十分钟。她过去从不迟到,可是偏偏开会就迟到了。

她走进科里,会已开到一半儿,大家都回过头来看,连正在“讲话”的科长也特意停下,使得张萍无地自容。

散会后,科长问她怎么回事,她只好推说身体不适。科长一看见她那个样子,也就没再追问。张萍想,说不定哪天就会把自己迟到说成为自由散漫,汇报给局长。

下午闲着没事,科长不知被哪个企业请走吃饭了,科里就剩下她们几个女的。小王主动在家看家,张萍同张姐、华姐等几个人结伴逛街去了。

华姐给老公买了件羊毛衫,又给孩子买一双球鞋,这双球鞋她花了一百八十元。华姐买完了鞋对张萍说:

“现在小孩的东西就是贵,一点也不亚于大人,大人的服装反倒降了下来,尤其是咱们女人的服装,今年的价格比去年和前年都降了不少,一件羊绒大衣前年开价两千元左右,去年一千五左右,到了今年一千就能买下来。”

张萍附和着说:“的确是这样的,你买的一套羊毛绒衣裙才花二百六十元,要是在以往怎么也得花上七百元。”

华姐说:“今年钱实了,这几年银行不放钱,再加上下岗职工人数的增加,不开支的企业这么多,人们普遍没有余钱,所以今年买卖分外不好做,卖东西的人比买东西的人都多,下岗的人东挪西借的凑着万把千块钱,兑一个小摊床做点小买卖。这样一来竞争也就非常激烈,有的站厂一天也还不开张,现在老百姓是既愁买又愁卖。”

张姐也插话说:“连最繁华的大商场都这样不景气,出兑的广告比比皆是,有好多节柜台都空着。每年卖服装说不挣钱,那都是骗人的假话,只是多挣少挣的问题。而今年如果进货进得不好,就确实得赔钱。人们的购买力急剧下降,有几件穿的也就将就了,能对付过去就算了。像我们机关日子还是好过的,也都不敢像往年似的,看流行什么就跟着流行的服装走。你看,现在逛街的人也少了许多。”

几个人逛完了百货商店,又去超市买蔬菜和熟食。张萍只买了一些熟食和调料,华姐各种各样的东西买了两大兜。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择菜,边择菜边聊天。

华姐说:“我们家老公和孩子特别能吃肉,我儿子一到吃饭时就是盯着肉,做一盘红炯肉他自己差不多都能吃了,长得人高

马大的,才十六岁就长了一米八的个头。我们家吃饭天天必需有荤有素。”

张姐也不甘示弱地说:“我们家的老公特别难伺候,天天做好饭菜端上桌,他得先闻闻这莱,然后再尝尝,不是这莱酱油着色少了,就是那道菜甜了,可难伺候了,也就是我,换一个人都伺候不了他。”

华姐的丈夫是做钢材起家的,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大款。华姐对丈夫防范得很紧,生怕被别的女人撬了去,科里比她年轻的女同志从来不往家里带,自己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自己常说:“年轻的时候喜欢穿素色,什么黑色、深灰、深咖啡色等,到了四十多岁反倒喜欢鲜亮的衣服。”

最近这段时间无论是买的服装,还是穿在身上的衣服都非常鲜艳,不是大红套裙,就是浅绿色的套装。今天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羊毛衫,衣领下方有一朵绣上去的黑色的花,下身穿着一件同样颜色的薄呢裙,脚蹬一双半高跟黑色小皮靴,大波浪的披肩发松散在披在肩上,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精神饱满、干练的样子。

她经常告诉大家要看管好丈夫,她说:“对自己的男人既不能放任自流,又不能把弦拉的太紧使之绷断;也就是既不能不管,又不能管得过严。你要一味地迁就他,放任自流,他就什么都敢干。现在社会这么开放,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无赖似的往上冲,稍微一有缝隙就往上贴,令人防不胜防。现在的女孩儿开放得很,对男人的了解不亚于我们,别看都是未婚的少女,懂的事情我们听都没听过,甚至比我们四十多岁的人还了解男人,知道怎样讨男人欢心。她们明目张胆地勾引已婚男人,不再把性当回事,只要是对她们有利,就无所顾忌。”

