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七 章-心情在别处

天异常的闷热,燥热。

玉儿想起离开亚苹家已七天了,一直没去看看,也没打个电话,该跟她说一声。估计她外出讲课该回来了。上午,胡泊背着相机出去了,她就给亚苹家打了个电话,亚苹果然回来了。玉儿说自己现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和收入都还可以,也有地方住。亚苹说:“那样,我就放心了。只是,你得多长个心眼儿。”玉儿“嗯”了一声,问:“姐,你们挺好吧?”亚苹说了声:“挺好。”又让玉儿有时间常回去。

胡泊想起南郊的北岱寺来,就说和玉儿去看看,玉儿虽不大愿意在公开场合出头露面,但还是跟他去了。

寺庙金碧辉煌,精巧雅致,坐落在一片墨绿色的柏树松树之中,山门上挂了个“北岱寺”的匾额。庙门两旁有一副对联:

敬神灵拜祖宗追溯原本

积功德做善事福寿延绵

院内,有十几株古柏古松,看来是历史上留下来的。左为钟楼,右为鼓楼,却是新建的。

殿内供奉着的是碧霞元君,即泰山老奶奶的塑像。元君右侧立着眼光娘娘,左侧立着怀抱婴儿的送子娘娘。塑像上挂满了进香者奉献的红色绸缎帐幔披风,供桌上还摆着几双老太太穿的红绫绣花鞋和高底的黑色官靴。绸带上写着进香者的名字。

玉儿说:“这叫挂帐子,俺老家也有这风俗讲究。”

大殿前烟雾缭绕,游人不多。几名妇人在烧纸烧香,磕头祷告。有几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还边作揖,边咿咿呀呀地唱,唱的什么词儿,听不懂。胡泊从来不信佛信道,就对玉儿半开玩笑地说:“你不去磕个头?”岂料玉儿真的去一个和尚设在殿内一侧的案上买了三把香、四只蜡烛,点着插在了香炉里,整整衣裙就要跪下去。胡泊笑道:“哎,我跟你一块儿磕吧!正好新郎新娘拜天地。”

玉儿愠怒地白了他一眼,把他推到一边,跪下去,冲碧霞元君塑像磕了三个头。又双手合十,心中暗暗祈求泰山老奶奶保佑父母身体健康,保佑胡泊的事业顺利成功,保佑玉儿今后的生活一帆风顺。

胡泊悄悄道:“再拜拜眼光娘娘,前程远大。”

玉儿又磕了三个头。

胡泊又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还有送子娘娘,拜了,早生贵子!”

玉儿顿时脸腮羞红,瞪了他一眼:“在这里胡说八道可亵渎神灵啊!”却还是磕了三个头,又记起秀娟说的湾岔乡的娘娘庙来。

胡泊又领玉儿去后院。进了一间东厢房,见有三尊塑像,目眦尽裂,凶神恶煞,玉儿不觉有点儿胆怯,就抓住胡泊的胳膊,问:“这是啥神?”胡泊倒不害怕,说:“不认得。”玉儿看那墙上画了十几幅壁画,皆为阳间作恶,阴间报应。如“鱼肉黎民,暴殄天物”,阴间头朝下被塞入石磨中碾成肉酱;如“寻衅挑斗,伤害众生”,则上刀山;如“阴谋暴富,横行霸道”,则被扔进油锅烹炸;如“明抢暗杀,嫁祸于人”,则被剁去四肢。还有一幅画,为“暗窥人私,奸淫好色”,一个长发裸体男子被吊绑在一根木杆上,被挖去双眼,割去生殖器;一个头梳云髻的美貌裸体女子被吊绑在一个木架上,双乳上各插一把牛耳尖刀,肚子被剖开露出了鲜红的心肝肠子,下身中插入一柄长长的狼牙棒。男子与女子身边各有两名青面獠牙、狰狞丑陋的行刑小鬼。

玉儿看得心惊胆战,脸色煞白,汗毛都竖了起来,忙拉着胡泊出了那屋。又看了院内的石碑、石龟、石桥、花草,仍惊魂未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消不下去。胡泊见她真害怕了,不敢再吓唬她,就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指点着寺内景物说些别的事,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玉儿却说:“咱回去吧,不看了。”

到了庙门口,胡泊先给玉儿拍了几张照片,玉儿也给他拍了一张。胡泊望望城市北部一条横贯东西反射着阳光的大河,问玉儿:“知道那是什么河不?”玉儿说:“是黄河吧?黄河来水了?”胡泊点点头。又四下一瞅,见庙外石桥旁有个凉亭,亭下溪水潺潺,野草青青,就牵着玉儿的手走过去。刚进凉亭,一位长须老者就问:“先生小姐,算卦不?”又道,“说的不对不要钱。说对了,先生小姐随便给。”

胡泊本来不信算卦、相面,为了哄玉儿,就说:“好,老先生,算一卦!”玉儿想要阻止他时,胡泊已向老先生伸出了一只手。

老先生微微一笑,道:“不看手相,也不看面相。也不需摇签占卜,只请告知生辰八字即可。”

胡泊“噢”了一声,说:“1954年3月6日生。”

老先生问:“阳历?”

