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他了?他承认了吗?”婷婷说。
“那真是很丢人的经历。”夏芳然甜甜地笑着,“想起来都不好意思。我问他到底认不认识孟蓝,我问他那个红手链是怎么来的,我问他那个时候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我扑上去打他,咬他,抓他的脸,揪他的头发,他一动不动,随便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什么都不用再问了。”
“这是不是你去年冬天吃安眠药自杀的直接原因?”徐至不动声色地说。
“是。”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点头,“原来我还以为,不管怎么说,他对我还有一点真心。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来道歉的。老实说跟这个原因比起来,我宁愿他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为了钱和他的前程才跟我在一起。那样我也许还能好受一点。至少,至少不会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一个白痴。你们不会明白,那个时候我真想杀了他。我说我想,可是实际上我没那么干,我不过是杀了我自己而已――但是还没成功,我醒来的时候,他跟我说: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要是你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也没有关系,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你一起去。夏芳然,你明白吗?你甩不掉我。――他真的这么说,我早就跟你们讲过了吧,他是这么说的。”
35
小睦把一个大大的旅行袋放在陆羽平脚边。冬日的清晨天空还是一种烟灰色。没有咖啡香的“何日君再来”就像乱世一样萧条。
“芳姐说,你的衣服都在里面了。还有几张CD,一本书,剃须刀和你的手机的充电器。你――不看看还少什么?”
“不看。”他闷闷地说,“是不是我得把钥匙还她?”
“不用。”小睦嗫嚅着说,“锁已经换过了。还有……电话号码也换了,她,不准我告诉你她们家现在的电话。”
“噢。真够彻底的。”陆羽平笑了,“我这就算是被扫地出门了,对吧?”
“陆羽平你不要怪她。”小睦忧伤地看着他,他简直没法相信这就是那个欢天喜地的小睦。
他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小睦的脸,“她现在好不好?”
“还行。”小睦笑笑,“就是上个礼拜病了几天,不过现在好了。”
“什么叫‘上个礼拜病了几天’?一个礼拜总共不过七天。”他心里一阵烦躁。对着小睦吼了一句。
“陆羽平。其实对你来说,这样也好。”小睦认真地看着他,“其实你已经为她做过很多了。现在正好可以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你是安慰我,还是真的这么想?”
“都有。”小睦不好意思地坦白。
其实小睦说得没错。都结束了。像场不可思议的梦一样结束了。尽管结束得蛮惨烈的――他的脖子上到现在都还留着她抓的血道子。然后她把他关在门外,任他死命地敲门把全楼的邻居都敲出来了也不理他,也不肯接电话――但是,这就是结尾了。他知道这对她来说是种毁灭般的伤害――不过,还好他算是眼不见心不烦。用小睦的话说,他终于可以回去过他自己原来的生活。上课,赶毕业论文,然后像所有人那样在考研和找工作之间踌躇一番,常常见见赵小雪,然后像所有大学恋人一样准备好了在毕业那天和大家一起失恋。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现在他比谁都有资格热爱这样平庸的生活。他受够了曾经听起来惊心动魄过起来满目疮痍的日子。小睦去开门了,店里渐渐地开始有客人来,咖啡香开始氤氲,赵小雪换上制服以后冲着他走过来,趁人不备在他脖子上轻轻拧了一下。美式咖啡温暖了他的喉咙,他的内脏。他投入地吞咽着,为庆祝劫后余生。
那天晚上,他和赵小雪去看电影。那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约会。凌晨他们一路走回到他的小屋,然后他们热烈地缠绵地做爱。非常好,这个开端,预示着平静平淡平安的幸福终将到来,感恩吧,你要学会卑微地活。
但是他没有告诉赵小雪他已经和夏芳然分手了。当她沉沉睡去的时候他清醒得冷酷,就像是黑暗的海底那些没有声音的珊瑚礁。他拥住这个女人,这张通往和别人一样的生活的通行证。他想:就让我这样下去吧,再多卑鄙这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半梦半醒之间,他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夜里。那天夏芳然感冒了,有些低烧。出事后她的身体特别的弱,所以小小的头疼脑热都让他紧张。他睡不着,隔一会就摸摸她的额头。在睡意终于渐渐袭来的时候她突然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吓醒了他,厌烦就跟着惊吓一起毋庸置疑地到来,他脱口而出“妈的你找死啊”。她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紧紧地搂住了她,他吻她,他说笨蛋我跟你逗着玩的。现在他像那个晚上一样咬紧了牙,煎熬排山倒海地侵袭而来。殿下,请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