张姐说:‘哦女儿的同学在北京上学,听她回来说,就连北大、清华这样知名的高等学府的女孩也是如此。每逢傍晚,大学校门外都有许多辆接女学生的轿车,把学校的小男生气得直砸大门……”

华姐把手里的菜放下说:“现在的观念也和以前不同了,我们那时多封建,谈恋爱的时候男女一起走路都怕人看见,结婚之前也就是被男人搂搂抱抱、亲亲嘴,结婚后对男女之事知道得都不多,我们那时候结婚时大都是处女,相比之下感觉还是我们这一代纯洁;你看现在的青年男女,刚认识没几天,就住到一块啦,哪还像咱们似的,一处对象处个两年三年的,两人在一块相互鼓励,净说些没用的进步话。咱们那时候都不会搞对象,整个是一个老封建,你看现在的孩子,中学生就知道男女的事。”

华姐发表高见,办公室里一片笑声。

张姐插嘴说:“你怎么不说现在电视、广播、电影、杂志等总是登载、演播这方面的事,尤其是港台电视尽是这方面的镜头,男男女女几乎光着身子。所以说现在孩子早熟,哪像我们二十七八岁还不明白什么。我们那时候还提倡晚婚,女的必需满二十五岁,男的二十八岁才给登记。要是现在,这帮年轻人早就住在一起了。我们那时候受的是正统教育,天天就学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电影、样板戏也就是那么几部,主人公不是寡妇就是鳏夫,家长又不告诉这些事,没有启蒙教育。我们这一代有些男人成为大款或当官以后,只要有机会就泡小姑娘,可能就是补的这一课。现在的女孩儿也会发贱,会挑逗男人、会撒娇、会哄男人。听我老公说到深圳,你往大道一站,那女的就主动找上你。你刚住进宾馆,就有女的把电话打进来,问你需不需要服务。现在的世界真是男人的世界,男人只要是有钱有势,想玩儿多少女人就能玩儿多少女人;再说现在的女人也真是不值钱,几百元钱就能陪男人住一宿,有钱的主还包个女人,给买房子买车。”

张萍接口说:“华姐,你得把握住你丈夫,把钱看管好。”华姐说:“我也这么想,我都快四十八岁了,人家小姑娘都贴大款,

我就看住我家老公,不让别的女人把我家大款给贴走就行。”

华姐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男人开着私家车天天早上送她上班,然后自己去上公司。白天华姐电话查岗,晚上男人有应酬她跟着去,反正都在市里;她自己在单位的工作不多,没有事就到老公的公司去。晚上回家做得饭菜香甜可口,有汤有饭,把男人伺候得服服贴贴的;她自己又舍得买服装、做美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鲜鲜亮亮的;她不仅自己下功夫,让儿子也盯着爸爸。男人要想去酒店,一家子都去,她尽量不让男人到大酒店去吃饭,因为她不愿意跟着去,他们男人说的话题她不感兴趣,只能面带微笑地坐着。他们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反正听不听无所谓,她如果不跟着去,还不放心丈夫,怕他找小姐。因此,她宁可辛苦点、累点也要尽量举办家宴,把丈夫需要请的客人请到家里来。在家宴上,她就是主角了。

华姐看几个人听的还挺感兴趣,就又传授起主妇经验来了:

“对家里所请的客人最主要的,是看你的烹饪水平,最起码要会几道拿手莱,家常菜也必不可少;你别小看这家常莱,考人哪!油炯尖椒看上去简单,做好可不容易。味道倒在其次,颜色也好把握,关键是尖椒皮难掌握火候,要么咬不烂,要么不咬就烂。

这只是举个例子,做菜的学问,唉,别提有多深奥了,色、香。

味俱全,才能引起客人的食欲。你说这多难啊!”