胡泊说:“对。”

老先生随口就道:“阴历是二月初二。恰好是惊蛰。二月二,龙抬头。二月的马,正是没有草吃的季节。”又问,“出生的具体时间几点几分?”

胡泊说:“好像是下午3点多,是三点几分就不清楚了。”

老先生点点头,道:“也行。”就说,“这位先生,年已不惑,‘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前40年,很不易呀!人生三大不幸,你占了两个。一是少年失去父母,已不是少年,是青年,在二十三四岁时……”

胡泊禁不住叫了起来:“哟,还真准哩!”

玉儿忙扯他:“别咋呼!”

老先生又道:“第二大不幸是中年丧妻。你妻虽未丧,却是远远地走了。”

胡泊又“哟”了一声。

玉儿推了他一把:“好好听着。”

老先生道:“先生生在建国初期,长在生活困难时期,所以身材瘦削。后来,痴心效力于国家,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却颇不得志,乃受势利小人制约也!所以,从35岁始,你立下雄心,励精图治,卧薪尝胆,要干一番大事业。到45岁上,会有大的收获。”

“再往后呢?”

“45岁是你事业的高峰,之后势头稍减。”

“再往后呢?”

“老夫只说到45岁。望先生把好这五至六年的人生之舵!”

“谢老先生!”胡泊又问,“您算一下我的孩子……”

老先生说:“先生现膝下无儿无女。”又说,“大约三年之后,会添一女儿。”

“啊!”胡泊和玉儿面面相觑,随之,玉儿羞得满面通红。

胡泊又问:“我这第二个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先生说:“你理想中的人。”

胡泊一推玉儿:“是不是她?”

玉儿急了:“你真是!”

老先生却不动声色:“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这是为何?”胡泊诌了一句雅词儿。

“爱情与婚姻,心诚则灵,金石为开。如果先生一心一意刻骨铭心追求之,就能找到一位理想中人。如果先生朝秦暮楚,拈花惹草,放荡不羁,再理想的人也会离你而远去!”

胡泊耸耸肩膀看了玉儿一眼。

这时,老先生不理胡泊了,直接对玉儿道:“这位姑娘,大概是1967年生人。”

玉儿惊异地说:“老人家真是神仙。我,农历七月十八的生日。”

老先生道:“阳历乃8月23日,正是立秋的最后一天。七月的羊,虽生在金秋,草茂粮丰,却是在国家动荡的艰难岁月。也不容易。”

玉儿不插言,静静地听老先生说。

“姑娘本是个上大学当研究生的命,却因父母之命,年纪轻轻嫁了个不合心意的姑爷。按旧社会的说法,姑娘本是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命。但第二次婚姻,却要与一位秀才结合。”

玉儿看过电影《七品芝麻官》,知道一品诰命夫人是怎么回事。又问:“跟这个秀才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吗?”

老先生却说:“夫妻之情,在于相濡以沫,风雨同舟。我送你八个字:成事在天,事在人为。”

玉儿又问:“您看我生过孩子吗?”

老先生轻轻摇摇头。

玉儿又问:“老先生,您看我以后还能有孩子吗?”

老先生拈拈长须:“刚才,我已说过了。”

玉儿心中又是一惊,刚想再问事业、寿命,又想起方才老人讲的“成事在天、事在人为”,就说:“谢谢老神仙了!”

胡泊取出一张50元的大票放在老先生面前,拱拱手说:“多谢老先生!”

胡泊拉着玉儿的手到山溪边去洗手洗脚。他瞅瞅玉儿恢复了桃花色的脸腮,说:“娘子,还得给我生个丫头哩!”玉儿“呀”了一声,有些恼了,红着脸,双手掠起溪水,泼了胡泊一头一脸。

两个人往山下走着,胡泊望望玉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哎,我听说有的地方有‘拴媳妇’的风俗。你老家那里,有那风俗吗?”

玉儿点点头:“有。洞房之夜新娘子让喜嫂拴,以后就让丈夫拴了。”

“你结婚的工夫,也让喜嫂拴过?”

玉儿含羞低了头,又点点头。

“太棒了!回去我也拴拴这个小美人儿!”

玉儿白了他一眼:“美的你呗!俺老家那里,再婚再嫁的女子,花烛之夜就不拴了。还有,旧社会寡妇改嫁,都是晚上男方偷偷去接。要是白天去接,半路上让谁抢了去,就是谁的。”又说,“俺那个村叫梨花寨,春上,梨花开得可好看啦!”

