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爱不爱我无所谓

我希望他上进,比如说看看有关工作上的书,而不是这类浪费时间的东西;我希望他多一些健康的活动,而不是除了和他的一帮朋友去打保龄球或是去夜总会后就再也无事可干;我希望他机智一些,而不是遇到一些突发的小事就白痴一样地束手无策;我希望他能工作的更出色,而不是做了多年,依然只是个小公务员;我希望他像个真正的男人,把生活安排得更精彩一些,可是多年如一日,他如厕所里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永远不做一丝改变。

和香港人在一起的虚荣心和好奇过去了,看到这些现状,我常常在想,我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这样的生活让我不甘心,可是和他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放弃了又着实困难,真所谓是:进也难退也难。于是我开动脑子想带动他进入我的生活,以后逢周六周日,我带上我的朋友来家里玩,拉他进我的朋友圈子,或是买一些我认为不错的碟及许多有意义的书,可是,书和碟打死他都不看,认为都太闷了,他甚至指着《卑微的神灵》对我说:这么厚的书?脑子有毛病才会看呢!真气得我想一拳打扁他。和我的朋友们见面的结果是,一两次的将就后,他就不再迁就我了,遇上我的朋友来,聊着聊着他就找个借口溜出去了,或是陪我的朋友吃完饭他买了单后就说自己约了朋友,要先行一步撤了。

至此,我们以后只好各自为政,他交他的朋友,我会我的朋友,他计划自己的周末节目,我打算我的假期休闲,井水不犯河水,时间久了,虽然相安无事,感情越发地淡了。

某一天夜里,我突然从恶梦里醒来,一头一脸的冷汗,我还听得见我梦里因恐惧而尖叫的声音,可是我忘记了我为什么而恐惧,窗外城市的夜灯照进来,我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到处都是寂寞苍白的声音,它们像冰冻过的潮水般涌来,漫遍我的全身,我只记得梦里有一句话:我三十岁了!我一无所有!

是的,我三十岁了,没有自己爱的人,躲藏在这个冷漠的城市,跟一个语言无法沟通的男人捆在一起过日子,我们看着对方,毫无感觉,各自想着自己的事,他进不到我的心里,我也不愿关注他在想些什么,我们从两个不同的城市汇聚到这里,不得不因为他的触角而收缩自己的触角,也不得不因为不同的习惯而彼此带气地忍让。

是的,我三十岁了,没有自己的事业,在一家不死不活的公司工作着,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说着大同小异的话,看着相同的却日渐呆板困顿的脸,为了一句毫不可笑的话扯住老脸假装笑得鲜花绽放,在路上故作姿态地昂着经过精心打扮的头,在会议室里一本正经地开会,心里却想着哪个经理的床上功夫可能更历害,哪个同事昨晚上有可能和爱人吵架,在漫漫的看不到边的明天里一日一日地消磨着自己。

是的,我三十岁了,没有自己的理想,我年少时,盼望着与自己真爱的人在一起,生个孩子,有自己的小房子,哪怕是租的也好,他每天去上班,早上起来给我一个甜蜜的吻,我帮他准备好领带和干净的鞋子,他走后,我在家里打扫,买菜做饭,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话,我把他教育得聪明可爱,帅气得意,要是女孩的话,就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个迷人的小公主,逢年过节,我们一家去走亲访友,快乐美满。

是的,我三十岁了,没有自己的幸福,我要的东西那么远,远得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我明明白白地体会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它们拖垮我的意志,冲毁我的坚强,带走我的快乐,如一只只吃人的小蚂蚁,出奇不意地从每一个角落袭击我,让我伤痕累累却无计可施。

我三十岁了,身边的男人,一个香港男人,睡着了,很甜很深的梦,磨着牙,打着呼噜,他与我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是他对于我依然陌生,我甚至怀疑到底和他在一起是真实的存在,还是梦里的寂寞和孤独才是真实的存在,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彼此可以拥有对方的身体,却毫不相干,心,那么远,犹如相隔千山万水,我们吃同样的晚餐,交流着并不难懂的话,有许多彼此认识的朋友,可是我们都一无所有,他并不拥有我,就像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一样。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无声地哭泣起来。

噩梦过后,我蔫了好几天,甚至想过是不是下定决心离开这个所谓的家,离开这个我越来越对他没感觉的男人,可是,我是一个懒惰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在下某个重要决定时,需要有人在身后用力推一把的女人,不然就得过且过,看起来日子不能像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坏,我又沉进了从前的生活。

然而结婚的事逼上前来。结婚的原因我做梦也没想到,是因为房产证的事。房子买了四年多,因为无良开发商的各种原因,一直没办下房产证,业主们很生气,联合起来出钱请律师打官司,终于惊动了某报,也惊动了主管部门,开始了正式办理房产证,但当时深圳办房证有这样一条规矩,就是未婚男女合资购房,房产证上不能写两个人的名字。