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休副军长江海洲一家-恩情

在这个城市,也有一个部队大院,里面照样有一座将军楼。楼主就是离休副军长江海洲一家。�

赋闲后的副军长照样闲不住,他在关心下一代委员会兼了个差使,经常到学校为孩子讲革命传统,看到一张张稚气可爱的面孔,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如果想慢点老,就得和娃娃在一起。从学校回来,他给老伴的第一个劝告就是这句话。老伴袁苑并不理他的话茬,她有怨气:“你一个死老头,辛苦半辈子有了本钱,想接触娃娃就接触娃娃,我一个光老太太,在家憋着,到哪儿逗孩子去啊!”�

“儿子要得晚,想抱孙子还得等。”�

他们的独生子江南下大学毕业,工作后,娶了妻。如今儿媳妇靳敏的肚子已经大得不能再大了。家里现在一片备战气氛,都在等待一个小生命的降生。�

前两天,靳敏的表妹张文娟生了个女儿。江南下搀扶着妻子去医院看望。医院就是靳敏的单位,她是妇产科主任。躺在床上的新妈妈满面喜气,她拉着靳敏的手:�

“表妹,你也早些住进来吧,我也好有个伴儿说说话。可闷死我了!”�

靳敏用手扶了扶眼镜框:“你闷什么呀,大易老来陪你,现在,你又多了个说话的对象了。”�

刘大易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她呀,有了女儿,就不理老公。我只是在女儿不在的时候,给她填填空。”�

靳敏看看周围,说,“你这屋还空着床呢!”�

张文娟说:“这两张床才出院,一下空了三张。要不我怎么让你快些住进来呢。”�

靳敏应道:“行。我让他们把这床留着。反正也是这几天的事儿了。”她突然皱了一下眉,然后得意地说道:“又踢我!他真是急不可待呢。”�

江南下洋洋得意地说:“肯定是个男孩!他急着快出来,好跟我一块儿去踢球呢。”�

靳敏笑道:“你又来劲儿!”�

说话间,护士领着抱婴儿的周小慧走过来。几个人马上一起围住了孩子,连看带逗,小女孩一时成了注意的中心。�

靳敏端详了一会儿,叫道:“好精致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呀?”�

张文娟喜得合不拢嘴:“叫珊珊。大易给起的。”�

江南下打趣道:“可见大易盼女心切呀。”�

刘大易做请教状:“何以见得?”�

江南下故意拉长音调:“‘珊珊’——来迟嘛。”�

这一下大家都笑了。�

在预产期到来之前,江南下就请了假,专门守候在妻子身边。其实根本用不着他,老太太把什么都准备妥当,一双眼睛注意着儿媳妇的细微变化;靳敏又是妇产科大夫,什么阵势都见过。但似乎只有这样,做丈夫的才感觉自己尽了心。�

这天下午,江南下见靳敏睡了,也闭上眼小憩。他很快进入梦乡。他跑着跑着,一条大蛇横在眼前,怎么也摆脱不了,眼看着,蛇信子喷过来,他用手去挡,毒汁射在手上,热乎乎的——他一下子惊醒了。他的手摸到了湿乎乎的黏液,小敏,小敏!他叫起来。妻子睁开眼,“怎么了?”你看,你身下全湿了,是不是有情况?�

靳敏赶紧坐起来。“羊水破了!可能快生了。”�

在客厅打盹的老太太听到动静,立即把保姆和司机喊过来。老头到外地串去了,一家人连扶带搀把靳敏搀进小轿车。老太太已经紧张得手只哆嗦。�

上了车,靳敏忍痛还在安慰婆婆:“妈,您别太紧张,可能就是一般的宫缩。预产期还差一天呢。”�

“不行!你马上给我去医院,出了问题可不得了。南下,你坐前头,我和小芳在后头扶着小敏。”�

江南下也很紧张,他对妻子说:“小敏,听话,快坐好。”他替她们关好车门,自己也坐进去,“司机,去医院!”��

此刻,陶国栋的妻子也躺在车上,丈夫满头大汗地蹬着三轮车往医院赶。�

挂军牌的小轿车又快又稳地行驶着,撵上了陶国栋的平板三轮。司机按了一下喇叭。�

陶国栋正拼命蹬着车子,忽听后面来了汽车,他连忙扭把把车往路边让,一紧张,车链子掉了。

三轮车停在路中央。陶国栋急得跳下来检查。�

军牌小轿车急刹车停下来。

江南下探出头皱着眉头,他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幕——当时,他骑着自行车回家,在大院门口险些撞到一个包袱上。幸亏刹车及时,人跳了下来,车子却摔了个四脚朝天。包袱旁边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正蹲在地上系歇带。�

“你怎么把东西放路中间啊,成心哪?”�

“对不起啊!没摔坏吧?”对方很诚恳。�

“人没事儿,可这车歪了。”�

“我来。”对方走过来,扶起车,将前车轮夹在裆间,眯着眼一扳,就把车子正好了。“行,您骑上去试试看!您啊,也骑得太快了。”�

“又是你!你怎么老把车停在路中间儿?快快!快推走!”�

陶国栋也认出对方,他最受不了男人的欺负,他火了:“吵什么吵哇?你没见车上有病人?”�

他边说边把三轮车推到路边。�

载着靳敏等人的小车带着一阵风开了过去。�

陶国栋急忙把链子重新弄上。接倒是接上了,可弄得两手都是黑黑的油垢。�

车上,用被子盖住的吴家宜阵痛发作了,叫了起来。�

陶国栋慌忙安慰她:“别慌!就快到了!这就到了!”�

他顾不得找东西擦手,在身上蹭了两下,又跳上车,拼命朝医院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