张姐提醒华姐说:“哎,我说你别跑题儿啊,怎么教起我们做菜来了?我们是想听你怎么看住你老公的。”

大家一阵哄笑。

华姐也笑着说:“好好好,我接着说。”

她站起身,把门关好,然后把声音压低说:“我们都是过来人,告诉你们最重要的经验。要想看住老公,晚上就要让老公夜夜不得闲,否则,男人只要有闲心和闲精力,那就要坏事。早上起来我们女人要给他们加补。炖桂圆和红枣做的粥补身体。特别是男人出差前,一定要把他掏空。他每次出门前,我都是早点把饭做好,烫好酒,我俩挨着喝酒。我们这个年纪就得靠化妆,晚上好好服侍服侍他,让他舒舒服服,不想别的女人,只想自己。

还有一条,那就是边鼓经常敲,勤敲,警钟长鸣!”

张萍问华姐:“你是怎么给你老公敲警钟的?快告诉告诉我们。”

华姐就给大家讲起了她和他们家老公的事。

“老公啊,你这次出差,住酒店没找过小姐?”华姐问。

老公急忙摇头道:“你看得这么紧,我哪有胆量。晚上总往房间挂电话,这个月长途电话费得增加不少。”

华姐道:“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们男人啊,哪有不沾腥的,那酒店的小姐都长得溜光水滑、像葱芯似的,又会勾引人,又会卖弄风情,年轻妩媚,嘴巴又甜,你们会不动心?往你们怀里一躺,你们男人骨头还不得酥,恐怕是裤子都找不着了吧。”

丈夫表白着:“媳妇多疼我,那些女人怎么能跟你相比?我一出门就总想家,对其它女人根本没有兴趣。我总是想,媳妇现在干什么呢,儿子干什么呢?”

“真的?没骗我?人家可都说男人在外边不老实。”

丈夫急忙辩解说:“媳妇儿啊,我哪是那号没出息的人,那档次多低啊,那些小姐是公共厕所,我都怕有病,哪能跟你比。

我去酒店包房是给客户找小姐,我自己从来不跟她们打交道,不信你问问我们公司老姚。”

华姐说:“你们男人还不是互相包庇,串通一气唬弄老婆,老姚还会跟我说实话?但是我告诉你,人家小姐不是对你这号中年男人感兴趣,而是对你兜里的钱感兴趣,只要是有钱,八十岁的男人,人家小姐也乐意,你要是没有钱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人家小姐也不跟,别几句好话一哄,你就晕头转向,以为对你感情

多深厚。”

丈夫道:“你以为我们男人都是傻子啊?不是想多挣点钱吗?

我的客户大都是南方来的,就喜欢北方的女孩儿,因为北方的女孩儿长得身材高挑,脸蛋漂亮,不像南方女孩儿前锛了头、后勺子,个子又矮又黑;再说男人也都是花钱买乐呵,不会动真情的,玩玩而已。但媳妇我向你保证,我决不干这种事,每次我都是给他们找完小姐,包完房间我就走人;上次给香港来的客户找小姐,旁边站的小姐马上把我包围起来,一个个娇滴滴拽着我的胳膊,大哥长,大哥短的不撒手,很想跟我亲热亲热,我急忙说:‘大哥我有病,阳萎早泄。’一使劲挣脱出来。跟她们哪有真情,既没真情也就不想跟她们玩儿。我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如果是跟小姐,晚上回家跟你能有那么大的劲儿?你天天晚上也不放过我,我现在这么瘦,你我都勉强伺候,恨不得见你都想躲,哪还有精力跟别的女人,你就放心吧。”

华姐说:“反正我不许你理睬她们,要是被我发现,我不会放过你。我什么都可以容忍,就这事如果被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饶你的,你好自为之。那些小姐别看漂亮、年轻、大部分都有性病……”

华姐眼睛望着大家,神秘兮兮地又接着说:“反正咱们姐妹都是过来人,男人就是不能让他有空闲,在性生活上必须让他感到满足,让他没有剩余的精力去跟别的女人鬼混。”

张姐也附和着说:‘哦们女人就是要把男人看住,到多大岁数也不能离开男人,反正我们家老公不搂我,我自己睡觉害怕,睡不踏实,睡不舒服。有丈夫真好呀!”

