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上旬。一个夏风习习的傍晚,晚饭后G省人民出版社副编审光先生突然接到远在C省科技出版社老弟宁先生打来的电话。电话中的宁先生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声音清晰而洪亮:“S省有人推荐一本肖星映画集和挂历的书稿,G省有没有出版社可以出版?”对于光先生来说这个电话来得非常及时。光先生清楚地记得新成立的G省摄影出版社原系《G省画报》社扩张而成,连年亏损,难以为续,企图扩大规模,增强引资能力,而扭亏增盈,急于找米下锅,自然最便捷的手段是出卖国家授于出版社的专有出版权。这是出版界的“巧妇”们最惯用的手段,用出版社的锅台煮书商们的米再由书商们把煮熟的饭端在他们的店堂去高价出售,至于书商们所煮熟的饭是烂的、夹生的或是变质的,出版社是不问的,出版社只顾收取出租锅台的费用,其中大小司务们个人还可从中捞取不菲的好处,这是经济学界“寻租理论”在出版界的活学活用,是权钱交易的某种形式,因为出版社的厨房和锅台均为别无分店式的专利品,是国家对出版资源的垄断。这种垄断在经济不够发达的中国,在经济建设时期需要人们同心同德在思想上高度一致地服从政治、经济目标的导引而走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因而容不得一点点的杂音干扰主旋律的弘扬,对出版的集权专控就显得十分必要。然而,在经济体制改革的大潮中紧随市场化、社会化步伐涌动的发行界已完成“多种经济成份,多种流通渠道,多种经销手段,减少中间环节”的历史性转变。在“三多一少”中获得零售权的大小书商的不满足于本小利微零售利润的获取,要想扩大再生产,攫取出版和总发行利润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手伸进国家的锅台去“捞食”。因而“买卖书号”的土壤就难于从根本上铲除,其腐肉复生,死灰复燃,就变成现实生活中的恶性循环而难于根绝,最终如果发生癌变,对于国家现有出版体制将产生毁灭性效应。原本在于限制杂音干扰主旋律目的的出版专控,却为滋生庸俗、无聊、低级以至准黄色出版物,提供了土壤,这是一个怪圈。看看那些所谓“二渠道”的书商,和甚嚣尘上的地摊读物,就不难看到这一怪圈对社会文明的危害。只不过这是小刀子割肉,蚕食桑叶似的渐进效应,一下子难以出现“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树倒猢狲散”似的可怕景观,其实大地上的林木不少已被虫儿们蛀空,林中的鸟儿也是吃里扒外,两头捞食了,猢狲们早已是人在树上,心在林外,首鼠两端,游走于庙堂与江湖之间与林外之人遥相呼应,呼风唤雨,大显神通了。他们看着外面精彩的世界,做着想入非非的金钱梦,他们享受着庙堂内的一系列优势和善待,在高大宏伟的建筑中躲避风雨,逍遥自在,名利双收,逃避打击,成了法外之人。又哪里想得到“忽喇喇似大厦倾”那一天呢?因为,大厦的梁木早已被他们与书虫们的内外啃噬,弄得千疮百孔了。下面请看G省人民出版社和C省的科技出版社陈氏光、宁两兄弟的精彩表演。陈氏兄弟也曾分任过出版社的编辑室主任和出版社社长。
当然,对于“买卖书号”这个丑陋的字眼,人们像是对待臭豆腐卤那样,闻起来臭,吃起来还是香的。因而公开场合,比如专案组去出版社取证,找人谈话,当事人不约而同志回避这个词汇,而是谨慎地选择“协作出书”这个看上去文雅一点的字眼,其实国家对协作出版的内容,对象,形式上均有严格的规定。犹如理达、肖星一类书界爬虫,影坛魅后,均不属合作出版对象,其映画集一类美人照也不属协作出书内容,按规定应认定为“买卖书号”行为。