韩立冬在鹊桥商厦干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比较顺心,杜老总对他挺信任,挺满意。几个男女部下对他的工作也很支持。他最大的感觉就是比起在县里来太自由了,自由得心里都有点儿空落落的。但他比较难过的就是晚上,又寂寞,又浮躁。睡到半夜还老有异常反应。

又过了五天,终于忍耐不住,悄悄回了一次故道城,到了二愣子的小院。还给他的女儿买了不少这个派那个架的小食品,给小朵买了一个挺高级的文具盒,一个挺漂亮的书包。二愣子这才知道韩立冬去了天河,问:“哥,有需要我办的事不?”韩立冬说:“没有。我再使使你的车。”开了捷达,去桃林县把小乔接到苦水河边的梨园里。如一对久别的小夫妻,两人难分难解,狂欢了半个下午。韩立冬又让她给抄了一份揭发肖守本等人的材料。他花260元给她买了一块小巧的坤表。但她却不要。“我戴上你给的表,在家里就跟做贼似的,就不自由,不自在了。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只要你常回来看看我,我就很满足了!再过两年,孩子上了学,我能脱开身子,就要求上天河的财政学院进修去。那样,就能跟你在一块儿过两三年了!”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玉儿却觉得身上的那个来了,且量不少。算算,竟提前了四五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早饭后,尽管肚子挺难受的,玉儿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全好了,问他能不能给自己找个工作干,老这么在家呆着不是个事儿。胡泊就打电话给李长胜,说玉儿原先在县百货商场当会计,又问嫦娥酒家的财务科需不需要人。李长胜沉吟了一下,说:“财务上现在倒是不缺人。不过,这几天她可以来帮助酒店结结账。财务科正在整理今年1至7月的账,迎接市里的财税大检查,忙得不可开交。你问一下玉儿愿干不?要愿干,下午来就行。”胡泊放了话筒,征求玉儿的意见。玉儿说:“行。我去试试看。”胡泊就打电话告诉了李长胜,又说:“你正好借这个机会试用一下,看看她能力怎么样。如果不行,也别勉强。”下午,玉儿带上了韩立冬给的那只小计算器,胡泊送她去了嫦娥酒家。李长胜叫来财务科的一位女科长领走了玉儿。

李长胜悄悄告诉胡泊,他已去了省纪委,把揭发屠建的材料和照片交给了一位副书记。副书记对这事十分重视,并说一定替他保密。

“这几天有动静不?比如说,对屠建隔离审查?”

“还没有。”

“压力挺大,是不是?”

“唔,有点儿。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想,如果纪委查屠建,也得先从他的小别墅入手,查他和飘儿的关系,再查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账。他一听查我这儿,就明白是我对付他了。要是他跟黑道上的人有勾结,花点儿钱报复我一下,是挺容易的。”

“你不是有保安吗?找个身怀绝技的,保护你一下。”

“有一个,是武警的退伍兵,擒拿格斗,武器车辆,样样精通。现在出入他都陪着我。”

“还有老婆孩子,更得保护好。”

李长胜点点头,又说:“老弟也多当心。”

胡泊说:“我绝对没事。他屠建做梦也想不到是我给他留下了那历史的一瞬间。”又问,“他和飘儿这几天又来过吗?”

李长胜说:“打上次咱给他们拍了照之后,又来过两次。打那,就没再来。”

胡泊又问:“这几天跟丁琳没再约会?”

李长胜说:“四天前,她来过一次。这两天形势严峻,一时顾不上找她了。”

胡泊就跟他讲了丁琳给介绍倒木材没办成的事。又问:“你跟丁琳,一直没点儿实质性的活动?”

李长胜说:“没有。真的没有。当年谈恋爱的工夫,都那么年轻,血气正旺。两个人也就只差那么一步了。临分手的那天晚上,在天河岸边,她搂着我一个劲儿地哭。我再三求她,说咱留个纪念吧,可她怎么也不答应。这两次见了面,她却激动得了不得。说这几年非常想我,特别是工作和生活上碰到难处的时候。连做梦都梦见过好多回。倒是我犹豫起来了。也就只抱了抱,吻了吻。都没达到当年的那个程度。一是觉得对不起她家老鲁。二是担心真有了那个事,她以后的精神承受不了,别出什么大事。”

胡泊去给玉儿买了辆天蓝色的坤车,好让她骑了上下班。玉儿下班回来看到了,上前扶住胡泊的肩膀,吻了他的右颊一下:“谢谢啦!”胡泊却搂住她的腰不放手,说:“栽错地方了。”玉儿就又吮了一下他的嘴。

结账工作挺紧张。玉儿早上7点出去,中午不回胡泊家吃饭,晚上要9点多才下班。胡泊晚上去接她,玉儿很是感动。又问怎么样。玉儿说:“还行。”两个多月没摆弄账本了,一投入进去,竟感到十分亲切。财务科的三个财神娘子见玉儿聪明伶俐,手脚麻利,熟悉业务,大大减轻了她们的压力,对她也很有好感。玉儿虽认真仔细地参与账目整理工作,有一个心事却始终没有放下。连上下班的路上,都挺注意那些开店做买卖的。包括卖报纸的、卖热棒子的、卖茶叶蛋的。老在琢磨,从什么地方突破一下。

当晚,胡泊又用红绸拴起玉儿,吻她,却没敢进一步发展。

第二天下午4点多,首饰店的冉经理打了个电话来,说让玉儿上他店里去一下。玉儿去了后,冉经理说:“有这么一个事。有个模特公司的王经理,昨天来这儿吃了饭,顺便到我这店里来转了转,看到了你的这几张大照片,惊奇得不得了。就向我打听,想见见本人,说如果身高、体形很理想,想聘你去他公司当模特儿。”

又是当模特儿!玉儿想了想,说:“那就见见面谈谈吧。”冉经理打了个电话,过了二十多分钟,模特公司的王经理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来了。

王经理一见玉儿,眼睛就亮了起来。跟玉儿握了手,不让她坐下,就前后左右地端详了一番,又让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然后问:“小姐身高一米六六是吧?”