大凡女人们都有这样的心理,都想在别的女人面前炫耀自己的丈夫。她们是无意的,可张萍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在想:

她们觉得你是离婚的女人,没有丈夫的疼爱,她们就觉得你比她们低一头。刚才华姐绘声绘色地描述,就是有意无意在刺激你。

在不知不觉地怜悯你,认为你这方面有残缺,炫耀她是有丈夫的人……

张萍她本想还击一下,但又一想没有必要,索性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谦虚地说:“华姐你可真厉害,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往后真还要学着点啊。”

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张萍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变得心平气和了,可是,刚才华姐、张姐等人一番话,却在张萍的心里刮起了风浪。她的心像压了一片黑乎乎,沉甸甸的乌云似的,她感到要下雨了。她强忍着眼泪,心想:“绝不能让它滴下来,不能让她们几个看我的笑话,她们就是想看我流泪,我偏不。她在心里又一次骂着前夫,是你让我在别的女人面前矮三分,是你使我变得孤零零,我算什么,我是女人吗?我既没有爱,也没有性。

既没有欢乐,更没有希望,我快四十岁了,我还能祈盼到爱的光环吗?”

同性之间很少有真的同情,同性是相互排斥的,物理定理是准确的。

她们看到张萍不再言语,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说话的声音减低,只限于她们几个人能听得到,相互浅浅地笑着,谈论着各自的丈夫、孩子、家庭以及夫妻间的秘事,说到兴奋处还吃吃地捂着嘴笑着……

看着她们几个那股亲热劲,张萍走还不好,凑过去还怕搅了那融洽的气氛,再说人家也没招呼自己,自己怎么好意思去一起说话呢。张萍的心里猛地泛起一股苦涩:“她们不是故意在冷落自己吧?自从知道自己离婚以后,她们与自己的距离拉大了,自己的心里多了份自卑。”

张萍只得强迫自己坐在那儿听着,闹心着呢!她盼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儿,她觉得难熬。好在离下班的时间近了,她们停止了闲聊。匆匆忙忙收拾着各自的东西。一切收拾完毕,铃声也响

了,大家都拎着肉、莱、服装等急切地蹿出门,朝着回家的路奔去。

没有风浪的日子,一切都显得平静,就连天空也是瓦蓝的。

夕阳满怀羞涩地亲吻着大地,它的落日余晖留住冬日最后的一丝暖意。

天色已经晚了,天空将一缕金紫暮光涂抹在窗玻璃上;走廊里响起了锁门声和鱼贯而出的脚步声。

科里的人早就走没影儿了,只剩下张萍自己在磨磨蹭蹭地收拾着随身携带的东西,无非是把包的拉锁拉上,穿上大衣等等,极不情愿地往家里走去。

张萍漫步在繁华的城市道路上,漫无目的游游逛逛地随意走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了下来,夜色将整个城市笼罩起来。

此刻,她又累又饿,拖着沉重的脚步,好不容易走到楼前,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两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上来。她终于走到了五楼。在门外,她简墙站住,屏息休息了一会儿,掏出钥匙打开门,扶着门蹭进来,把门关.上。连灯也懒得开,把包和大衣往沙发上一扔就懒懒地坐到了沙发上。

回到冷清的家,她什么也不愿意动,看着冰冷的一切,似乎空气都凝固了。

张萍就这么呆坐着,两眼瞅着墙壁愣愣地出神。心里想着华姐说过的话:“我那次发烧三十八度,老公急得开车把医生请到家里看病,打点滴。一会儿给我做面条,冲姜汤水;一会儿给我擦脸、擦手、擦身子、拍着我人睡,变着法做我爱吃的饭菜,还喂我吃饭……”

想到这些,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滴。

一个人的日子真难熬,锅是凉的,灶也是凉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她现在却连动的力量也没有,整个的人变得麻木了,痴呆呆的,像死去了一样。