光先生顺着老弟的话说:“可以帮你联系联系,估计问题不大。”宁先生于是说:“我在宁城的一个朋友最近飞G省亲自找你,你接待一下。”光先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他与C省宁老弟可谓难兄难弟,东西呼应,联手合作,做成多桩“买卖”书号的交易,他们清楚这是大把来钱的好机会。尽管光先生曾用此类手段捞钱,捞露了马脚,被当地检察院拘审过一个月,着实饱尝牢狱的滋味。后虽免于刑事起诉,他也因此而增加了丰富的人生阅历,这些阅历在后来对抗宁城专案组的审查是大起作用的。这一个月“修炼”,使他失去了青年编辑室主任的头衔,却大长了应付侦察人员讯问的本领,这些本领使他受用无穷。说白了也就是既把到手的利益完整地巧取进私囊,又保证自己不再迈进这可怕的门坎,去领略感受牢狱的滋味。这一手在陈氏兄弟是一脉相传的,也是其过人的聪明之处。
光先生,55岁,1964年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1987年调G省人民出版社,斯斯文文的外表,有魄力,有能力,一头星星点点斑白短发给人以老成持重的感觉。接到老弟电话,晚上耿耿难眠,在脑海中设计接待宁城来客的种种细节。第二天他就找到G省摄影出版社兵社长,把老弟来电意思又复述了一边。兵社长,身材魁梧,典型的东北大汉,一脸络腮胡,一副近视眼。原为省局印刷处处长,近调摄影社接任社长,很为出版社的前途苦恼。听了光先生的娓娓诉说,用宏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书是可以考虑出的,但肖星是名人,又极爱打官司,出她的画册一是要看书稿,二是要看肖星的委托书原件,复印件不行,否则她的官司打起来兄弟我奉陪不起。”当然,对于兵先生这些要求,对于远在宁城的理先生是绝然不成为问题的。双方通过中介人宁先生电话之交涉一来二去也就谈妥了条件。于是光先生张罗着接待宁城来的特使A先生。
A先生,不到40岁,大学毕业即分配到某杂志社。小伙子精明能干,人也长得精神。与宁、光先生属同行。当年宁先生也是有一段辉煌历史的,作为接班人和党的后备干部当了相当时间C省新闻出版局局长的助理,52岁的人,长得白白净净,浓眉大眼,身材适中,浑身上下透出灵气。宁君酷爱摄影,经常穿着鼓鼓囊囊的摄影服,背着摄影包,有时肩背上左右横挎好几部照相机,大小并用,双管齐下,随心所欲地摄取人物景观,自然风光,一副风流潇洒的味儿,自然是既得局长欢心又有点招蜂引蝶的。在当局长助理之前,宁君曾任C省科技出版社社长,谁知宁先生官运亨通之际,生活上也就不够检点,犯了一点男女作风上的事,尚未焐热的助理宝座也就离他远去了。他又被发配到科技社赋了闲,但正处级待遇还是保留了。由于是科社老领导,虽是员外之身新领导对其自也毕恭毕敬,于是才有了与远在东北的老哥光先生东西呼应联手与“二渠道”书商,弄出一些“买卖书号”的勾当从中捞取油水的事。时间一长,只有利益而无风险,自然胆子也越弄越大了。
但是,宁先生与A先生、理先生的合作要追溯到2个月前,也就是1995年2月。敏感如猎狗的理先生嗅到了市场上三维立体画好销的气息。于是,托一小哥儿们从境外弄来了几种美国环球托拉斯出版集团安德鲁和米切尔出版社出版的三维立体画《迪斯尼的魔眼》、《第二只魔眼》、《第三只魔眼——一个全新的立体艺术》、《1995年台历魔眼》的画册。然而,这“四只魔眼”的扉页上均标有:“未经权利人同意,任何部分均不得以任何手段进行使用和复制”的版权声明。但是,书刊界的梁上君子理先生本身就是鸡鸣狗盗之徒,他是不管这些版权不版权的。再说只有小学水平的理先生根本就不懂英文。理先生故伎重演,拿起剪刀和浆糊一气拼凑了四本《三维立体画世界》。只不过前次是女人裸体照片,这次却是儿童们的“魔眼”——三维立体画。然而,这类拙劣的盗版物品唯有披上合法的招牌才能走向市场,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出版社。他的猎物是A先生。
