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软的,过往人事总能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迹,更何况是倾心相许的;
人心是软的,到底能承受多少人世的沧桑,多少沉重的叹息,多少无奈的离愁别绪;
人心是软的,被眼泪浸泡了太久之后,是会膨胀还是皱缩?
距离自己思念的人已是越来越远,忧伤亦是愈加缠绵,反复纠缠着柔软的心肠。晚云渐收,一缕薄阳穿透了厚厚的云层,洒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上。断雁叫西风,苏兰有些忧伤地望着天边那只离群的孤雁,望着远处峰峦如聚。积雨的层云又慢慢堆积起来,像是心间挥不去的阴霾。无垠的秋原雨意空疏,点破离魂千般愁绪,洗出秋山万种风情。
“在想什么呢?”皞收住缰绳,回头望向她。
她摇了摇头,忧伤地说道:“我竟如此轻易便将他舍弃了!”
“怎么是舍弃?你们只是暂时别离而已。”他温言劝慰道。
“你不明白!”她苦苦一笑,“我必须回到苍灵山,就算明知他这一路千难万险,明知这一别也许就是……”她停住了,不敢将自己的话说完。泪水落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拭去,她喃喃地说道:“只有我的心知晓,我是无从选择,必须回到苍灵山。”
“何谓必须?”皞小心翼翼地说出心中的疑问。
“只知道必须,却不知为何。”她惘然地叹道,冥冥之中,竟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引着自己的命运。
皞正待要说什么,掬月却骑马兴致勃勃地跑了回来,在马背上高声喊道:“前面有一户人家,我们有地方过夜了!”
有了掬月,话题便轻松明快起来。说笑间,三人已来到了茅舍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子,奉上了热茶。
“老人家,你的家人呢?你该不会是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外吧?”掬月呷了口茶,好奇地问道。
“我和儿子住在一起,他到前边的村子里替人看病去了。”
“你的儿子是个郎中?”皞颇为奇怪,“那你们为何不到村里去住?”
老人抬起眼,像是有难言之隐:“你们饿了吧?我去拿些吃的。”说着便走进厨房,端出了些煮白薯。
皞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抛给掬月;又选了一个,细心地拨了皮,递给苏兰;然后,才为自己拣了一个。
老人看在眼里,不禁问道:“看三位的打扮也不像寻常百姓家。三位是从彤城逃难出来的吧?”
三人不禁愣住了。皞忙笑道:“老人家说的是,我们兄妹三人原是彤城内一户商贾之家。如今兵荒马乱的,生意没的做,只好出城投亲。”
“是啊!兵荒马乱,受苦的还是咱们黎民百姓!”老人叹息道,“王侯将相想的是千秋霸业,为达到目的不惜生灵涂炭;寻常人家只奢望小富即安,却是欲求一份安乐平静也不得!”老人的声音里有着那样多的悲凉之意。
“老妈妈定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吧。”苏兰一双美目幽幽地望向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庞。
老人不禁一怔道:“老身如今不就是这荒山之中一寻常百姓么?”说罢看了看暮色已尽的天空,浑浊的老眼深深地注视着苏兰道,“姑娘要是不嫌弃草舍简陋,不如就在这里暂歇一夜?”
掬月连忙接嘴道:“这真是太好了,我们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可会搅扰了你的家人?”
老人笑道:“这里就我们母子,平日连个访客都没有,哪谈得上搅扰?看样子,我儿今晚会回来得很晚。三位一路风尘,不如早些安寝吧。”说罢便去铺床,苏兰也跟着进去帮忙。
窗外,昏黄的天空愁云漫卷,明日似是又一个多雨的日子。皞静静地望向天边隐约可见的山峦起伏,心中也是一阵阵无法平息的忧虑。他觉得自己是个逃世的懦夫,作为龙之族的青龙侍卫,面对灭族之祸、亡国之灾、丧家之痛,他有什么理由远离战场和死亡呢?他应该和龙昳一起并肩驰骋沙场,而不应该带着自己想爱却又不能爱的姑娘远走他乡。
“皞!”苏兰在身后轻唤道,“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她的眼睛依旧如清水般澄澈、明净,尽管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忧伤。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念头惭愧起来,像她这样柔弱纯真的女子是不应该承受这样许多的忧伤和磨难的。她需要他的帮助,而他必须要守护她。
夜已经很深,客人早已安歇,老人仍在油灯下缝补着衣物。
“母亲,家里来客人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精瘦男子挎着木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