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回家-恩情

江南下站在轿车旁,注视着提着行李走来的陶奇,他感到血直往头上涌。像!还是像!越看越像靳敏!……�

陶奇笑着招呼他:“江叔!来接江涛啊?”

李颖也有礼貌地叫:“叔叔。”�江南下依然只是盯着陶奇看。江涛不满地提醒他:“爸!人家给你打招呼呢。”�

“噢,我知道。那,上车吧!”�

陶奇笑着说:“不了,江叔。我们坐长途车走。”�

江南下恳切地说:“上车吧!坐得下!”�

陶奇说:“都买了票了。也挺方便的。何必挤你们?江涛,珊珊,回去见啊。”�

他和李颖提着行李走了。江南下呆呆地望着他们走远。江涛又不满了,他埋怨道:“爸,您真是的!他不坐就不坐呗,还非要人家坐!”�

烟灼痛了江南下的手指,他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江南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涛。江涛和刘珊珊一左一右地坐在后座上。他的耳朵里插着耳机,眼睛却望着窗外,刘珊珊指什么给他看,他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

江南下心情沉重。他怎么跟江涛解释?他能接受这个事实吗?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啊!他叹了一口气,猛踩了一下油门,轿车直朝前冲去。�

长途客车在沿海公路上疾驶,窗外的风景迅疾地向后退去。昨天下了一点雪,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像少女的薄纱似的睡衣。这会儿路上的雪早已没了影,只有两旁行道树上还透着隐约可见的斑驳。远处,海水依然是那么湛蓝,清纯。

陶奇和李颖并排坐在长途车,陶奇给她讲着有趣的事,逗得李颖直乐。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十分兴奋。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在他们两人之间传递着。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一眨眼,他们就到家了。�

面对装饰一新的家,陶奇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他忽然觉得父亲太伟大了,他把一个家撑持得那么好,使它看起来更像一座宫殿。陶奇的兴奋写在脸上。陶国栋、吴家宜和陶明山都笑看着他,巨大的成就感充斥着胸膛。�

陶国栋知道儿子一定渴了,走的那天,他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矿泉水。吴家宜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赶快走进屋,给儿子泡茶。陶国栋叫住了她。开水那么烫,叫他咋喝呀?陶国栋走过去,打开了冰箱,里面是十几瓶矿泉水。陶奇一看,睁大了眼睛。�

陶国栋笑:“记得吧?上回你走的时候,……”�

陶奇愣了:“您还留着呢?都过期了吧?”�

“没有!过期的早叫我扔了。这是特为你新买的,喝吧。大学的伙食一般化吧?想吃什么可口的?你说,我给你做。你妈现在的手艺也练出来了,烧茄子是一绝。”�

陶奇笑:“您让我做顿饭好不好?”�

吴家宜吃惊地问:“你?你会做吗?”�

陶奇一笑,走出门去。他从角落里寻出一根小木棍,陶国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好奇地跟了进去。陶奇走进仓库,用刨子将木棍刨光,又用砂纸将棍子的表面打磨光滑。陶国栋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他:“你弄这干啥?你说,我给你弄呗。”�

“做个擀面棍儿,做肉卷用。”�

儿子还会做肉卷?陶国栋大吃一惊,继而有点儿不相信。他于是跟着儿子走进了厨房,没想到儿子在厨房里挽起袖子,真的下势大干起来。他和面,揉面,擀卷子,最后摊鸡蛋……�

陶国栋从厨房里走出来,心里止不住地乐开了。奇奇上了个大学,竟然变能干了!他看见陶明山和吴家宜坐在桌旁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吴家宜忍不住,叫陶国栋再去看看。�

陶国栋说:“让他弄。”

陶明山只是笑。

陶国栋低声警告吴家宜:“甭管他做成什么样儿,就说好吃啊!”

吴家宜白他一眼:“这我还不懂?”�

肉卷来喽!陶奇拖着练就的长腔,端着热腾腾的卷子走进来。他把卷子放在桌上对他们说:“爷爷!爸!妈!尝尝儿子的手艺!”�

一股浓烈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看着这色香俱全的肉卷子,陶国栋、吴家宜和陶明山都愣了。�

陶奇坐下来,劝道,尝尝啊!不知道可不可口?爷爷,吃这个,给您卷的肥肠。妈,您来这个,里边儿我卷的鸡蛋。爸,您就……随便吃吧。�

陶国栋抓起一个猛咬了一口,突然瞪起了眼睛。陶奇担心地问他怎么了。陶国栋愣了半天,才开口了:“还真是这个味儿!你觉得呢?”他望着吴家宜问道。吴家宜咬着卷子,连连点头:“嗯,不错。”�

陶明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有滋有味地用没牙的嘴嚼着孙子特意为他做的肉卷儿,他嚼得很细很细,很慢很慢,仔细品味着,眉稍眼角淌着浓浓的笑意。�

江涛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就和爸爸妈妈去了爷爷奶奶家,他们早就想看看孙子。这不,刚吃完晚饭,爷爷奶奶就拉着孙子坐在沙发上天南海北地聊起来。靳敏在厨房里洗着碗,不时可以听见畅快的笑声从客厅里传进来。江南下收拾好桌子,走进厨房。他低声对靳敏说道:“我今天仔细看了那个陶奇,觉得他是像我们孩子。”�

嘘!别在这儿说!�

江南下声音放得更低:“回家你打算告诉他吗?”

靳敏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不要吧。你说呢?”

江南下叹口气:“可他早晚也得知道啊。”

“起码,现在别说。孩子还不一定接不接受得了呢。”江南下点点头,走出去。�

客厅里,江海洲对江涛说,你不要觉得大学没人管就好,这是在考验你的自觉性,知道吧?学得到学不到东西,就全在自己了!过去咱们提倡大庆精神,“三老四严,四个一样”……�

“爷爷,什么是大庆?”江涛忽然打断了江海洲的话。�

袁苑说:“是啊,说这干嘛?孩子都不懂!”�

江海洲耐心地问:“大庆啊,那是咱们自力更生的榜样,……”�

见江南下出来,江涛就问:“爸,什么叫自力更生啊?”�

“好好听爷爷说!别插嘴!”�

江涛说,要去瞧瞧妈妈在干吗。说着,他站起身溜进了厨房。妈妈正站在洗碗池边发愣,江涛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靳敏一惊,回头朝他笑笑:“你来干嘛?”�

江涛用脸贴着她的脸:“你也不跟我说话。”�

你不是在陪爷爷聊天嘛。�

江涛做了个鬼脸:“爷爷开口就是大道理,真受不了!”�

“好好听听吧,孩子!爷爷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他放开妈妈,问:“姥姥家还去吗?”�

“你说呢?”�

江涛无奈地叹口气:“那就去呗。妈!杨非叔叔不是告诉我他要来吗?来了没有?”“

来了。”靳敏告诉他,过两天带他去见干爹,江涛高兴地跳了起来,“

那我先给他发个E-mail,告诉他,我回来了?”

靳敏点点头,江涛高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