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像明镜一般清透,照见了前世今生,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那是大悲大喜之后,了无尘世牵挂的最剔透的一种心情。她记起来了,两年前,从悬崖跌落,自己便是到了这里。两年后,是宿命再次将她送了来。她知道,那个夜夜在耳边纠缠反复的人一定就在这里守候着,要与自己相寻相觅。那么,他究竟是谁?她的心隐隐知道答案,却是那样不真切。她像两年前那样,向前走去。那面石壁出现在眼前,泛着淡淡的幽光,石壁里不再是自己的影像,而是盘膝端坐着一个男子,白色的衣衫、微长的黑发。她的心那样疼痛,一步步向自己的宿命靠拢。
“此生何生?此劫何劫?你来了,此生此世里,你将做出怎样的抉择?”石壁中的人抬起头来,用那样清越的嗓音温柔地说道,“生生世世,你已将我遗忘,而你深情的眼眸依旧是我心中惟一的惦念。”
是的,就是这个声音了,就是他,日日夜夜在自己耳边辗转徘徊,诉说着经年累月的思念和忧伤。她再一次看见了他。飘零过千万年的混沌,他呈现在她眼前的,依旧是最原始的身影,好让她能在世俗变迁的风尘中不至于错认。她又看见了他轻蹙的修眉,他空灵的眸子,他历经风尘却依旧年轻细致的脸庞。她的心突然拥挤忙碌起来,千万年来在失散流离中痛苦等待的记忆纷至沓来。她知晓,他便是她在这滚滚红尘中,无休止的痛苦的轮回里,永远无法抹去的骨骼最深处的宿命。她那样忧伤地跌跪在石壁前,伸出手指,想去抚摸他那样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指尖所及,却是一片冰凉与坚硬,眼泪汹涌而出。“我的心告诉我,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我无法将你记起?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囚禁于这不化的石壁之中;要如何才能破除这不幸的魔咒,才能将你解救?”她哀哀地哭问道。
“等待是一种折磨,不死更是种诅咒。但你来了,一切都好了。”他轻轻地说着,像是呓语。
“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千万年的轮回,千百次痛苦的记忆和忘却,你不记得我,那是常情。是我自己甘愿被囚,我在等待那道可以破除不幸的咒语。那,便是你的爱情。”他那样淡然地说道。千万年漫长遥远的等待,千万年疼入骨髓的寂寞,不淡然,你叫他如何一苇渡航?
“你是谁?她的爱情与你有何干系?”
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纤婵回头望去,却是龙昳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素月。她听见石壁里的人幽幽地说道:“我将他给你带来了。我知道你生生世世的苦楚和寂寞。爱上他,不怪你!”
她的心一痛,想说什么,却被龙昳粗暴地一把拽起:“我们离开这里!”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虽不明就里,但他知道,石壁中的人定然与她有着不可割舍的渊源;却又固执地以为,只要带着她远走高飞,便能重新收复她的心。
“你受伤了?”她看见了他仍在渗血的伤口,心疼地问道。
他笑了,那样孩子气地笑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依旧是她心中最深切的爱恋。“我以为,你会不要我了。你的心依旧是我的,是吗?”他轻轻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等她说话,石壁中的人淡淡地向龙昳问道。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任谁都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否则……”他的眼睛里闪射出怨毒的火花,“我会杀了你,再带她走!”
“杀了我,她便能忘情了么?”他见他被问得怔住了,又缓缓地说道,“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我以为你的心终于可以不再剑拔弩张,终于可以变得温润如玉。可你依旧是这般模样,我怎能放心将她托付与你?”
龙昳的脸顿时变得惨白,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握住纤婵的手,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她的心是我的!”言辞间却是那样的不自信。石壁中的男子竟会如此轻易便击溃了他从未曾输掉过的信心。
“虽然不明就里,但你已经记起我了,记起了我们生生世世不渝不悔的约定。让你的心告诉我,你的爱究竟属于谁。”石壁中的男子淡淡的眼神里漾起期待的光芒,轻轻地望向纤婵。
“你应当告诉我,何谓生生世世;你应当让我知晓,在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她悲伤地流着泪,“就算我能刻骨铭心地感知你的存在,可这一切毕竟只是似是而非的。而龙昳在我生命中的每时每刻却都是真切而实在的。”她不敢妄言“爱”与“不爱”,知道这一定是天崩地裂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