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昊天的军队驻扎在天娑城外也有月余,几次攻城都无功而返。昊天日日催促属下之人苦思破城之计,自己却在军帐中夜夜笙歌。素月颇为心急。她心知,巫族的军队虽有彤城运来的大量粮草辎重,但奈何北地气候深寒,士兵们难以适应;更何况,长时间征战在外,思乡心切,不免影响士气。除非能立时攻克龙昳坚守的城池,或者坚持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天娑城内粮草殆尽,巫族的后援赶到,这样胜算便会更大。但她更清楚,龙昳是绝不会等到春暖花开之时束手就擒的。在接下来的半年内,他会竭尽所能,将自己击败。自己的身边真的没有龙昳的对手吗?每念及此,她便会感到彻骨的寒荒。
军帐内,素弦声动,竟是少有的淡定从容。经历了世事如许,素月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满腹仇恨、委屈不知如何派遣的少女了。她不再渴望感情的奢侈品,权力已经成为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他们就在她的血液里奔涌,就在她的灵魂中萦绕;他们是她今生今世最宿命的一种呼吸。
突然心惊地收住弦音。凭着敏锐的直觉,素月嗅到了迫近的危险。却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两名蒙面的黑衣人掀帘而入,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丫头,你可就是传说中的转世月姬?”那名身型高大壮实的男子沉声问道。
“贤弟,休要多问。这军帐之中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了。咱们这就劈了她,将她的头带回天娑城,这场鸟仗也就结了!”那五短身材的矮壮汉子大声嚷道。
素月此时心思急转,却是想不出任何计策可以让自己逃脱眼前的困局。心道,自己既是月姬转世,怎会如此轻易便命丧刺客手中,一阵怨怒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于是冷冷地说道:“你们就不怕神灵的诅咒吗?”
“看来你果真是转世月姬了?”高个男子森然道,“能解救天下于刀兵之中,我们兄弟俩甘愿承受任何诅咒!”说罢,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住手!”一阵娇喝乍然响起,一名白衣女子已翩然进得帐中,只听她威严地说道,“你们也太放肆了!竟敢在本公主的帐中舞枪弄剑!”
“你才是月姬?”高个男子不由怔住了,显然是不愿滥杀无辜,急忙收起就要劈下的大刀,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两名女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来一对咱们杀一双!贤弟,莫要手软!”矮个男子说着,抄起手中的大刀便向刚进得帐篷的女子砍去。
“你们有本事就来杀了本公主!”那女子说着,身形一闪便跑出了军帐。矮个男子急忙追了出去,帐外顿时响起了士卒的呼唤声,嘈杂的脚步声和刀剑互斫之声。那高个男子犹豫不决地看着仍旧端坐在琴案前的女子,不知是否该立时取其性命。
“壮士手中的宝刀定然辗转过千军万马、千难万险,今日,便是连一个只会抚琴弄月的柔弱女子也不放过吗?”她惊惧的眼睛哀哀地望向他。
“你果真不是月姬?”他已准备缴械。
“我若是月姬,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要你们得了手?”她流下了眼泪,是恐惧和惊慌的泪水。
“姑娘休要害怕!你若不是月姬,我是决计不会伤害于你的!”那男子豪言一出,转身奔了出去,投入到帐外的喊杀之中。
素月长长地吁了口气,无力地伏到了琴案上。她用女性娇弱的天性救了自己一命。那么,绿衣呢?刚才冒充自己的女子正是忠心耿耿的绿衣。想到这里,她急欲起身,却见海晋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你可还好?”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他们可有伤害于你?”
她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问道:“绿衣呢?她可还好?”
“她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皮肉之伤。”
“刺客呢?”
“已被生擒。”
“他们是何人?可是龙昳派来的?”
“须得要审过之后才能知晓。”他依旧关切地凝视着她,“刚才可是受惊了?都怪我疏于防范!我向你保证,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你何须自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除了你,还会有谁真心守护于我?”她轻灵的眼睛望向他,却穿过他,落在了帐上悬着的玄铁剑上。她的心开始细细地描画起另一个男子忧伤而英挺的面容。在这个纷扰的尘世之上,她只信任他的诺言;只有在他的守护之下,她才有安全之感。而他,已然不在人世!她有些惘然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