对面墙壁的镜子映照着她那枯黄、憔悴的脸,和镶嵌在脸上的两只空旷旷的眼睛,无血的嘴唇在微微地抖动,好像在无声地呻吟着……

她恍恍惚惚,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早已漆黑一片。抬手看看腕上的表,指针已指到九点二十分。张萍长吁了一口粗气,慢慢地起身,打开灯,换上拖鞋。她挪到厨房,洗洗手。打开冰箱一看:早上吃剩一碗粥,一个馒头,还有一盘花生米。她把粥热了一热,馒头切成片炸了一下,就着花生米,这顿饭就算吃完了。简单收拾一下碗筷,到卫生间洗个澡,就来到了床上躺下了。

张萍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两个人睡时不觉得它大,可是此时,一个人躺在上面却觉得分外的宽大。

夜,静悄悄。

张萍钻进冰冷的被窝,把头往里缩了缩。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冷,她的世界也和这天气一样,充满了凉意,凉透了她的心。似乎寒意也透过层层遮盖渗人体内,只觉得被盖不严,似乎总是往里灌风。

突然,她听见外面的大门吱嘎一声响,好像里面的门开了,吓得她叫了一声:“妈呀。”就一动也不敢动弹。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她想:“我能不能睡觉之前忘记关上大门了?”

她既不敢点灯,又不敢动弹。只好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四周漆黑一团,屋子里突然发出一种吱吱的声音,她忽然迷信起来,似乎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她

吓呆了,能是鬼吗?她满脑子想到“鬼”这个恐惧的字眼,她变得神经极其脆弱。尽管她竭力想打消这个想法,试着大胆地向周围观望,但都无济于事,只感觉到脚步声逼近。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耳朵变得格外敏感,她的心怦怦地乱跳,她的手、脚、全身冰凉,似乎在颤抖,耳朵里充满了那种吱吱声.马上就要摧毁她似的。她感到压抑,感到窒息,感到神经要崩溃了,感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没有了声音。

她暗自想:“自己都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般胆小,这般怯懦?以往丈夫也经常夜不归宿,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现在越活越回陷,越活胆越小。我这是怎么了,她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壮壮胆子,使出全身力气,伸出手把床头灯打开,然后捂着怦怦乱跳的胸,躺在那儿平静了一会,打开卧室的门,来到厅里的大门旁边。原来真是最外面的那层大门没关严,只是略微带上了,里面门是关上的,但也没有锁,所以门被风吹得微微晃荡,发出了声响。她把门锁好,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多险啊,她有些后怕,原来是一场虚惊。

她不由得恨自己,我是多么的粗心大意啊。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周民去做,插门锁门,尤其是晚上有人来敲门自己从来不起身,都是丈夫的事情。啊,这两道可恨的门,今天一齐来吓我。张萍用手捂着怦怦作响的心,她不由得嘤嘤地哭着……

她害怕这慢慢长夜,更害怕孤独。

此刻,她显得那么的无助、渺小。在这个孤单寂寞又恐惧的夜晚,她多么需要男人的安慰和陪伴。

经过这一翻折腾,她重新爬到床上,已睡意尽消。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她的思念滚滚而来:以前没离婚时,夫妻在一起总是生气,吵架,可是现在连个拌嘴的人都没有,早知这样,还不如将就过呢,好歹有个壮胆的人。

一丝悔意涌上心头,她又想起了周民:高高的身材,长长的腿、宽宽的肩,还有小腿上绒绒的毛,白白的身子,温热厚实的手掌,大大的脚,蠕动的喉结、扎人的胡须和一身的烟草味。自己无数次趴在他的胸前,嗅着这迷人的烟草味,手抚摸着他的小臂……

于是他把她覆盖了过去。

两人共同沐浴在爱的狂风暴雨之中……

风住了,雨停了,雨中燃烧的火焰也熄灭了。

周民俯下身去拥抱着瘫软的她,试图让那种可贵的感觉延续,回味一下。

张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张萍嚷道:“现在洗浴中心、按摩房遍地都是,你说,你是不是跟过那些‘鸡’,你们男人看见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挪不动步,整个一个动物世界。

“你们男人一天到晚就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就是看着别人的老婆好,就是贪得无厌。要是有一百个女人,你才高兴,恨不得自己当皇帝,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守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瞄着盆里的。”