玉儿点点头,心想这人真行。不愧是干这一行的专家,眼可真准。

之后,那个女子又把玉儿领到里屋,让她把裙子撩起来,双腿并拢,看看腿直不直。又取出一条软尺,量了她的胸围、腰围、臀围。还量了胳膊、腿、头和脖颈。记在了一张卡片上。出了里屋,把那张卡片交给了王经理。

王经理介绍了他公司的业务范围:“我这个公司,是全市创办最早的模特公司,由16位优秀的名模加盟组成,长年与电视台合作。承接各种时装展示,并为杂志、画册、广告、车展、发型提供模特,同时为各种商品展销、开业庆典、晚会演出提供礼仪服务。小姐如果愿意加盟,担任本公司的专兼职模特儿都可以。专职模特儿,每月报酬3000元以上。奖金另加。”

玉儿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大学梦,为了胡泊想办的影展和出版画册,自己是不会动这个心的。本来,自己也不愿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可又立刻意识到,这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了。虽说自己还不会当模特儿,但凭自身的条件,去了公司后勤学苦练,估计是可以胜任的。特别是展示少妇那种成熟的美,肯定有自己的特色。如果能够成功,收入肯定少不了。干上几年,一是能把胡泊的影展和画册的事办了,二是自己上大学的经费也就没问题了。可胡泊能同意吗?就说:“我回家商量一下吧!”

这天上午8点半,小旋风来了个电话,问:“胡老师,今晚上拍行不行?”胡泊说:“行。”又说,“前几天呼不着你。”小旋风说:“跟老总飞了一趟珠海。”

胡泊就先到春之梦影楼做了一番准备,摆设道具布景,调整灯光。并让小三经理晚上协助他,也算个证人。以免一男一女单独拍这种片子引出麻烦来。又打电话问小旋风,小三经理在场当个助手行不行。小旋风说没关系。

傍晚,玉儿下了班,就把模特公司的事说了。胡泊听了,怔了一下,没表示反对,可也没说同意。吃过晚饭,胡泊对玉儿只说小三经理让去帮忙,拍几张片子。没说给个女子拍人体写真。

拍摄时,小旋风非常勇敢,很麻利地脱了衣服。胡泊原以为她的双乳那么高那么大,是不是戴了个加厚的胸罩。眼前在灯光下看,还真的就是原高原大,还直直地朝前挺起。就琢磨她是不是练功练的。小旋风前一个立姿,后一个坐姿,左一个卧姿,右一个跪姿,拍了两个胶卷。然后,发挥她当舞蹈演员的优势,穿上红舞鞋,先拍了十几张静态的,如劈叉、折腰、倒立;又拍十几张动态的,如大跳、变身跳、旋转等等。

到晚上9点半,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来接小旋风。胡泊从窗口往外瞥了一眼,见轿车旁站了个异常肥胖的中年男人,却是那个房地产开发商庞大款。胡泊以前在金大章的办公室里见过这个人。心中不觉替小旋风悲哀起来。

胡泊和小三经理连夜冲扩小旋风的照片。又扩出了给玉儿在北岱寺拍的和在家里拍的“拴媳妇”的照片,带回了家,却没有马上交给玉儿。

第二天上午,胡泊打传呼叫小旋风到春之梦影楼来,把照片和底片都给了她。小旋风看了照片,欣喜地连声说谢谢胡老师。又挑出几张,让给放大到24寸,镶到大镜框里。另外挑出了十几张最勇敢的,让给放大到12寸。交了场地费、冲扩费,又给胡泊留下了一个信封,说:“胡老师,别嫌少。”高跟鞋咯噔咯噔叩打着水磨石地面,翩翩而去。

胡泊回家打开信封,里边是10张大票。

模特公司的王经理把电话打到嫦娥酒家的财务科,找玉儿,问她的意见。又说:“我正在筹备参加一个车展,需要20多位模特儿。您化个少妇妆,雍容华贵,光彩照人。比那些十八九岁的少女还要有特色。如果您愿意,明天就可以来。我很希望咱们能合作一下。”

玉儿听了,心又浮动起来。晚上回到胡泊家,又试探着说了此事。胡泊勉强地笑笑,说:“我再考虑一下,怎么样?”

到第四天下午,嫦娥酒家的账结完了,财务科长就向李长胜李老总汇报,下一步玉儿的工作怎么安排。李长胜给胡泊打电话,问:“是不是不大同意玉儿去当模特儿?”