A先生此刻也正在为他主编的杂志发行问题犯愁,极想通过“二渠道”打开点销路。使竞争激烈的期刊发行数有所上升。于是理经理和A先生双方各有所求,情不自禁地坐到了一条板凳上,当然潜在的,端不上台面的因素是私下都想为自己弄点活络钱,这是一种交易,这种交易在做为商人的理达来讲本性使然,因而更加赤裸,坦然;作为文人的A先生良知使其避讳谈钱,而需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羞涩和掩饰,其中还有一位人物不得不提。A先生编辑部有一位亮先生与“二渠道”老板理经理早有往来,眉来眼去很是热络,亮先生在办公室对A先生讲:“理大爷搞了一本‘三维立体画’想搞一个书号,把书弄出来,已同多家出版社联系,均因版权问题告吹。”A先生随口接上话茬儿说:“据我所知,C省科技出版社还在‘买卖书号’,大概可以买得到。”亮先生立即说:“那么,请你帮忙联系一下,要快一点。”A先生说:“可以,但是要看一看稿子。”
第二天,衣冠楚楚的理经理专程登门,双方举行了友好的会谈。A先生准备出马为理经理奔走“书号”了。A先生提醒理经理说:“内容有没有问题?千万不能有黄色、黑色的东西。”不等理先生回答,亮先生抢着说:“不会有,不会有。”晚上A先生拨通了宁先生家的电话,询问书号费的价格,双方不约而同地回避着“买卖书号”这一字眼,而是选择了较为堂皇的“出版管理费”。宁先生眨巴着大眼睛,略作思索即回答说:“要分上、中、下三册出版,管理费需要1�8万元,并要样书60套。”于是A、亮、理三人再次碰头,经一番磋商。理先生对于宁先生的开价无异议。亮、理均派A出马C省。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空中旅行,A先生于下午十四时抵达C省省城E城。一番打听,他在机场坐班车找到了C省科协站下车,找到了宁先生家,宁先生如约在家恭候A先生到来。A奉上茶叶、丝绸等礼物,宁先生也不推辞一一笑纳。两人稍作寒喧,A先生即拿出了理先生胡乱拼凑和盗版的三维立体画稿。A先生问:“给你出版社多少钱?”宁先生答:“你给1�7万元吧;我给你1�8万元的收据,书上挂你一个特约编辑。”于是A先生将一叠准备好的现款,如数交到了宁先生手中。当然宁先生是不让A先生去插手套取书号一事的,独来独往的来来去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单兵操作,无疑是从中渔利而又无旁证的鼠窃行为。他对A先生说:“你也累了,休息休息,一切包在老哥身上,你放心。”说完张开棱角分明的厚嘴唇笑了,笑得极为诚恳。
A先生放心地回到招待所呼呼大睡了几个小时。晚上6时,他们又见面了。眉眼堆笑的宁先生说:“书号已办好了。”说完便把一切出版、印刷、发行的合法手续,包括书号、条形码、发印单、出省印刷证明,1�8万元的收据统统交给了A先生,并慷慨地请A先生嘬了一顿。
第二天,A先生宴请宁先生一家。酒足饭饱之后,宁先生回赠A先生C省名酒五粮液,全兴大曲各一瓶,双方尽欢而散。
一年后,理达案发。专案组调查该书出版手续办理过程中宁先生所扮演的角色。其独往独来,神出鬼没的欺世盗名伎俩才真相大白。
宁先生巧妙地编造了E城一集体性质的成华区科技书店名义,伪造了所谓关于自费出版、补贴出版三维立体画册的合同。并私自刻制了书店公章,捏造出了一个“邹寒元”的人,自己和伪造的人名签字使合同生效,其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请看宁先生是如何书写三审意见的:
三维立体画是计算机绘画的新进展,对计算机智能化及人类视觉功能的研究有积极推动作用。它不仅为人类提供了新的视觉享受,还由于它新颖、奇妙、能够吸引广大青少年追求和探索计算机及人类视觉奥秘。书稿已达出版要求,请予审定。本书12印张,以4个分册形式同时出版,每分册3个印张,4个分册定价相同,共用一个书号。
4个分册一个书号本身是违反新闻出版署图书出版不得“一号多用”的管理规定。更奇妙的还有C省科技出版社上报C省新闻出版局的《1995年追加选题的出书计划》(一)中竟然把书名篡改成《立体图电脑绘制》,企图蒙混过关。在内容简介中继续胡编乱造:
本书是根据电脑立体图原理进行介绍,并附上立体视图的三维空间的概念、意义等,从科学角度来反映三维空间和平面的关系,具有较高的视觉感受……
一本彻头彻尾的盗版制品在宁先生的乔装打扮下,成了电脑制作的三维立体图,竟然顺利地报批了选题。其实在申报选题的同时理经理已获得了一切合法的有效出版手续,印刷机正在快速运转。一切报审的合法手续都是掩人耳目的欺世之谈。而这一切弄虚作假的程度竟然全部冠冕堂皇地盖有象征国家专有出版权的各级部门的鲜红印章,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这一系列的公函、印章欺骗了C省新闻出版局,4册一套《三维立体画册》正式作为选题列入C省科技出版社出书计划,得到批准。
令人遗憾的是,当专案组千里迢迢赶赴G省向光先生调查取证时。光先生也通过电话向千里之遥的宁老弟通风报信。宁先生对于上述卑劣伎俩情知难于自圆其说,待专案组从G省春城市飞抵C省蓉城市时,宁先生谎称出差而逃之夭夭。当地有关部门恰到好处又不失分寸地撑起了保护伞,遂使这一书界大蠹逃避了法律的惩治而且还易社为官,继续招摇,这是后话。经查明,宁先生交出版社1万元,自己入腰包7千元,而出版社竟然还出具了1万8千元的收款收据,为贪官作掩护,为大蠹作盾牌,诚为某些部门官官相护的手段,官场焉得不腐败?
几个月后,经宁先生以C省科技出版社乔装打扮的《三维立体画世界》(1-5册)以一个书号,在未办理入省准印的情况下印制123180册行销于世。下面请看C省科技出版社社长是如何解释宁先生所作所为的:
?:陈×宁是不是你社的人?
:现在不是。
?:何时是你社的人?
陈×宁原来是我社的人,是今年8、9月份调走的到少儿出版社任常务副社长,主持工作,法人代表。
?:他原来在你社干什么?
:在我社无行政职务,是副编审,享受正处待遇,他受过党内警告处分。
陈×宁90年任科技出版社社长,党委书记,91年任省新闻出版局局长助理,仍兼科技出版社社长、书记。92年全免了,就是工资未转,人调出版局,正处待遇未变,所以他照样能组稿。
〖HT5”SS〗在专案组侦察理案的过程中,我们见到神态沮丧的A先生。A先生诚恳地检讨了参与理案非法出版活动的借误,并主动交出所得好处费,一再请求组织从宽发落,不追究刑事责任。而回避专案组外调的C省副编审宁先生吞没的钱款分文未交。而且依然风风光光地做人,笔者有幸见到魁武潇洒的宁先生是在一年以后的48届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上,这是后话,我将专章描述。下面我们将紧顺着A先生的回忆去追溯他出使G省与光先生会晤的情节。
A先生再次充当理先生的使者由宁城机场起飞奔赴G省为肖星女士的映画集奔走书号。理先生在A先生面前不无得意地展示肖女士与全家的合影照片,并取出一叠肖女士的芳容玉照,加上晚报上所发的消息来佐证他作为肖女士全权代表的权威性。而这样的所谓权威却屡屡被人轻看,这是因为肖女士的人品、艺德与其煌煌大名并不相匹配,可谓天上的明星,在人间只不过是一块落在茅坑里的肮脏小石子,拣起这块石子再去包装打扮,不少出版社是不屑一顾的。在一次一次吃了闭门羹后。理先生又想起了通过A先生为中介与宁先生愉快的合作。