周民说:“媳妇,男人就是这点儿爱好,也就是痛快痛快嘴皮子,你可别当真事。”

周民说:“你们女人看见年轻漂亮的男人也是一样,只是装模作样,害羞,不敢说真话。”

张萍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间一会儿是幻想,一会儿是现实,一会儿又是往事,一会儿又是影子。

定一定神,慢慢的她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现在的她,独自一人住着宽大的房间,躺在这张床上,回忆着前夫,周民的身影总在她眼前晃动,赶也赶不走,好像正紧紧凝视着她,那目光好像在抚摸她,盯得她面红心跳,她感觉他在

拥抱着她,那对眼睛好像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子,看得她浑身羞羞的,慢慢地他又离开了,不见了,最终前夫的影子像泡沫一样地破灭了,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骚动不已,春性勃发。她不由得呼吸急促,脸儿潮红,情不自禁地哼叽起来,用手不停地摸抚着双乳,嘴唇张合着,眼睛微闭着,哺哺地低语,腹部像波浪似的起伏,双手揉搓着下身,两条大腿蹬端着,夹紧着、伸直着,舌头在不安分地撞击着牙齿,头发也在微微地跳动,战栗,仿佛体内电闪雷鸣,身心一通通的涌动着一股暗潮在撕扯着自己。她是这般的不满足,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是那种没有得到彻底释放和发泄的感觉,胸膛就像有一个小虫子在丝丝爬动,她真的受不了,离开男人的日子是这般的难熬。她脸色发红、发热、灯光映在眼睛里,显得那样的柔和美丽,含情脉脉而富有诗情画意。她将脸埋在手里.心里的恨与苦交织在一起,使她的心充满了矛盾……

她躺不住了,在地下来回的走动着,她想要扑灭身上阵阵上窜的火焰。两个丰满的乳房在不安分地随着脚步抖动着,仿佛是要告诉世人,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女人。她渴望爱.渴望性,渴望男人,她在想:‘“这就是‘性饥渴’吗?自己离开男人才二年,就变得这般淫荡,这般的不知羞耻。这么多离婚的女人,她们怎么办,她们不也独守空房吗?人家怎么能受得了,自己怎么就受不了?尤其是今天晚上竟变得控制不了自己。”她长长地喘息着,她纳闷自己怎么变成了荡妇。

她忽然明白了周围那么多离婚的独身女人为什么没和男人登记就住到了一起,这是因为生理和心理的需要和需求,独身女人被性所左右,被性所煎熬,她们的苦衷谁人能知,谁人能解?这不是淫荡,是正常的人性。造物主在世上造就了男人、女人就是让他们幸福,让他们满足,让他们合二为一,让他们缠绵,让他们有性欲和性爱,这样才完美。

如果女人没有了这种激情,这种欲望,这种要求,那时候女人就有可能真的衰老了,否则就是有病。她是一个健康的女人,到了如狼似虎的年龄,她离不开男人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

她来到卫生间,用温水擦了擦身子,让自己冷却下来。这份牵强、凄苦只有自己知道,张萍想到这,不由得泪水涟涟。

她恨自己一时糊涂,更恨前夫,是周民亲手毁了这一切,使她变成目前这般模样。她是女人,又不是完整的女人,完整的女人是既有爱,又有性,性和爱和谐、完美的统一,这样女人是幸福的,快乐的,此时的她多么羡慕真正的女人,羡慕她们身边的丈夫,羡慕她们的家庭,甚至有些嫉妒她们。

张萍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心里忐忑不安,总是放不下心来,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干什么事情丢三拉四,总是出错。这是长时期性压抑的原因才使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电视里一有这方面的镜头,她身上马上就有难耐的燥热。手脚也就不由自主地动作起来,浑身有一种燥热的感觉……