胡泊说:“岂止是不同意,而且是坚决不同意。那种地方,太花花世界了!你那个老冉,真他妈的多事!”

李长胜笑笑:“担心让别人给挖了去?”

“是,绝对!”

“如果,她坚决要去呢?”

“那,我就没办法了。”

“跟她讲了你的意见了吗?”

“没有。不过,她肯定感觉到了。我想,这事儿让她自己决定吧!现在,她还不是我的老婆,即使她成了我的老婆,她非要去,我也没咒念。”

“哎,眼下还有个选择,你问一下玉儿,到酒家大堂的收银台当收银员行不行?也就是收钱、开发票这些事。她懂财务,人长得又好,绝对是嫦娥酒家的门面。收入嘛,每个月暂定600,行不行?餐饮部的主任小甄,已干了好几年,算酒家的管理中层,也才拿这个数。如果她没意见,明天就可以来上班。这地方,比在模特公司的诱惑要少多了。”胡泊说:“老兄等等,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李长胜又说:“哎,老弟,你和玉儿这事儿,我送你一句话。”就像当副营长时下命令一般,把手一挥,“抓住机遇,大胆进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穷追猛打,坚决追上!”

“唔,对!对对!”

玉儿下班回来后,胡泊就说了李长胜让她去当收银员的事。玉儿虽不太愿意去那个乱哄哄的地方干出头露面的事,又想李长胜那么热心地提出来了。这收银员,长相不好,业务不熟,素质不太高的女子想当还当不上呢。就说:“我先想一想吧。”又说,“你替我谢谢李总。”

胡泊就想,她心里肯定还是想去干那个模特。

玉儿琢磨着,去模特公司,看来胡泊是很不同意的。如果自己硬要去,肯定会影响两个人的关系。自己还没最后下决心嫁给他呢,就又要嫁狗随狗,一切都听他的了?但去嫦娥酒家当收银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穿戴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个月的收入也不算少。凭自己的美貌,如果不怀孕生孩子,估计再干个四五年,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干上几年,给胡泊生个娃娃,当个贤妻良母。可是,以后呢?自己又该干什么?自己的后半辈子总不能让胡泊养活吧?就凭他目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只靠拍照片,恐怕是难以养这个家的。还有自己的大学梦呢?一时,她的脑子里更清晰了一个想法。一个女人,一个成年的女人,除了在人格上能够独立自主,更重要的就是在经济上的自力更生,独立自主。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自立自强吧?只要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干什么事不行?至于上大学,不更是小菜一碟?你甚至还可以去上北大,上清华哩!不少的女性,开始都是一贫如洗,白手起家,可她们凭着坚忍不拔锲而不舍的努力,后来不都成了十万富婆,百万富婆,可能还有亿万富婆吧?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

一刹那,只觉双肋下像长出了一对翅膀,就要冲开窗户上的玻璃,飞到那辽阔无边的蓝天里去了!

她想,我先去当收银员也行,先干着,起码自己能养活自己。一旦有了更大的机会,再考虑目标转移的问题。

下午,胡泊去书店买书。又拿了4000元钱,想去买个长焦镜头,但到几个摄影器材商店看了看,却没相中一个可心的。骑自行车往回走时,蓦地记起明天就是8月23日,是玉儿的生日。就想给她买点儿小礼物。记起鹊桥商厦附近有一家文物店,黑色匾额上刻着“容宝斋”三个绿字,就找到那个店,走了进去。柜台内有个红唇小姐在值班,穿着大襟式白底红花镶红边的褂子,头发梳成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鬓边簪了一朵小小的红杜鹃花,与店内古色古香的风韵挺协调的。见胡泊进来,挺客气地说:“先生,欢迎!请问想买什么?”

胡泊对文物古董不懂,就笑笑说:“看看。”先看了一侧墙上挂的几十幅书法美术作品,看不出个道道来。又看另一面墙上挂的各式各样的扇子,也看不出个究竟。再看玻璃柜台中的笔、墨、纸、砚。尤其是形态各异的砚台,有红色带纹理的,叫红丝砚,有灰黑色的,叫燕子石砚。说明书上标明,燕子石是几万年前的三叶虫化石,形似燕子而得名,非常名贵。又看玉器柜台里用玉雕成的各种狗、猫、牛、羊、马、猪、鹿,及玉石印章。再看货柜上,玉雕的花瓶、白菜蝈蝈、十几层的花球,皆很精致,标价都在几百元、上千元、几千元以上。再走两步,见柜台里全是玉镯,在灯光映照下灿灿闪光,有乳白色的、米黄色的、翠绿色的、黑色的。还有一种玲珑剔透,带红色花纹的,牌牌上印着“鸡血玉”。胡泊不觉想起了玉儿右手腕上戴的那只翠绿色的玉镯。她这人就叫玉,人长得跟玉一般,心也如玉一般纯洁。难怪她那么喜欢玉镯,又那么讨人喜欢呢。玉镯她已有了,那么送只玉羊?她是属羊的,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唔,可以考虑,可以考虑。不过,玉羊只能摆放,不好佩戴。再瞅瞅柜台里,却见一侧摆了不少玉佩、玉坠儿、玉锁,许多上边还刻了“龙凤呈祥”、“灵通宝玉”、“宜室宜家”、“宜子宜孙”、“福”、“寿”、“禄”等字。想玉儿那白净净的脖子上连条项链儿也没有,给她买个玉佩、玉锁或玉坠儿倒比较合适。又仔细看了一番那些玉佩、玉锁,总觉得不太满意。如果是小女孩,或胸部不太高的女子,戴玉佩、玉锁倒还行。玉儿的胸那么高,戴个玉佩、玉锁就翘起来了。又看那些玉坠儿,特别是有一枚翠绿色心形的,如男式手表般大小,胡泊一眼就看上了。这坠儿垂在玉儿的胸口上,肯定挺合适。又一看标价3800�00元,就疑心这玉是不是真的。如果买了块石头,就亏了。这时,那大辫子营业员小姐打开柜台内门,把那只盛在红绒绒方盒中的翠绿色玉坠儿取了出来,放在了胡泊面前。胡泊正诧异这小姐的聪明绝顶善解人意时,抬头看,小姐身旁还站了位身材削瘦、精神矍铄的老人,看上去得70多岁了。老人微微一笑:“这位先生,眼力不错呀!”

