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天晚上李银宝对阮红菱做了什么呢?自然是做爱做的事。让他吟诗作画他也得会啊。把阮红菱请上他那老旧但仍气派的奔驰S600之后,李银宝就在盘算把车往什么地方开。总算找到了一个偏僻黑暗的工厂废墟,李银宝停下车,咽了口吐沫,对着镜子整了整仪容,缓缓转过身去尽量做出慈爱的笑,却没见阮红菱的影。李银宝慌忙起身去找,只见阮红菱悄无声息地蜷躺在后座上,外套扔在一边,丰满的胸脯在薄薄的低领毛衫里一起一伏。李银宝目瞪口呆,哈喇子差点流下来。只见阮红菱轻轻抬起头,向李银宝伸出一只手,用微弱的小嗓音说:
“李叔,我身上有点热,你过来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
李银宝大梦初醒,忙不迭带领自己肥胖的身体翻过座椅,一头扑到阮红菱身上。
起初发现阮红菱不是处女,李银宝是有些失望。但那小小的失望只持续了几秒钟而已——干吗要指望阮红菱这种女孩是处女呢?骚与贞操不可兼得。李银宝那整个淫荡的心窍都被阮红菱新鲜美妙的身子攫住了。在他十几年的荒唐生活中,见识过的淫花浪蝶无数。但这一个确是前无古人。抛开这丫头的天生丽质不说,她年龄所决定的天真的少女气质与她正在修炼中的荡妇姿态奇异地融合,在李银宝股掌之间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性感力量。尽管没读过几年书的李银宝不知道这世上存在着所谓“洛丽塔情结”,但这不妨碍他在心中感谢上苍让他生对了年代,占有这么幼嫩的美质竟也成为可能!他使出全身力气搂紧阮红菱绸缎般柔滑的肉体,仿佛通过对它的霸占能让自己早泄的青春年华卷土重来。
阮红菱把脑袋搁在李银宝肥厚的肩膀上,玩弄着他狗链一样的大金项链。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很复杂,但成功的喜悦占据了一大半,抑制了不断往外涌动的呕吐欲望。成功之路如此顺畅,简直让她觉得有点没意思起来。阮红菱真心感谢自己平庸的父母送给自己一副俏脸蛋和好身材,不过她更感谢自己,生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好脑瓜。李银宝在她眼里虽然就是一坨散发着狐臭味的大肥肉,却是金光闪闪的大肥肉。只要能把他迷住,成为他长期的固定的情人,下半辈子还愁啥?
从这天晚上开始,柯小虎变成过去时,“富翁李银宝的小情人”成为阮红菱崭新的身份。
有些遗憾的是,在随后的日子里,阮红菱渐渐发现,想控制李银宝,实在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银宝专制,蛮横,有着以阮红菱的年龄完全无从捉摸的脾气和心思。虽然财大气粗,对阮红菱也堪称豪爽,但对于花出去的每一笔钱,在他那臃肿的大脑袋里都有细账,而且总能变着法地从阮红菱身上捞回老本。和阮红菱约会,李银宝要么去他一套处于偏僻地段的小公寓(阮红菱还没有钥匙),要么就在他的奔驰里将就。已经认识了两个月,阮红菱还从来不知他住哪。李银宝给阮红菱配了第二代“大哥大”,阮红菱耀武扬威没几天就发现这不是啥好东西。李银宝要求她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却不许她打电话找自己。每个月还都打出详细通话记录单子检查;关于李银宝的职业,他说自己是做建材生意的,可阮红菱隐约知道他暗地里还干着倒药的勾当。至于他的家庭,阮红菱敢肯定他现在是没老婆的,可也明白自己只是他若干情人中的一个。与其说李银宝是阮红菱的情人,不如说他是她的心理变态的家长。阮红菱畏惧他厌恶他,每次和他亲热都必须努力把他想象成古天乐或者刘德华。但无论李银宝怎样不合她心意,能有许多钱花总是好的。阮红菱对于物质生活的胃口已被越喂越大,和贫穷的痛苦相比,她觉得李银宝带给她的痛苦还是要轻一些。
阮红菱很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比妓女稍微高级一点儿的随时待命的小情人。但她相信,自己一定是李银宝情人中最年轻最美丽最有前途的。虽然自己现在得到的不过是些漂亮衣服之类,照她梦想的别墅、轿车、带好多零的存款还有很大差距。可是天道酬勤,只要努力,梦想早晚会实现。话说回来,就连这些轻飘飘的小衣服小首饰,也比跟柯小虎在一起时大大提了一个档次。毕竟柯小虎花的是他老爹的钱,而他老爹柯淑发见了李银宝也跟见了亲爹似的。用李银宝的话说,他拔一根脚丫子上的汗毛也比柯淑发的腰粗。
虽说被如此粗壮的汗毛包围着宠爱着,可阮红菱对于时装和品牌的概念依旧一团混沌。五千块钱对她来说不是一件CK或GUCCI,不是若干件ELAND、ESPRIT或NIKE、adidas,而是一百件50块钱衣服的叠加。对于衣服,阮红菱就两个要求:鲜艳,紧身——能够充分体现她的丰满和艳丽,吸引足够的目光。名牌对于她是无所谓的。她觉得谁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都不会寻思她穿什么牌子,因为她自己就是牌子。从这个角度来看,阮红菱对于品牌的概念不是不懂,而是大师级的修行了。