她非常渴望男人、需要男人,可是当真的面对男人时,她又变得高傲起来,一脸的冷漠、虚伪,在人前表现的道貌岸然。她现在最怕别人提男女之间的事,单位的女同事谁一说老公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她总是想听又不敢听,这种矛盾的心理左右着她,折磨着她,使她变得多疑多虑,总觉得别人在看着她,说她的闲话。昔日活泼浪漫的她变得敏感,多疑,不爱说话,她像一条干枯的河水,有一种断流的感觉,她多么希望快点下雨,来浇灌她,滋润她,使她充盈起来,旺盛起来。她想男人,渴望男人,渴望爱抚,她觉得嗓子在冒烟,心潮起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坐立不安。

夜深人静,她不再走动了。为了缓和一下心态,她到卫生间又冲了一遍澡,把毛巾被当睡衣裹在身上,移步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头发风干。她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她站起身想找一件内衣穿上,打开衣柜,看见周民还有几件衣服挂在那儿,飘来一种男人的气息。张萍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酸楚的感觉,一日夫妻百日恩,见物思人,抚摸着那一件件衣服,好像又抚摸到了周民光滑的肌肤,唉,衣在人不在了,张萍的眼泪又下来了……

什么也干不成,索性就到床上躺着。身子一挨床,就想到这是周民曾经躺过的地方,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她呼唤着周民,呼唤着男人,他们怎么都一齐不理我,她的心真的很痛,就像被抽空的感觉,这般难受,都是自己不好,她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

张萍心里也奇怪,自己一向恨周民,为什么现在却总是在想他的好处?

“人生能有多少好时光、好年华,这光阴岂不是白白浪费?

我这不是自己束缚自己,R已作贱自己么?

“自己怎么这样傻,何苦呢!为谁守着贞洁?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没有人要求我这样,真想像‘鸡’一样,也去勾引勾引男人,随便拉过一个男人来,可是自己又做不到。别的离婚的男女,有时还住在一起,睡在一起。离过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因为已经结过婚,体会到了什么是快感,什么是高潮,知道了有男人的种种好处,自己要是再这样坚持二年,就会发疯的,人们吸毒,肯定是因为寂寞、孤独,吸毒使他们进人幻觉,达到高潮,忘记烦恼,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

张萍听人说过亚当夏娃商店有卖电动阳具的,跟真的一样,但是张萍总是认为,什么也代替不了活生生的男人,有感情,有血、有肉,能呼吸,强壮……替代品怎么能行?

不要笑话独身的女人,她们承受的痛苦比已婚的人要多得多。已婚女人有丈夫保护,她们有爱、有性、有欢乐、有幸福,而独身的女人什么都没有,尤其是生病的时候,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再难受起不来,也得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没有爱的性是不道德的,而张萍什么都没有,性和爱都没有,她被这种孤独包围着,吞噬着,这孤独像一座高高的围墙,怎么冲也冲不出来。

她就这样想一阵,哭一阵。她发誓如果有来世,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人。少些情,少些痛苦、不再为爱和性所累所苦。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张萍觉得头渐渐的大了,非常疼痛,她强迫自己入睡,可是越想睡,越是睡不着,她想有个家,有个完整的家。

性和爱和谐统一,爱里包裹着性,充满了欢乐和幸福,充满温馨和甜蜜,被爱的海洋所包围着是多么幸福,失去了才知道家的重要和宝贵。幸福和不幸是相对的,想要冲进和冲出围墙都要想清楚,张萍,你是否要重新走进围墙?

她还年轻,还有希望,这种日子,她不想继续下去了,否则,她会垮掉的,她要振作起来,她要战胜自己,重新赢得爱情。

张萍想:“我要是再嫁人,今生今世伴随着他,永不分离。

我会用心去体会这份真情,会做个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什么金钱,地位等等,统统抛在一边,我要丈夫天天的疼我、爱我、娇我……”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虽觉得疲劳,但大脑却持续兴奋,又累又睡不着。那是非常非常难受的感觉。她睡下又爬起,爬起又睡下,反反复复直到深夜。

朦朦胧胧之中,她觉得前夫周民渐渐地向自己和孩子走来。

张萍正搂着孩子在床上看电视《三毛流浪记》,张萍对孩子说:

“你看,新拍的《三毛流浪记》中的三毛骑的还是原来的那台车。

这个车宽宽的后架,非常陈旧古老,这车好像是看动画片《大猩猩、险记》中黑猩猩警探骑的那辆车。”张萍跟孩子正说说笑笑,

门开了,张萍瞟了一眼正走进来的周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声不吭,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穿着一件黑薄毛衣,外面罩了一件绿色的西服。他走到张萍和孩子身边,一声没吭,蹲了下来,一手使劲搂着孩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张萍的手。孩子怨恨地说:“爸爸你怎么才回家?你怎么总走?