胡泊忙说:“老先生,我对玉器一窍不通,绝对的老外!”

老先生问:“是打算送给夫人?”

胡泊略一迟疑,却又很果断地点了一下头,说:“对!”

老先生微微点点头,见胡泊半信半疑,就说:“如果先生你真的想买,我就给讲讲它的来龙去脉。”

胡泊说:“看这玉坠儿的形状、色彩是不错。只是……我冒……冒昧问一句,这玉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值这3800?如果是真的,我绝对要!”

老先生说:“那好!”就出了柜台,请胡泊坐在店内一侧的红木茶几旁,那椅子也是红木的。大辫子小姐忙去端了一只红泥茶壶来,给胡泊倒茶。并向胡泊介绍:“这是我们经理严先生。”

严老先生端起茶碗,示意胡泊用茶。老先生品了一口茶,缓缓地说起来:“石‘不能言’,但‘最可人’。石之收藏中,尤以玉最激荡人心。古代,玉璧礼天,玉琮礼地,玉璜礼北、玉璋礼南、玉圭礼东、玉琥礼西,成为特殊的象征。作为古玉,分为三种,一是传世古,经世世代代相传而至今,经常接受人的精气和汗渍,玉的肌理含有若隐若现的红色丝条。二是含玉,就是陪葬之玉。形如蝉状的玉器置放在死者口中,成为含玉,寓意死者能像蝉那样入土复出,脱壳重生。它的色沁多样。如出土后经人摩挲把玩,玉气吐尽污物,而将多样的色沁保存在玉的表面和肌理。三是上古玉,即出土的古玉,但不是墓穴中的玉,是不慎被人遗落于河湖或泥地之后,于今被挖出来的,玉中含有土锈、土蚀,但色沁较单一。”

胡泊问:“这只玉坠,属于您所说的哪一类古玉呢?”心想,千万别是含玉。

严老先生道:“这只玉坠,哪一类古玉也不属。它不是古玉,而是当今的玉被匠人雕琢而成的。”

胡泊这才舒了一口气。

严老先生又道:“上古玉价格昂贵,一般都在万元以上,贵重的高达几万、十几万,甚至上百万,还有的价值连城。天河博物馆内珍藏一块东汉的玉璧,就是无价之宝。一般老百姓是买不起,也买不到的。”他扶了扶那只盛玉坠儿的盒子,说,“这玉坠儿属于软玉,色泽透明,纯净无瑕,呈翡翠色,是玉中上品。坠儿又呈心形,以此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非常合适。根据近几年来对玉的科学分析、试验探讨与临床观察,不论是硬玉和软玉都确有人体医疗保健的作用。如硬玉翠坠置于胸前‘龙颔’与‘神府’经穴,有防治胸闷、心痛、胃寒、呕吐的疗效。当然这个价格,一般老百姓也是难以接受的。”

这时,有几名顾客也凑过来站在一旁倾听。其中一个中年人看来是这儿的常客,对胡泊说:“严老先生是我们天河城的古文物鉴定专家。他家鉴定古文物是祖传,已有七代了。严老师从博物馆退休之后,办了这个容宝斋。他卖的东西,绝对的货真价实。不信,你买了这颗玉坠之后,可以到省博物馆找专家鉴定。它在国营大店的卖价,比在这里起码要高出1000块钱。”

严老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你买去之后,如果鉴定出是赝品,如果玉坠儿没有损坏,我负责包退,并另加1000元作为损失赔偿。”

胡泊拎起那根红丝线,仔细看了看玉坠儿,说了声:“好吧!”就从小包中取出一叠钱,数出38张,放在老先生面前。严老先生说:“看你一心一意要为心爱的女子买一件礼物,优惠200。”大辫子小姐忙过来收钱、数钱,退给胡泊两张大票,开发票,又送上一张“容宝斋”的信誉卡。然后,扣上装玉坠儿的红绒盒,装进一只透明的塑料袋中,双手托着,交给了胡泊。

电话铃响了起来,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接了,却是市木材公司吴经理打来的。玉儿对这个热情纯朴的半大老头儿有很好的印象,忙说:“吴经理,您近来好吗?”

