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亲子鉴定-恩情

医院诊所里,沈星星平静地问姜医生,她还能活多久。姜医生低头开着方子,只是劝她别胡思乱想了,该吃药,吃药,该治病,治病。沈星星心想,既然治不好还治它干嘛?不如趁着有口气儿,做点儿好事,也算给自己赎赎罪,积积德。她要走,被姜医生拦了下来。姜医生说,一会儿,靳院长还要来看她。沈星星一听,有点紧张。靳院长那么忙,看她干啥?她正欲拔脚走掉,靳敏正好走进来,“沈大姐!怎么就走哇?上我那儿坐坐去。姜医生,药开了吗?”�

姜医生说已经开好了。靳敏就让他找人先帮着划价配药,一会儿,把药送到她办公室来。沈星星一听要去院长办公室,她有些紧张。�

“走走走!老没见,挺想您的。走吧。”她把沈星星拉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她倒了杯水,问她身体怎么样?沈星星平静地告诉她,确诊是癌,晚期,没治了。�

“还是住院吧。放疗如果不行,化疗也可以试试啊,还有中医,总能找到办法。”�

“不。我真的不想受那个罪了。”沈星星摇摇头说。�

“您既然得了这个病,就是受罪也总得治啊!”�

“靳医生,没用的。这都是我的报应!我的罪孽!”�

“您怎么这么说呢?您辛苦工作那么些年,那么多孩子都被您亲手照料过!我的涛涛……”�

沈星星打断她:“靳院长您别再提这个了!我……我想起来就惭愧!自己工作没做好,怎么能让医院再为我花这些钱?”�

靳敏诚恳地劝她说:“沈大姐,听我一句话,住院吧!我会尽力为您争取最好的治疗条件!请最好的专家为您会诊!您就放心吧!”�

“靳院长!……我走了。”沈星星凝视着她,眼里泪光闪动。�

靳敏带着她去看药配好了没有。走廊里,她们看见救护人员用担架推着陶明山迅速朝急救室跑去。靳敏停下来,看了一眼,叫住一个医护人员,关切地问她怎么回事儿?那人说,一个老人被人打伤了,已经休克,送急救室了。靳敏让他们先组织抢救,她一会儿就去。�

“沈大姐,您在医院工作的时间长。您听说过,婴儿室的孩子有抱错的事儿吗?”靳敏忽然问道。�

沈星星最怕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靳院长这么一问,她脸色都变了。难道靳院长听说了什么。靳敏笑着说,“我因为不相信,可最近国内出现好几例这样的事件,吉林通化、四川重庆、陕西宝鸡,还有……”�

“不可能,起码在我们医院。”沈星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

一个护士拿着药单走过来,交给了靳敏,她拿过药价单看了看,在上面批了个字,对沈星星说:“你的药,可以先不用付费,最后再一次结清。该报多少,院里就给您报多少。”沈星星激动地看着她,只是点头。�

靳敏让护士替她送送沈大姐,她去急救室看看。护士陪着沈星星沿着走廊慢慢走远了。靳敏兜里的手机滴滴叫起来,她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手机屏上出现一行字:“下班别走,我来接你。”靳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她轻快地朝急诊室走去。�

陶明山躺在急救室里,仍然昏迷不醒。靳敏挺纳闷的,家属为什么没来?值班医生说,是120送来的,家属还没联系上。他忧虑地问院长,家属不在,费用没人出啊。�

靳敏说:“救人要紧,送特护病房。该用什么药,先用上。费用的事儿以后再说。”她拿过医生递过来的诊疗单,流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递给他:“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家属找到了,也告诉我一声。”靳敏说完,转身走了。�

下班了,靳敏站在医院门前等车。同事纷纷从她身边走过,并不时跟她打着招呼。正说着话,江南下开着车来了。一个医生笑道,“靳院长,您的腿来啦。”另一个医生半拍马屁地说,院长真好福气!�

江南下的车稳稳地在她旁边停下,她拉开车门上了车,从车窗里朝同事招招手。�

汽车很快驶上街道。靳敏坐在老位子上望着窗外。江南下望着前方,自顾自地开着车,两人都没开口说话。靳敏看他一眼,先开了口:“回家吗?”�

江南下依然望着前方:“不,上外头吃去,你说去哪儿?”�

“我随便,听你的吧。”�

汽车开到一家餐馆门口慢慢地停下来。夕阳懒散地洒进车内,斜斜地铺在靳敏的身上,把她裹在一片金色里。服务生过来要替江南下开车门,江南下瞥了一眼仍在昏睡的靳敏,忙隔着车窗打手势。服务生会意地点头走开了。靳敏自己醒了,她睁开眼问道:“到啦?”�

“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

靳敏还没有完全睡醒,她迷迷糊糊地想坐起来,结果又倒下去。江南下将她扶住,又俯过身去,替她将座椅调直。靳敏趁机在他的后脖颈上吻了一下。江南下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他直起腰,打开门下了车。然后绕到车的另一边,替靳敏拉开车门。江南下把车门关好,将车锁上。靳敏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依靠着他,朝餐馆走去,就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还不到开饭时,餐馆里的人并不很多,这里显得愈加静谧。靳敏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四周:“这儿真不错!环境又好,菜又有味道。你怎么发现的?”�

江南下喝着茶说,“有次请个客户,小梅建议他上这儿来。一看,确实不坏。不过,这儿一般都得提前订位,不然绝对吃不上。下次要是杨非来了,咱们也在这儿请他,好不好?”�

靳敏看他一眼:“好哇。被我一巴掌打醒啦?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还好意思说呢!打人?”�

“谁叫你胡说八道的?”�

“能怪我吗?搁上谁……行了。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我还怀疑是涛涛的血型验得不准。等他放假回来,让他上我们那儿好好再验一次。”�

“要还是AB型血呢?”�

“那……就真得考虑从别的方面找找原因了。”�

江南下喝了口茶,望着她:“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靳敏皱眉:“你不要又怀疑是什么抱错了孩子!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我今天还刚跟当年值班的老护士长谈过,她也认为不可能出这种事情!”�

“那就奇怪了!靳敏啊,其实……”�

“想说什么,说呀!”�

“其实,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明白吗?”江南下显得有些吃力,这个话在他心里酝酿了多日,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靳敏一直盯着他看,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到气愤。他还在怀疑杨非,可她明白无误地告诉过江南下,杨非不是。�

“难道还有别人吗?我不信!除非……”江南下有点绝望。�

“除非什么?说!”�

“除非你叫杨非回来,让他和涛涛作个DNA亲子鉴定!那我就不怀疑他!”�

靳敏把手中的汤匙往碗里一扔,发出“当”地一声响。她扯下餐巾,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江南下站起来,想追她,忽然想起尚未结账,气咻咻地向远处的服务生一招手:“结账!”�

靳敏匆匆走出餐馆,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开走了。稍顷,江南下也急匆匆追出来,左右望了望,朝停车场跑去。江南下像一只无头苍蝇,追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朝哪个方向走了,最后,他只得悻悻地往回开。�

门灯亮着。靳敏的鞋脱在门口,包挂在进门处的挂钩上。江南下看到这些,就知道靳敏肯定先回来了。他换好鞋,走进了客厅,厅里没人。他敲门,没声。他想,靳敏肯定在里面,便更起劲地敲着门,大有不敲开房门不罢休的架势。也许被他咣咣咣的敲门声弄烦了,卧室门忽地开了,穿着睡衣的靳敏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瞪着他。�

“我告诉你,靳敏!你躲避是没有用的!你要面对现实!”�

“你让我睡会儿好不好,江南下?我求你了!”�

“你既然承认杨非不是,为什么不敢让他做亲子鉴定呢?”�

“江南下!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靳敏砰地关上了房门,差点儿碰着江南下的鼻子。他一愣,随后郁闷地走进旁边江涛的房间,疲劳不堪地躺下来,瞪着天花板发呆。那个血型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使他夜不能寐。�

江南下实在睡不着,他坐了起来,随手拉开了江涛的抽屉。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江涛用过的文具和书,有一册影集也扔在里面。江南下将影集拿出来,回到床上,就着台灯的光信手翻着,江涛的成长经历一幕幕在他眼前再现。�

江南下再也看不下去,他痛苦地将相册扔在床上,起身走了出去。他坐在沙发上,点着一支烟猛抽起来。忽然,靳敏穿着拖鞋走了出来,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她被江南下弄得睡意全无。靳敏走来,埋怨他又抽烟,还竟然在屋子里抽!江南下看也不看她,似乎没听见。靳敏走过去,把窗子和阳台的门打开后又走回来,看着江南下,让他上阳台上抽去。江南下依然一动不动。�

“江南下!你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到底想干嘛?”�

“你问我?我问谁去?”�

靳敏坐在他旁边,直视着他:“我再给你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杨非很无辜!你对他的怀疑,毫无根据!至于涛涛的血型为什么会出错,只要我们耐心找,会找出结果的。你这样只会把你的生活,我的生活,我们大家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你知道吗?”�

她说完这番话,回头要走。正在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江南下和靳敏互相对视着,好象都等着对方去接电话。电话铃响个不停。靳敏终于走去拿起电话:“喂?哦,是妈。您说什么?您别急,慢慢说!……爸?爸怎么啦?……您别慌,我们马上就去!”她放下电话,对江南下说,“爸突然晕倒了!你去发动车!我去换衣服!马上就下来!”江南下一听急了,也顾不了什么鉴定不鉴定,起身就走。�

靳敏赶到时,江海洲躺在客厅沙发上气息奄奄。袁苑围在身边,紧张地手直抖。别着急,靳敏一边安慰婆婆,一边有条不紊地为公爹做着检查。江南下则在屋里踱来踱去。�

过了一会儿,江海洲醒了,他说自己没事儿。靳敏用手掐住一个地方,问他疼吗?江海洲说不疼,靳敏又换了一个地方,江海洲哎哟着叫起来。这次,他才感觉到疼了。靳敏直起腰对爸爸说:“您的主机恐怕是该检修了。”她要公公住院,江海洲不住。�

听说要住院,袁苑有点慌,以为老伴儿的问题很严重。靳敏笑着说不算严重,但是不彻底治疗,肯定严重。这次晕倒,是心脏给他发出的一次警报。他要是满不在乎,下次发作就不会这样了。年龄不饶人,她建议爸还是到医院去住几天,检查检查,也观察观察。�

江南下在旁边劝父亲,这方面还是听靳敏的为好。江海洲最后无奈地说,“医生说话了嘛,病人只有服从。住院!”袁苑有点感激儿媳妇,亏得她来了,要不然,老江才不肯住院呢。�

靳敏和江南下小心地将江海洲扶起来,送到了医院。把老人安排好,出来的路上,江南下问靳敏,爸的心脏严重不严重?靳敏建议最好给他安个心脏起搏器,这样才不至于再出问题,不然,终归叫人不放心。她提醒江南下,爸不能受强刺激,涛涛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老人家知道。江南下沉重地点点头。�

两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向汽车走去。走到汽车跟前,他们正准备上车,忽然看见陶国栋和吴家宜匆匆跑来,一直冲进了大楼。�

陶国栋和吴家宜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刚想冲进急救室,却被护士挡住。吴家宜着急地问护士,这儿是不是收了一个老人,男的,腿脚不方便,七十多岁?他是我们家老爷子!陶国栋也在旁边焦急地问,他怎么样了?护士说,是有个老人,一直在抢救,还昏迷着。她问他们,怎么才能证明他们是老人的家属,陶国栋说,让我们看看不就行了?护士说不行,现在不能看。陶国栋急中生智,忽然拿出怀里揣着的那只鞋给护士看,那是孙子刚给他买的,陶明山穿了一只,另一只就在这儿!护士看了看,只好让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