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第三次去笑笑家见到李小天的时候大声惊叹她的男朋友是不是姓爱新觉罗。
什么?笑笑问,她觉得这名字好熟。
皇族啊,朵朵说,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这么清闲,还无忧无虑!
是应该找份工作,笑笑肯定道。入睡前笑笑把她的建议对他讲了,当时他正在读《史记》,无暇回答她。
这弄得笑笑无法入睡,拖到十二点她又一次坐起来问了他,没想过去上班吗?她在屋子里晃了一圈,把所有的灯都点亮了。
终于把小天从战国时代拉回到社会主义社会,他茫然地抬抬头,评论道,我还是弄不懂张佳玮为什么选信陵公子做笔名。张佳玮是小天的一位作家朋友,但他从不读他的作品。
即使在那个朝代人们也是靠劳动吃饭的!
不一定,他怀疑道,有门客。
她生气了,任凭灯亮着,转过身把自己蒙到被子里睡觉。
社会主义距战国时代将近三千年,再说旁边的气氛也使他难以踏上时光之道。他俯下身哄了哄笑笑,趁她情绪好些表明了他的态度。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犹豫才上了班,他说,但当我坐在办公室的第一个上午就厌倦了,之后我却犹豫了半年才把工作辞掉。
在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成熟的时候,笑笑也不愿再说什么了。可是她还要工作。第二天上午还要受命去采访一位台湾作家。八点到十点她简单翻了翻作家的几本书,随后她把采访约到新天地的一个餐厅。
那位作家一上来就抱怨酒店的环境好差,一个晚上都被床上的虫子搅得睡不着。
怎么可能?虫子?
是螨虫,他深思后回答,看不见的。
这跟她印象中的台湾人一样,都特矫情,男的像女人,女的像花。中午快要结束之时她问了她最想了解的一个问题,除了写作,您现在工作吗?
他表示他已经是一位职业作家了。
那您空闲的时间多吗?都用来做什么呢?
多,他又沉思起来,我空闲时候我就是发呆,对着我的鸟或是一盆花,我可以看一下午。
在思考创作中的作品吗?受不了啦,她自己都听不下去这么恶心的采访腔了。
什么都不想,他说,我脑中一片空白,因为我要感受最自然的东西来享受生活。
或许是我的错,她想。回家后她把这些对小天讲了,顺便委婉地道了歉,其实不上班对你这种艺术家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小天吓了一跳,差点没被一口烟呛到。他想起小时候老是被他父亲从游戏厅揪着耳朵拎回来,要是他有一天他父亲告诉他其实偶尔去游戏厅玩几次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他也会有这么大反应的。
那一晚炎热无风,天亮笑笑醒来后绕房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出门时看到他正坐在吉普车里瞪着眼睛往前望。
想什么呢?她敲着车窗问。
他没听见,经过一夜的锤炼,两只眼睛都瞪得发直了。
她想起昨晚的谈话,试着回到采访腔调问,您现在是在一片空白中享受您的生活吗?
也不全是,他摇开车窗,一脸茫然地望着她说,我在想,我怎么才能做到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