吴经理说:“好,好。姑娘,我挺好,不,是很好!非常之好!”

玉儿说:“您这么高兴,一定是有好消息了?”

吴经理说:“对!对!是有好消息。哎,胡泊在不在?”亲切地不称胡总,叫起大名来了。

玉儿说:“他出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吴经理“噢”了一声,说:“玉儿姑娘,我告诉你呀,那个仁大能,让市检察院反贪局给逮起来了!”

“谁?”玉儿没听清。

“就是我那个原顶头上司,市物资局的那个仁局长!”

“是吗?”玉儿也兴奋起来。

“这人终于犯着了,受贿四万五!加上嫖娼。叫他再能!”

“这太好了!”

“哎哎,玉儿姑娘,你告诉胡泊,我们局又新来了个局长,姓孙,原先在市经委当副主任,才37岁。这领导真行,上任之后就搞各公司的责任制聘任制。木材公司仍由我负责,但权力下放了,除了每年规定上交的税金管理费,其他的经营权一切由我说了算!这不,我准备在两三个月之内把积存的木材全部卖出去。再从东北和国外进货,扩大经营范围。我老吴今年53岁。五十三,蹿一蹿!心情舒畅地再干它五年,到58,就自动下台!”

“这太好了!祝贺您啦吴经理!”

“好好,谢谢!哎,姑娘,你最好叫我大叔,别叫经理。我老伴给我生了两个儿子,就是缺个姑娘。我领你到家里去,你大姨保证认你这个干闺女!”

玉儿就叫了声:“大叔!”

吴经理高兴地应了一声。

玉儿又说:“您先给俺大姨捎个好。”

吴经理更高兴了,说:“你告诉胡泊,让他尽快来提货!”

“好,好!”

放下话筒,玉儿就想,如果以后胡泊经商,得买个BP机或手机,便于联系。过了几分钟,胡泊却打过电话来了,问有没有人来过电话。玉儿把吴经理的话一说,胡泊兴奋地连声大叫:“好!好!太棒了!我这就回去!”

放下话筒,玉儿就把西营公司的公章、私章、发票找出来,装在了胡泊的一个提包里。

想了想,又给模特公司的王经理打了个电话,说谢谢他,但自己不能去当模特儿。王经理直说,太遗憾了!哎呀,太遗憾了!又说,玉儿小姐,如果你过几天还想来,就给我打电话。

只过了二十多分钟,听得楼梯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玉儿忙去开了门。胡泊一进屋,什么也没说,就把玉儿抱了起来,就地转了好几圈,在她的嫩腮上吻了又吻,道:“怎么样?我说还有希望吧?全托了你这梨花娘子的福!”

玉儿推开他,说:“快给吴经理回电话。”

胡泊马上给吴经理打了个电话,特别问现在有没有别的客户去联系木材。

吴经理说:“有两家,但他们的资金不到位。我没同意。”

胡泊说:“吴经理,我们马上就赶过去。”

吴经理也很希望能做成这一桩大买卖,就爽快地说:“好!我就在公司恭候啦!”

玉儿这时记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哎,老总,预付货款,15万!”

胡泊顿时大悟,拍拍脑袋:“差点儿忘了!要不,白跑一趟。”就打传呼给丁琳。过了几分钟,丁琳回了电话,说:“你来拿吧!”胡泊就让玉儿跟他一块儿去。玉儿却不大愿去。胡泊说:“去吧,怕什么!你正好去认认客户,木材发过来,你还得去验货收款划款哩!”

两人就“打的”去了西郊木材厂。丁琳见了玉儿,很是惊奇。她让财务科给开了支票,两人又“打的”往回返。路上却堵了车,一堵堵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天色已暗。胡泊给吴经理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时间晚点儿了,我和玉儿明天再去您那里吧。”

吴经理说:“不不!饭我都安排好了,你们抓紧过来,一定来!”

胡泊放下话筒,仰面望着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今年能做成这一笔,别的什么都不干,也很沉住气了。”

玉儿说:“老天保佑我们成功!”

胡泊道:“应该说,你这个幸运女神保佑我们成功!”就要去搂她。

还没容胡泊过来,玉儿已拎了提包灵巧地跳到小门厅里,说:“快走吧!”

胡泊笑了笑,又去找了两条好烟,两瓶五粮液,说给吴经理带上。

玉儿伸手刚要去拉门锁,胡泊放下烟酒,搂住了她,说:“今天还没跟你亲热亲热呢。”

玉儿把头靠在了胡泊肩上,问:“哎,老总,你说,这次咱们能成功吗?”

胡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说:“能,一定能!咱们三去木材公司,这次绝对的没问题了!”又俯在她耳边说,“当家的,预祝我一下。”

玉儿在他的左腮上轻轻啄了一口,又唔了一声:“胡子该刮了,扎人!”

