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都会上山?”
“快一个月了吧,天晴、落雨,一天都没落下过。”绿衣叹息道,“公主成天的不说一句话,也不哭不闹,就那样淡淡然的,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儿似得。眉伊、眉雅担心死了。逼得急了,公主就说,‘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别瞎操心!’可她那样,叫人怎么放心得了!”
素月闷闷得,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早知如此,我倒是真该把青龙皞的命给她留下。”说完,她起身向纤婵的寝宫走去。
轻纱帐幔在暮春的暖风中舞蹈,素弦声动,心香氤氲出一片梦境般迷离的世界。她静静地坐在阳光里,投入地撩拨着前尘往事。她是那样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没有涟漪的湖水,只是单纯得冰冷透彻着。
“还在生姐姐的气吗?”素月在她身边坐下,含着笑,眉眼温柔地问道。
她微微抬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眼睛,指间的节奏却是丝毫不乱。她那样漠然地答道:“谈不上。”
“那么,陪姐姐说会儿话!”素月伸手按住琴弦,悠扬的琴声噶然而止。
她静静地看向她,是清冷淡泊的目光:“说什么呢?”
“婵儿,姐姐知你是个重情之人。但姐姐还是要劝你,对任何一段情事都不可太过恋栈。时间会冲淡一切,姐姐会为你挑选一个智勇双全,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做你的如意郎君。”
“姐姐说笑了。在婵儿的心里,早已嫁过了人。此生此世,我都是龙昳的女人。”
“可是,你难道看不到吗,苍灵山上的樗棉花已经在凋谢了,龙昳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何苦……”
“姐姐,已经发生过的一切,是无法回头,不能重来的。我愿意认命!至于龙昳,他是不会对我失约的,我会一直等下去!往后的日子,你遂了我的心愿,让我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吧!”
素月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叹道:“随你吧!”说罢,她带着那样失望和迷茫的情绪郁郁地离去。
暮春的薄风吹拂着一行清瘦的绿柳,夕阳已落,天边的晚霞红艳似火,宛如新娘翻飞的裙袂。是谁,骑着疲惫的瘦马,拖着虚弱的身影缓缓走来?苍灵山就在眼前。山上已然是落英缤纷,却仍有阵阵馥郁的香气袭来。微醺的风中,谁的笑魇如花,那样温软而热烈地扑面而来?他的心狂跳起来,那灵魂深处燃烧的渴望与思念竟是一刻也不曾稍停。世界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变得暗淡和恍惚起来,他的眼前逐渐变成了一片深浓的黑暗。他焦躁地想伸出手,拨开的层层迷雾,却是无力。一阵灼热的剧痛在身体里升腾起来,他在一片迷蒙中颓然跌落马下。那双纯净清透的眼睛流星般划过他堕入黑暗的灵魂。他的心淌满了泪水……
“你说什么!”素月震惊地从王椅上站了起来,严厉的眼神逼视着海晋。
“我们找到了龙昳!他竟然来到了苍灵山!他还没有死,但和死人没有太多区别。”
“带我去!”她说着,径直向殿外匆匆走去。
龙昳毫无防卫地躺在地上,整个人都已经憔悴消瘦得脱了形,早已是知觉全无。一个和他一般憔悴消瘦的女子正焦灼地守护在他身边。
“怎么样?”素月急切地向医官问道。
“属下回天乏术!”医官捻了捻胡须,谨慎地答道,“此人曾受过极重的箭伤。伤势未愈,却又长途跋涉,餐风露宿,积劳成疾。如今,旧伤加新病,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只要你救他一命,江蓠愿为你做任何事!”那女子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泪水滑过肮脏的面孔。
素月皱起了眉头,脑海里闪过纤婵那样忧伤和哀痛的眼睛。“海晋,你告诉我,他为何要来苍灵山?”她喃喃地问道。
“把他送到公主那里吧,让他们见最后一面。”海晋答非所问,“一个正在死去的人,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
素月深深地看了看海晋,默然地走进了夜风之中。
灯烛摇曳,遥远的天空里隐隐响起了滚滚的雷声。她已经沐浴更衣,正在对镜梳理着柔长的黑发。镜子里的人,依旧年轻美丽,却是失了魂魄的空城。“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是了无生意的空落,“你说你会来,我一直在等。等苍灵山上樗棉花落尽的时候,我自会去寻你。”
屋外脚步零乱,有侍卫在窗下朗声道:“公主可还未安寝?王上令属下送了样东西过来,属下不敢惊扰公主,东西放下,这就告辞!”说罢,一队人又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