这次宁先生不想独吞到口的肥肉,他想到了他远在G省出版界的老哥光先生。光和宁在“买卖书号”上有过多次获利捞钱的有效合作。诸如那本中国人民解放军系列的《中国十大红色特工》就是由宁先生介绍给光先生,由C省的书商炮制打着G省人民出版社的名义炮制发行的。这类剪刀加浆糊的所谓作品。在被有关省新闻出版局调查时,G省人民出版社一些人几乎异口同声证明是光宁二先生再合作的产物。而为了掩盖这类劣迹,在管理部门追查时,G省人民出版社统统出具正式公函,说是“盗用本社名义的非法出版物,希望协助查处”云云。这类盖着出版社鲜红大印的玩意儿无非是为虎作伥的挡箭牌,是某些出版社在“买卖书号”事泄之后欺瞒世人,躲避查处的惯用伎俩。先保住有庙的和尚,使庙堂的牌坊不至于倒坍,而那些云游四海,神出鬼没的游方僧人,你管理部门爱查就查,不查拉倒,想必你也无精力和财力去用拳头打跳蚤干这得不偿失之事的。这就是中国出版界见不得人之处了。
对于《肖星映画集》宁先生先联系的C省美术出版社狮子大开口索价8万元书号费,此外为了隐瞒“卖书号”的事实需先汇20万元所谓“印刷费”入帐以掩人耳目。这8万元书号费无疑是由宁先生加水分炮制的数目。理先生闻讯后,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小子这么黑,一个书号要8万,也太贵了。书号必须5万以下,印刷费不能支付,老子根本也不要他们印刷。”6月中旬,宁先生致电A先生,兴奋地告诉A:“G省摄影出版社可以出映画集和肖星挂历,印刷费可以不支或少支,出书后各发样书200套,价格二种4�7万元。”价位已达到理先生预计的要求。理先生遂委派A先生出使G省。
一个周三的下午,A先生启程赶赴G省春城市。在这之前,理经理像是召唤部属那样,在宁城军人俱乐部小酒巴约见A。他们一面喝着咖啡,一面密议此去春城的事项。理先生从精致的小牛皮包中掏出厚厚一叠人民币计5�5万元交A。并将肖星一干委托书,照片样片及由宁城市从北京转道G省的飞机票交A。
是晚9时,A安抵春城市。春城市是一新兴的工业城市,宽阔的街道,布局严谨、规范,夹道的白扬在夜色中摇曳,城市由多个广场连接,广场由成片的绿地和森林组合而成,风景极为优美典雅,虽是盛夏季节却凉风习习毫无暑意,使安抵春城的A感到一阵舒心凉爽,这就是春城的夏夜。光先生借了一辆旧工具车到机场迎接A先生的到来。此刻,A先生仔细打量光先生,不禁在脑海比较光、宁二先生伯仲二兄弟。相貌有点相似,只是哥哥相貌显得有点苍老,头发也已花白,而弟弟虽然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却显少壮得多。他们两双手紧紧相握,像老朋友那样寒喧、问候。《肖星映画集》“买卖书号”的交易在夜色中拉开了序幕。�工具车拉着A、光两位出版界能人,沿着机场公路疾驶入市区,径开A先生的下塌之处。光先生已在饭店为A先生包租了一间客房。在客房昏暗的灯光下,A先生说:“理经理与本人关系不错,他所经营的大理文化公司是一家有实力的公司。此次购肖星映画集版权就花了一百二十多万。因之,合作前景是良好的。我与你家老弟都是同行,铁哥们,前次《三维立体画》的合作非常愉快,这次又来烦老兄出面联系书号,非常感谢。”说完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A先生又将随身带来的肖星映画集的委托书、照片样片等物一一展示,顺便还递上一条在宁城机场购的红塔山香烟。A还迫不急待地问埋头看材料的光:“管理费多少钱?”光头也不抬地一口报价说:“4�7万元,你现在就把钱给我,我明天就去办。”光显得有点迫不急待。A先生随即就把4�7万元现金捧给了光。光掩饰住心中的狂喜,甚至来不及细细清点就贪婪地把钱一起塞进了他随身带来的大皮口袋。A对光说:“你能否写一个收条或打一张出版社的发票给我,我回去好交帐。”