胡泊的两条胳膊又紧了一紧:“扎吗?再来一下!”

到了市木材公司,已是傍晚7点多,天已暗下来了。传达室的一个老师傅忙迎上来,很客气地问:“是胡总经理吧?”

嗬,胡总!胡泊心里直想笑,但忍住了,说:“是呵。师傅您好!”

玉儿也脆脆地叫了声:“师傅辛苦了!”

老师傅说:“不辛苦,不辛苦!看,这姑娘多有礼貌!”又说,“吴经理让我在这儿等着,你们一到,马上就告诉他。”

胡泊正要上楼,老师傅说:“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叫他。直接送你们去饭店。你看,车早在这儿等着哪!”胡泊顺老师傅手指的方向看去,院里的一株高大的塔松下停了一辆灰色的标致轿车。

吴经理下了楼,胡泊忙迎上去跟他握手。

玉儿也迎上去,叫了一声:“大叔!”吴经理快活地“哎”了一声,哈哈笑着说:“玉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又说,“胡总,坏人倒了,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司机小王匆匆走来打开了车门,吴经理、胡泊、玉儿上了车。小王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出了木材公司的院子。胡泊、玉儿冲看门的老师傅招手致谢。

车子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跑着,吴经理说:“这次,你们只管收货验货,其他的,找车,装车,运货,一切由我负责。”

玉儿忙乖巧地说:“谢大叔了!”

吴经理高兴地笑起来:“胡总,你看,业务还没办成,我先认了个干闺女。总经理没意见吧?”

胡泊说:“当然没意见。您干闺女还给她大叔带了两瓶好酒。说是认叔的见面礼。”

司机小王插了一句:“应该说是胡总和玉儿小姐一块儿认大叔的见面礼。”

胡泊笑道:“唔,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暂时不参与。”

吴经理哈哈大笑起来。

车子驶进了郊区的一个河畔酒家,四人进了一个雅座。吴经理点了六个凉菜六个热菜一个汤,四个人就吃喝起来。

胡泊问:“仁大能是怎么回事?”

吴经理说:“卖官没卖成,把自己卖进去了!”

胡泊说:“为这小子进了班房,干一杯!”

四个人碰了杯,吴经理、胡泊仰脖干了。小王喝的是饮料。玉儿心里很解气,也把那杯啤酒全干了。

司机小王说:“这小子是作恶作到头了。”

四人边吃边喝边聊。玉儿很勤快地为吴经理夹菜倒酒。吴经理很是高兴,说:“看,还是闺女赶眼色,会孝顺,比媳妇强。”

玉儿说:“要是让俩俺嫂子听见,可对您有意见了。”

司机小王知他们有事要谈,匆匆吃了饭,就说到外边去转转。小王走后,吴经理说:“胡总,这次是你赚钱的好机会。我这边,绝对保证木材的质量和数量。我找了两个检尺员,绝对地把一碗水端平。丁琳那边,也不用派技术人员来。我办企业,当然也是为了赚钱。不赚钱办企业干啥?不赚钱职工吃啥?我干了30多年木材,算个老木材了,可我既不是老朽,也不是枣木疙瘩。我信奉一条经营方针,就是讲求信誉,公平合理,互惠互利。你只有先为用户着想,处处为用户提供方便,才能取得用户的信赖,才能跟用户建立长期的、稳固的联系。

胡泊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悄声儿问吴经理:“咱们这次合作成功了,我给您个人留多少?我没干过这事儿,您说个数吧!”

吴经理像被烫了一下,忙摆摆胖胖的手:“不不!胡泊老弟,这事儿,咱坚决不能办!我老吴在商海30多年,不能说是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却是从没拿过一分钱的回扣。顶多就是收客户几瓶酒、几条烟,再是吃客户几顿饭。我老吴,管钱挣钱不爱钱,喜欢美色但不近美色。这几年,客户带了美人儿来攻我的关的,不下七八个,都让我给辞了。别看老夫的糟糠之妻已是白发苍苍,可老夫仍然是忠心耿耿。”

胡泊举起啤酒杯,道:“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胡泊又低声说:“吴经理,15万元的预付款支票玉儿带来了。你尽管放心地一批一批发木材,货到了,玉儿就给你划款。她干过七年会计,业务挺熟的,就不用我吹了。估计你那一货场木材,我们能给你吃掉1000立方。”

吴经理说:“你能都吃掉更好。”

胡泊说:“我看看资金的情况再定。”又说,“天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吴经理说他明天去调集吊车、卡车,准备装运木材,让胡泊、玉儿上午休息,三点派车送他们去南山水库玩玩。

在饭店门口,胡泊紧握住吴经理的手,说:“咱们集中优势兵力,打一场速决战!”

吴经理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又拍拍玉儿的肩头,“闺女,我们一定成功!”

玉儿也有些激动:“大叔,一定成功!”

灰色的标致轿车尾部喷着白气,闪着红灯,轻捷地驶出了饭店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