除了学会不重样地换衣服之外,阮红菱还学会了喝酒、抽烟、旷课、吃避孕药;学会了微笑面对学校里渐渐增多的冷眼;学会了在得知自己学生会的职位被撸掉时眼睛一眨不眨。
大年三十的晚上,阮红菱百无聊赖地陪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看春节晚会。阮红菱就不明白,为什么年年春晚都用一帮红脸蛋子的傻丫头片子敲锣打鼓作为开场,惺惺作态的主持人在十二点时用颤音倒计时,各种知名不知名的歌手上台唱完几句撒腿就跑。除了赵本山上场时她真心竖起耳朵哈哈哈几下之外,剩下的时间她始终处于蔫巴状态,腻腻歪歪地嗑瓜子儿熬时间。好不容易挺到午夜,吃了两碗猪肉白菜饺子,收完压岁钱,象征性地放了一挂鞭,阮红菱就匆匆溜进自己的小屋准备睡觉。
正要关门,喝酒喝得满面红光的王春枝悄悄钻进屋来,灵巧地带上门。搂着阮红菱坐下,小心翼翼地问:
“菱儿,今天过年,妈高兴……想跟你唠唠嗑,你看好不?”
“唠啥?”阮红菱不耐烦地问。
“你说你最近……周末都不着家,各方面变化……也挺大。有啥话也不跟妈说了。今天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交什么男朋友啦?”
阮红菱在心里冷笑一声。觉得母亲这么装傻属实有点假。“我说妈呀——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我来了?”
“这话说的,你可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当妈的能不关心女儿嘛!你要是谈恋爱,可得告诉妈,别遇上啥坏人,走上歪路啊!”王春枝抑扬顿挫地说着,一边还要把阮红菱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扳。
阮红菱挣扎着扳回脑袋,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望着窗外不紧不慢地说:
“妈,你别这样,不适应。”
“这孩子!”
“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找个大款嫁了,少奋斗几年吗?你说这算邪路不?”
阮红菱的母亲尴尬地搓着手,结结巴巴地说: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以为你妈眼里就认钱,那不还是为你好!你小时候妈找人给你算过命,说是天生富贵相呢!”
“妈,你都说过一千多遍了。”阮红菱不耐烦地打断她。
“你看,还是不信吧?我跟你说菱菱,命啊,不信可不行。你照照镜子,看妈给你生得多俊儿!你爸俺俩的优点全让你长去了!这可是你的本钱,不好好珍惜可不行!说实在的,你要是真能找到对你好又有钱的对象儿,妈不反对,真不反对!早是早了点儿,可总比像你妈这样遭一辈子罪强!你说你妈我差啥?还不是当初没选好人!不过呀,话说回来,不管找啥人必须要靠得住才行。你才十五,嫩了去了!真碰上个老油条,被人耍了都不知道,可别……”
“妈你到底想说啥呀,当初想让我找大款的是你,现在在这瞎磨叽的也是你,到底啥意思?”阮红菱被王春枝搅烦了,斜眼看她。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我的意思是,你处对象行,不过得正正经经处,要是给当人家当……那叫啥,“二奶”吧,那妈可坚决不干!还有,处就处,别那啥……别搞出事来,明白没?”
“哼,我贼感动啊。行了妈,我的事儿你别管了。该干啥不该干啥我心里明白。不用你操心!对了,这钱给你,买两件好看衣服去。天天穿得跟老太太似的,我爸要是看得上你那倒也奇怪了!”
“你这钱……哪来的?”王春枝死死盯着女儿从包里掏出来的钱。
“反正不是偷的抢的,光明正大。你就说要不要吧?”
母亲的嘴嚅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拿了钱,揣进兜里。凑到阮红菱耳边小声说:“我帮你在你爸那儿保密。”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阮红菱像个泻了气的皮球,轻轻呻吟了一声,颓然倒在床上。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下床沿——在某一瞬间,她的心突然被一种强烈的悲伤笼罩住了。但她无能追究出那痛苦的缘由,只好任它转化成漫长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