我再也不让你走了。”听到这里,张萍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周民说:“儿子,爸爸不是去上班吗?爸爸也想你,这不来看你和妈妈了吗?”张萍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嚎陶大哭。猛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张萍把自己哭醒了。

’哦多希望这是真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周民托梦给自己,想要跟自己说点什么,或者是跟我道平安。也不知道他和王蕾在那边生活得怎么样了。”张萍胡乱地猜测着,看看手表五点五十分,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早的醒过。

夜变得漆黑,黎明前的黑暗竟是这样的凝重。张萍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回到床上,可是再怎么也睡不着了。思前想后,张萍感觉她的心还在周民身上,还是忘不了他,还是思念他,盼望他回家。虽然有时跟父母提起他时,恨得直骂,曾经多少次的发誓,要重新嫁个能体贴自己,关心自己,爱自己,爱孩子,恋家,责任感强的男人;要嫁一个各方面部超过周民的男人。可是,一看到他的影于她又把这一切决心都抛开了,只有眼泪在陪伴着她,不停地流着、流着,她的一颗心总是在空中摇来见去,总是浮在空中,无依无靠,总是那样的孤苦,那样的无奈,那样的凄惨。她这颗飘荡的心,何时才能落下来?

“周民能真的回到自己的身边,搂着自己,抱着自己吗?周民的脾气自己是知道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不会回来的;还有那个女人使尽浑身解数缠着周民,她能放过周民吗?这是不现实的。罢!罢!罢!不再想以往的一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让自己的前半生成为历史,让过去的一切随风而逝吧!”她自己安慰着自己。

此时此刻,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已渐渐亮了。张萍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六点三十分了。她赶忙起身、做饭、收拾房间,边刷牙,边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泡红肿,胖头胖脑。

张萍不由得又滴了两滴泪水,心想:

“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找个好丈夫,能陪伴一生,相亲相爱永不分离,这是最大的幸福;再就是摊个好的上司,使你工作起来舒心。具备上述两点,女人一生就比较完美,幸福。我是一个残缺的女人,丈夫对女人来说是重要的,要珍惜。所以说结婚前要睁大眼,要全面的考虑周全。脾气、爱好、性格、生长环境,最重要是自己是否真的爱他,切不可盲从,或者迫于外在的诸多因素糊里糊涂,否则遭罪的是双方。”

张萍刷完牙,洗完脸后,用眼影在眼皮上涂了一层,掩盖一下哭过的痕迹,又用粉底打了一层霜,化了厚厚的一层,直到她相信别人真的看不出来为止。她不想让别人说离婚的女人怎样怎样。穿好衣服,关上门走了出去。

走在上班的路上,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大礼拜休息日,根本用不着起这么早,原来自己是怕迟到挨批评……

既然走出来了,她就不想马上回去,反正一个人,孩子没在家。

张萍信步来到荷花池。每当她有烦心事时,她部会跑到这儿来寻找荷花、寻找慰藉。她望着空空荡荡的池塘,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这不符合她的审美观念,她多想一夜之间,突然长出了一大片绿叶。

池水一结冰,残荷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但是荷花在严冬的冰下并没有停止行动,她在做着春天的梦。她的梦一定能成为现实的,既然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人生如一条流动的河,始终处于一种不间断的状态中,人在

不同阶段,不同状态下,有着不同的需求及不同的思想与行为。

张萍梳理着自己的脉络,这种独居的日子她过够了。人的一生都离不开情、爱、性、家庭,否则就是残缺的。她人生的那一站已经过去了,给她的心灵蒙上了一层永远抹不掉的阴影,她内心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她不知道她的下一站将在哪里,但她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她坚信生活中还会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