精于此道,且颇具反侦察经验的光则断然地说:“这没有必要,一来大理公司要发票无意义;二来即使给你发票,票面金额也不符,他们社长、总编总要留一点;三来其它来办书号的人也不要发票。三点理由摆得条理分明无懈可击。因为,这本身就是黑道交易,一切明里的规范、制度、章程在光看来是无意义的。光的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A也就不好再坚持他的意见了。于是悻悻地问道:“明天怎么安排?”光说:“这样,明天你自己在春城市玩玩,我来找人办事。”A心领神会,哥俩办事作风一脉相承,于是热情地说:“办事要请客的话,我来。”光说:“明天晚上,我想请一下有关人员,你就不一定参加了。”话说到这个份上,A也只好说:“这也好,一切拜托老兄,我再给你1000元请客。”光说:“可以。”于是,光抬腕看一看表说:“已快十一点了,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明天我去摄影社办事,就不陪你了。”说完匆匆告辞。一场罪恶的交易就在黑暗中匆匆忙忙地完成了。
次日,A先生一人索然无味地参观了春城电影制片厂,伪满帝殿,浏览了市容。晚上与光先生碰头时,光带来了一切A所需的东西。光一再表示:“老弟,这次为买书号,我可是下了功夫的,好处一点未得,全凭你我交情,这两个选题通过极为困难,是我带着摄影社社长去找了新闻出版局的领导,最后才定下来。”他还拿出了该局图书处处长在看了肖星玉照样片后写下的说明展示给A看:
“G摄影出版社欲出版《肖星映画集》和肖星挂历,我看选题不错。只是肖的几幅半裸照片似嫌太露,但似乎问题不大。”
“我是拿了处长的签字把正在开会的分管选题的羊局长拖出来,局长点头之后才办了书号”说完亲昵地拍了拍A的肩膀。A心领神会地说:“兄弟我心中有数,有情后补,有情后补。”
半年后,专案组由宁城市公安、检察、新闻出版部门一行5人组成的联合专案组赴G省春城市。经严格地调查取证,查明光仅交给出版社2�3万元所谓“书号费”。另外2�8万元尽入私囊。而极具反讯问经验的光,在调查一开始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凭专案组同志如何追问,就是一口咬定:“A先生只给了2万元,2万元已尽数交给了出版社,他另给我一千元叫我感谢出版社的领导,请他们吃饭,我未请,愿意交给专案组。”光心中非常清楚,他与A的金钱交往只有两人知道,只有A的交待就是孤证。经过三个回合的较量,面对专案组同志的严厉目光的审视,光先生只是低着那颗白发点点的脑壳,不说话。短兵相接,对峙到深夜两点,光先生哈欠连天,只是不作声。他深深地知道只要熬过今夜,他就得到了解脱,专案组不可能长期在春城坚守下去。他咬牙挺住心中思忖着:老子死活不开口,凭你神仙也难下手。当然,光将专案组来G省的情况立即通报了远在C省的老弟宁先生。
这次出使春城,A先生又得好处费若干元。宁先生远在C省致电A:“我曾答应G省方面,书号办成之后,要意思意思的,你能否与大理公司商量商量。”A心中有数,宁先生是来索要好处费。于是从自己所得好处中汇出500元,寄给了宁先生。此后,理先生持着G省摄影出版社开出的委托出版、印刷手续。在未办理进入宁城印刷手续的情况下,在宁城金达电脑彩印技术公司制成《肖星映画集》软片。在宁城江浦嘉伟彩印有限公司制版印制5000册,因嫌质量不甚如意,又通过老关系刘二在常州太平洋印刷有限公司印制2万册。总码洋为94万余元。总共在北京、南京销售8000余册,其余尽数被查封。理达案结,为了挽回损失,在被肖星提去的三十万元钱无法追回的情况下,这本满载肖星玉照的画集,只得廉价拍买,以充办案经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