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第二部分(5)-芙蓉如面柳如眉

“罗凯。”小洛怯怯地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其实这是小洛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真是有点不习惯。于是小洛又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罗凯。”

“听见了。”他转过头,脸居然红了,“又不是聋子。”

小洛细细地凝视这个男孩子。他清晰地轮廓,他俊秀的脸庞,他黑黑的眼睛。他跟她之间有了一层更深的联系。因为他,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因为他,她第一次恨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有非常狠非常不要命的瞬间。真喜欢他脸红了时候的样子啊。还有他这样粗声粗气地对她说:“听见了,又不是聋子。”那种不耐烦听上去――小洛的脸红了,就像是平时爸爸对妈妈那么说话一样,好亲近的。丁小洛你不要脸,她在心里说。

“我发现――”罗凯好奇地端详着她,“你老是这样,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发呆,无缘无故就停电了。真了不起。”

他们一起笑了。是种很默契的笑。罗凯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丑丑的小洛笑起来居然――那是什么呢?似乎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她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大人。那笑容里有种温柔或者说――慈悲的东西。可以用这个词吗?罗凯拿不准,这种词好像不是用来形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的。但是,有更合适的词吗?

爱情就这样到来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把这叫做爱情吧。其实那更是一种同盟。两个孤独的孩子之间的心照不宣的同盟。他们两个其实都是慷慨的孩子。不会――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学会心疼交付给什么人的感情。小手一挥就把重若千钧的珍惜挥出去了,颇有些“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架势。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份慷慨的相亲相爱帮助他们抵御了很多外人的轻视,耻笑,还有诬蔑。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人就变成了“我们”――好一个气势如虹的我们。听上去是个很有力量的词汇呢,就像多年前令小洛心醉神迷的如潮水般的掌声。

黄昏到来的时候小洛嗅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息。那天刚好是周末。大家都心急如焚地赶着回家。打过放学铃的楼里充满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欢呼雀跃声。小洛凭直觉感到还会有事发生。但是她不怕。小洛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教学楼里有两道楼梯。通向正门的楼梯是宽阔的,铺着红色的花岗岩。大家经过这道楼梯时头顶的墙上悬着的全是牛顿,爱因斯坦,鲁迅们的画像。这道楼梯有种坦荡的正气。每到电视台来录像时,都会拍从这道楼梯上走下来的穿着统一校服的孩子们。可是通向后门的楼梯就截然不同了。很小,很狭长,铺着藏青色的大理石,小楼梯就顿时有了股曲径通幽的味道。小楼梯是孩子们的隐私出没的地方:比如恋人们在这儿约会,比如有纠纷的人在这儿单挑或者和谈,等等。

丁小洛和罗凯就是在这道小楼梯上碰到许缤纷她们的。许缤纷和几个平日里跟她要好愿意替她出头的女生。她们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罗凯和丁小洛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她们几个女孩子像是排练好的那样,从四个方向把他们俩包围起来,默不作声地对峙中稚嫩的凶恶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许缤纷正好站在他们的正对面。她迎上来的时候小洛不由自主地跟罗凯更靠近了些,这让许缤纷很不爽。但是她控制了自己,依旧没有表情。

“许缤纷。”罗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让我们过去吧。”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许缤纷微笑。其他几个女孩子也跟着轻笑着。

“是罗凯和我。”寂静中小洛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

“这儿没你说话的分儿,”许缤纷看了一眼小洛,“懂了吗?麦兜?”这下女孩子们都恶意十足地哄笑了起来

“许缤纷。”罗凯说,“今天中午算我不对。我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给你难堪,我跟你道歉,你让我们过去吧。”

小洛就在这个时候激烈地开口道:“才不是罗凯的不对呢。你不应该随便偷看别人的日记,然后你还――”

“你他妈吵死了!”许缤纷的喊叫声撕裂了周围的空气,然后转过头,把脸冲着罗凯,她转身的动作就像一支船桨那样划动着周围被夕阳笼罩着的暖洋洋的金色的空气。“罗凯。”她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妈的你值得吗?就为了这么一个丑八怪你值得这么低声下气的吗?”

罗凯拉着小洛,一言不发地往下走。这几个女孩子于是同时围得更紧了些。现在罗凯和许缤纷离得这样近。许缤纷看见罗凯的眼睛里那个自己的倒影。多少次,她梦想过多少次,有一天她可以跟罗凯离得这么近,现在这一天来了,不过没想到是这么到来的。许缤纷对自己微笑一下,笑得又稚嫩,又惨然。这个又稚嫩又惨然的微笑点燃了许缤纷的脸和眼睛。罗凯有些惊讶,他从来没发现这个平时又聒噪又轻浮的女孩子原来可以这么美丽和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